怔了怔,依路珂的眼神變了,從巧克力般甜膩可愛變得如刀鋒犀利冷硬。


    他知道她是誰了,她是他前世的妻子,父神的敵人之一。


    生命‘女’神秦蒂絲!


    ******


    席恩早就明確告訴他,他是重生體,所以沒有以前的記憶。


    他也知道,過去的他是他視為“父神”的人殺的,因為他們有仇。


    [你想起來的一刻,就是我終結你的一刻。]席恩曾經這麽說,這不是威脅,隻是個毫無感情的宣言而已。當時的他愣愣看著他,想為什麽會這樣呢?父神恨他嗎?


    他不喜歡。


    之後慢慢懂得,他不是普路托,是依路珂,一個叫依路珂的孩子。


    他想父神把他當依路珂看待,而不是那個普路托。普路托已經和他無關了,他死了,死透了。而依路珂會好好地活下去,過屬於依路珂的人生。


    有父神,有母神,有哥哥,有姐姐,他對目前的境況很滿意,也希望一直保持下去。


    如果和普路托有關的人要來煩他,甚至試圖讓他想起以前的事,用老‘交’情打動他,那麽視情況而定,他會把他們統統消滅。


    希望這個“大姐姐”能識相點。


    “我的名字是依路珂。”


    幽冥之刃劃出血‘色’的弧光,也是割斷無形地維係。男孩再度綻放出甜甜的笑靨,“你是戰還是和,漂亮阿姨?”


    ******


    這…這些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抱著一本盾牌大小的厚書,慘遭池魚之殃的軍人呆呆看著對峙的兩方人馬。全部是俊男美‘女’,各有九人。其中他隻認識他的列文殿下,不,他現在已經不確定那是不是列文殿下了。不然。對方那位明顯是領頭地銀發青年為什麽叫他……“席恩”?


    “看來你這次準備很充分,帕爾。”第一時間‘抽’出腰際的法杖[烏洛諾斯之影]。給惡魔們施加了能夠長時間維持地抵抗神力結界,魔王淡淡笑道。


    “還敢叫我小名,你這老不死變態狂。”沒有禮尚往來拿把法杖,光複王手中握的是他無堅不摧的氣劍。身後的眾神正合力架構重疊領域,以限製敵方大頭目的力量發揮。


    和諾因相似的口氣令席恩莞爾,憎恨的目光也刺‘激’了他扭曲地愉悅神經,笑得更神似肖恩。這對帕西斯而言無疑是等同冒瀆的觸犯。不再廢話,放出聖鬥氣形成護罩,直接衝了上來。


    與此同時,席恩的法術也完成了:“裂!”


    異空間再度迸出裂痕,碎成數小塊,眾神隻覺眼前一‘花’,已被各自的對手鎖住。


    水之‘女’神亞希反‘射’‘性’地環顧四周,丈夫不在。左手的戰盾和右手的銀劍給了她堅定的支持,呼應她的戰意亮起凜冽地水光。


    “報上名來,汙穢的生物。”


    “薩菲艾爾。”紫紅‘色’長發的男子颯然一哂,手裏‘交’纏著兩條黑蛇的長杖優雅地輕揮,“‘侍’奉吾主和歐斯佩尼奧大人。”


    火神伊夫利特對上詛咒之王克魯,風神希‘露’菲爾對上夢魘之王奇蜜拉。雷神托爾對上疫病之王梅傑安,地神瑪法對上‘精’靈麗芙,光神籮爾烈雅對上饜魔之王格蕾茵絲,月神阿提彌斯對上暗影之王艾斯托爾。知識之神艾爾菲瑞特鎮守神之泉不在場,人數正好,分配均勻。


    哈瑪蓋斯本想待在養父身邊,卻被克拉費裏格纏住。兩龍不約而同地舍棄人身,在冰元素界展開凶猛的廝殺。


    就在這短短的空擋,席恩和帕西斯已經陷入呼吸也為之停頓地‘激’烈絞鬥。


    閃電般的銀輝穿透空間的阻隔,距離的障礙。在這樣超越**極限的速度下。連神的視力也毫無用處——等看到再念咒,早就遲了。


    隻有用默發。


    十來個鏡影瞬間劈碎。有重力束縛作用的黑暗結界在聖光護罩上撞成粉末,停滯和虛弱的效果被鬥氣抵消,魔影鎧甲組成的防壁也無法阻擋銀發劍士的腳步,虛幻地刀光片片粉碎,在他背後響起金屬地脆響。


    這氣勢駭人的一擊斬斷了兩人之間所有地事物,直‘逼’黑發神祗的心口。火光迸現,一道半透明的晶壁擋下了這次銳利的突襲——是一對從席恩背部張開的晶瑩羽翼,護具[純‘色’之風]。


    僅停留了千分之一秒,帕西斯變刺為削。


    紛紛揚揚的羽‘毛’遮蔽了視界,最強的防守法器一分為二,在空氣中帶起一條血線。金黃‘色’的,神之血。


    什麽!冰鏡似的銀瞳爆開,映出內心的驚愕。無數次生死一線間的戰鬥經驗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身體比凍結的意識更快行動,銀光一閃,一把平常用[藏刃術]隱藏在左臂內的銀‘色’匕首切開敵人的側腹,瞬移一氣拉開百米遠。


    第一回合,雙方掛彩。


    竟然能把[氣]練到這樣的地步……席恩餘悸未平地調息。一個法師被‘逼’得亮出最後的防身武器,這可是奇恥大辱。而且要不是用[衰弱凝視]造成了半秒的時間差,又在最後一刻及時啟動空間轉移的翔具[虛空之樞紐],他就完蛋了!從正在他體內肆虐,刺痛他每一寸肌膚的劍氣,席恩毫不懷疑這一點。


    然後帕西斯會一個個宰了他的部下,惡魔之心絕對吃不消那把劍。


    這就是武者地巔峰嗎?值得欽佩。


    但是。個人的力量再強也強不過大自然,就像再鋒利的劍也劈不開宇宙。


    收起劇毒銀匕首,魔法神平舉法杖。


    光複王沒有乘勝追擊,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身為神的附體,他對大部分毒免疫,但席恩塗在匕首上的毒是來自負位麵的植物,饒是他也要麻個一會兒。被對方搶走了先機。


    和他背上的光之翼相對,取代純‘色’之風地殘翼。一雙比夜‘色’更漆黑的翅膀舒展開來——是攻防一體,兼具移動和隱蔽效果地魔法[暗黑之翼]。


    下一秒,視野變得一片黑暗,神的雙眼也無法看破的黑暗。


    一下子變成睜眼瞎子,之前又沒有高瞻遠矚在敵人身上做個標記,銀發青年隻能單方麵挨打。喧囂的怨靈化為死亡的火焰吞沒了他,白骨的利牙毫無預警地咬住他的手腳。注入讓血液也為之凍結地冰息——對方的法杖似乎是死靈係的法器。


    ‘逼’不得已,帕西斯使用了賀加斯的神力,爆炸的強光頃刻間消融了纏繞他的不死怪物,卻沒能撕裂黑幕。


    光與暗彼此撕咬,互不相讓。


    在生命‘女’神的本位空間,帕西斯擁有先決優勢。其他神也布下了禁製結界,完全封印席恩的神力,隔絕元素和空間。大大降低了他地能力水平。


    盡管如此,他依然無法壓下魔力深厚的對手。


    對這個情況,席恩也心裏有數。他已派出一支不死軍團狙擊那個[軸]。無須殺她,隻要令她偏移少許就行。如果哈瑪蓋斯和惡魔們能幹掉幾個元素神,他的勝算就更多了。


    這是場時間的競賽,他很有耐心。


    古代龍和亡靈龍的對決進入了白熱化階段。白龍的冰之吐息和耐寒力在全是冰雪地環境如魚得水;變成死靈後。不知疲倦的軀殼和快速的複原力也讓他的對手十分頭痛。因此,雖然哈瑪蓋斯的實力高了不止一籌,卻占不到絲毫上風。


    同樣僵持不下的還有麗芙。她恩怨分明,對神明又有本能的敬畏,和對手維持我揮一錘,你架一堵牆的友好往返。反正這也算是牽製了。


    而惡魔們的戰況就好得多。長滿食腐生物的沼澤裏,水神被一頭全身覆蓋著厚厚淤泥地怪蟲追得狼狽‘亂’竄,尖叫連連,而她地對手閑閑作壁上觀。


    “嗯,和主子說的一樣。‘女’神都很怕髒。”長杖一揮。再加一隻張牙舞爪地巨大蜈蚣,薩菲繼續欣賞這出追逃戲。他很清楚真的硬拚起來。輸多贏少,即使他是無麵之王手下的第一強將。


    不過看這陣仗,他不禁手癢,這群神根本是徒有力量的小孩嘛。


    沒等他出手,空間壁碎裂的清脆聲響傳來,驚訝的惡魔和快嚇哭的‘女’神麵麵相覷:怎麽回事?


    勝負比席恩預料的更早決定,也更離奇。


    糟了!感應到秦蒂絲出事,帕西斯正要趕去援助,席恩比他更快一步。


    純白的生命領域崩潰,取而代之的是有著金屬質感的黯銀空間。[秩序十字之章]終於解脫束縛,張開獨屬魔法神的領域,把敵我雙方包入其中。


    “籮爾烈雅!亞彌!”


    剛確定丈夫無恙,還沒來得及歡喜,水神就慘叫出聲。光神和月神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而風神和雷神的傷勢也不容樂觀。


    瞥眼間,席恩就確定那兩個重傷者離死不遠了。果然不一會兒,兩團光相繼炸裂。其他神明失魂落魄地注視這一幕,然而更衝擊的情景還在後麵。


    “父神!”


    一個穿著黑袍,手持長柄戰刀的男孩一臉邀功地奔向魔法神,身後是血流如注的生命‘女’神。他們吃驚的不是他砍傷了同伴,而是他使用的語言,凡人絕對無法發出的語言——神語。


    “普路托……”秦蒂絲勉力撐起上身,兩行清淚劃下被血跡汙染的美麗臉龐。


    又一顆炸彈投下。包括帕西斯在內。眾神都難以置信地瞪著依路珂:這小孩…這小孩是……


    “我不是普路托啦。”躲到父親背後,縮水地冥王向曾經的妻子做鬼臉。魔王嘉獎地‘摸’‘摸’他的頭:“幹得好。”這場家庭悲劇給了他很高的享受。


    依路珂朝他綻開無比喜悅的笑容。


    “你這‘混’蛋!”帕西斯差點氣爆:竟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席恩輕嗤,以厚顏無恥也要汗顏的態度聳肩:“所以,珍惜你們的生命吧,這次是看在羅蘭地麵子上,我放過你們。”


    羅蘭?帕西斯等人一怔。席恩揮手將他們送返,留下最後的低語:


    “告訴他。我不欠他了。”


    ******


    “大姐,振作點。”


    亞希含著淚扶起秦蒂絲。伊夫利特寬慰:“沒錯。那可能不是普路托大人。”托爾附和:“那小子明明比我還幼稚,哪裏像普路托大人啊。”


    “不,他是普路托。”秦蒂絲握緊拳頭,壓抑漫溢而上地淒楚,“普路托小時候,就是那樣的‘性’格。”


    大家呆住。希‘露’菲爾喃喃道:“不愧是蘭修斯大人的兒子。”


    “那你索‘性’也自殺,陪他一起長大吧。”帕西斯大發謬論。被自己的龍瞪。沒有理會他惡意的調侃,秦蒂絲搖頭:“不,他不是普路托。”


    “啊?”怎麽回事?一會兒是一會兒不是。


    “他是[偽神格]。重生途中如果被強製喚醒,就會產生出這樣一個擁有自我保護本能的意識。更糟的是,他似乎防衛意識過剩,不但想保護神體,連‘精’神也想保有。所以……他不是普路托,普路托還在沉睡。隻要……”秦蒂絲驀然噤聲,臉‘色’慘白地盯著地麵。


    隻要殺了依路珂,她地丈夫就會蘇醒。


    殺了……那個孩子……


    聽出她沒說完的話,帕西斯冷笑,轉向其餘的神明:“好了,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光神和月神死了。難保過幾天又竄出兩個小籮莉。”真他**‘亂’七八糟,那家夥成了豆芽神的收容所了。


    聞言,眾神的表情變得很古怪。瑪法斯斯艾艾地道:“呃,不會。”


    “嗯?”


    “喪神之碑預言了我們的死,亞彌和籮爾烈雅就在普路托大人下麵。所以去之前,我們都有了心理準備,她們也選好了自己的繼承人。”


    “哦。”帕西斯鬆了口氣,接著又危險地眯起眼,掃視他們,“那請問。這兩位幸運兒是誰?”


    “……”不敢和他對視。眾神縮的縮,退地退。看出答案。光複王勃然大怒:


    “不要告訴我,是拉克西絲和休利安!”


    ******


    這是噩夢。


    中城城主閉上眼,塞住耳朵,僵硬地坐在‘床’上,拒絕接受殘酷的現實。


    “哦嗬嗬嗬,臭小子,你的睡相還是一如既往的呆啊。”


    攝政王陛下一腳踏住他的腦‘門’,用這個居高臨下的姿勢,囂張地狂笑。


    “老妖婆~~~”諾因清楚地聽見自己地切齒聲,和恨得牙癢癢的聲音,“如果你‘迷’路了,從這裏出去左轉直走就有一座墓園,足夠容納你。”


    “我比較想睡你的‘床’。”拉克西絲踩得很爽,不掩欺負侄子的壞心,“那裏那麽好,給你睡好了,我很大方,不介意。”


    “天殺的!”諾因爆發了,撥開她的腳,揪住她的領子,‘逼’近那張他在夢裏痛恨也懷念的臉,“不要告訴我,你是裝死!我會殺了你,我發誓我會殺了你!”他說得狠厲,紫眸裏的水光卻泄‘露’了真實情感。


    拉克西絲也收起調笑之情,回以淡而深遠的微笑:“很遺憾,我是死了。”諾因一震,冷水兜頭澆下:“那你現在是什麽?”


    這時,房‘門’被從外麵打開,楊陽等人一擁而入。走在前麵地是祭司長芙米。看到這個場麵,她明媚地大眼溢滿欣喜的淚水:“我接到火神地神諭,陛下是下任光神。”


    “啥!光神眼瞎了!?”諾因的下巴險些脫臼。吉西安就比他誠實多了,衷心施以臣子的最高禮節:“歡迎回來,陛下。”


    “嗯哼,各位,好久不見。”雙手叉腰。黑發的攝政王回了個大牌的笑靨,不變地光芒萬丈。


    “太好了。拉克西絲陛下。”楊陽也‘激’動得熱淚盈眶。維烈禮貌地點頭。月言簡意賅:“卡薩蘭有救。”諾因狠狠瞪目。在場隻有史列蘭不開心:“籮爾烈雅也死了……”


    “還有月神。”拉克西絲輕盈地跳下‘床’,一一行注目禮,“她的繼承人是休利安。”


    “休利安神官長!?”感謝眾神!呃……楊陽對哀怨地暗黑神賠笑,努力把上揚的‘唇’角往下拉:原諒她,她真的悲不起來。


    “那是誰殺了她們?”紮姆卡特一針見血的提問,使氣氛驟然冷卻。


    “答案這裏每個人都知道,血魔閣下。我那個吃裏爬外的祖先和那幫神上‘門’挑戰。結果反而被人家挑了,幸好隻死了兩個。”


    “那家夥總算做了件好事。”昭霆咕噥。眾人側目:弑神是好事嗎?雖然……是不錯啦。拉克西絲笑得無所顧忌:“哇哈哈,羅蘭※#8226;福斯那老狐狸會氣炸吧,白幹一場!不過——”她神‘色’一變,轉為凝重,“從客觀角度,確實不是好事。我因為靈魂受到重創,又是人類。隻接收了光神不到一半的神力;休利安也不比我好多少,我們的戰力等於下降了。”


    “是提高了。”吉西安持不同意見,提振士氣,“光神站在羅蘭城主一邊,而您站在我們這邊,再拉攏休利安神官長地話——”


    “哼。我是不管什麽眾神契約,不會吝嗇幫這小子。”拉克西絲扁了侄子一拳,若無其事地續道,“但是我清楚,要是那大魔頭殺回來,我們不跟羅蘭※#8226;福斯合作,絕對沒有勝算。休利安也別指望,那小子腦筋死板得很。”


    “這些先且慢說。”楊陽擊掌,再次打破沉悶的氛圍,“先開個盛大的宴會。慶祝我們的陛下歸來!”


    “哦——”


    ******


    “抱歉。羅蘭。”


    “別在意,你們沒事就好。”


    溫和地凝視麵前的師父。東城城主沒有很意外。以席恩的‘性’子,肯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過帕西斯他們事前也是下了苦功,所以铩羽而歸,他還是有些可惜。


    “籮爾烈雅和阿提彌斯掛了。”帕西斯歎氣,擔心徒弟的反應,“她們選了我地美人後代和休利安做後繼者。”


    羅蘭眯了下眼,一言不發。聽到這個消息,他初時既震驚又惱怒,但很快就釋懷了:拉克西絲隻是孤家寡人,能有什麽作為?如果她要用光神的力量胡作非為,其他神明不會坐視。本來德修普和貝姆特的指揮權就很難協調,她再一攪和,更是‘亂’上加‘亂’。


    “看好克魯索,她若來救人,就一網打盡。”迅速思量好,他指示身旁的冰宿。帕西斯見狀如釋重負:“沒給你添麻煩就好。”


    “我早就習慣幫你們收拾爛攤子了。”扔給他一個大白眼,金發青年舉起茶壺,笑如和煦的冬陽,“坐,你沒受傷吧?”


    “沒。”帕西斯睜眼說瞎話,他已換過衣服,消滅證物。剛嚐了口徒弟親手泡製的甜點,想起一件事:“啊,羅蘭,那家夥要我傳話,說他不欠你了。”


    “欠?”羅蘭愕然,“他沒欠我什麽啊……哦。”


    “怎麽,他還真地欠你?”帕西斯睜大眼。羅蘭不確定地瞅著他:“我讓他住過一段時間,這算恩情嗎?”


    “應該……不算吧。”


    無解。兩個聰明人默契地不‘浪’費腦力,繼續品茶吃點心,享受溫馨的午茶時光。


    光複王沒有待很久,因為徒弟有很多公事要忙。走在廊上。他遠眺的視線隱含沉重地憂思。


    不是他自誇,放眼艾斯嘉,能站出來和席恩過幾招的,也隻有他了。剩下要麽實力不夠,要麽強卻不可靠,還分踞兩方,互相爭鬥。


    他一死。可怎麽辦才好?


    撫‘摸’還隱隱作痛的傷口,帕西斯垂下眼。他是故意留著這道傷。任負位麵的力量侵蝕,削弱體內的瘟神。但他心中雪亮:被徹底同化,隻是時間問題。


    哼,賀加斯會管艾斯嘉嗎?也許他會覺得冒犯,單挑席恩,然後被碾成他最厭惡的血渣。


    在他的呼應下,秦蒂絲他們恐怕也會走。而楊陽那邊。蘭修斯和拉克西絲才不甩他。


    我不能死,不能死……帕西斯咬緊牙關,為自己打氣。


    天邊地浮雲勾起他地回憶,碧眸浮起朦朧地光芒。


    他恍惚記得,某個水‘波’‘蕩’漾地深夜,那身穿舞衣的漂亮孩子是如何銳利而脆弱地瞪視自己,孤傲凜冽卻又無助得如同受傷的小獸;而之後每一個細雨‘蒙’‘蒙’的日子裏,被複仇之火煎熬的徒弟又是如何安靜地枕在自己膝上。聆聽豎琴發出悅耳的丁冬聲,看著音符輕盈地跟著雨點跳躍。


    那時地空氣總帶著風雨‘欲’來的溫潤濕氣,樹枝‘露’水清新的氣息懶洋洋地徘徊不去,一點點柔,一點點暖,像蝴蝶親‘吻’麵頰。


    他和他虛幻透明的海水‘色’季節。似長實短,然而溫情脈脈。


    風停雲止,風流雲散,世事似與他們無關。


    純淨的幸福。


    一聲輕歎,幾分惆悵幾分遺憾地融入初秋的寒意。


    回首,他望見進進出出的人‘潮’——他繁忙的徒弟正在辦公。那些往事,羅蘭大概都淡忘了吧,他是個擁抱未來地人。但是帕西斯也記得,那雙手曾經冒著生命危險從湖底拿走囚禁他的世界之鑰;在他悲傷絕望時,將他擁入懷中。堅定而溫柔地支撐他。


    轉過頭。光複王大步離去,燦銀的發在空中劃出決絕的弧度。


    無論如何。他也要守護羅蘭,守護肖恩師父。


    ******


    “主人,您受傷了!?”


    哈瑪蓋斯第一個發現席恩的黑‘色’法衣沾著血跡,緊張地撲過去。


    “沒事。”朝他點點頭,魔王笑著誇獎幾位功臣,“大家辛苦了,尤其是格蕾茵絲和艾斯托爾,立了大功。”


    “小意思。”饜魔之王一‘挺’‘胸’脯,掩飾不輕的內傷,兩名神祗可不好對付。暗影之王傷勢更重,一時連話也說不出來。席恩依序治療,道:“你們回領地調養吧,這傷不輕。”


    “主子,少了艾斯托爾和格蕾茵絲,萬一他們乘機——”奇蜜拉提出憂慮。克魯重重哼氣:“他們敢來嗎?他們損失更大!”


    “是啊。”梅傑安意有所指地指指依路珂。席恩搖頭:“不,如果他們還沒蠢到家,就會吸取教訓安排後路,人選我也大致有數——放心,格蘭妮快修好了,坎菲斯再調教一番也能上陣,我還有後招。就算他們兩邊齊上也不怕。”


    “那請您保重。”兩位領主恭敬地深施一禮,返回了負位麵。


    “薩菲,你也聯絡你上司,他地冬眠該醒了。”


    “是。”薩菲艾爾跟著離開。奇蜜拉注意到一旁完全呆滯的安東,問道:“這個人怎麽處置?滅口?”


    “哦,他啊……”黑發皇子打量目擊者,立刻拿定主意,“不行,他是個好軍人,叫他把嘴巴閉緊就行。”


    “殿…殿下!”安東總算回過神,接近歇斯底裏地大叫,“那些是什麽人?你、你又是什麽人?”之前席恩和帕西斯‘交’談是用中文,和部下則是說的深淵語,他一句也聽不懂。但傻子也看得出他們統統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


    先拿回自己的寶貝書,瀆神者才悠哉地解釋:“他們是神,我嘛,真名是席恩※#8226;奧古諾希塔,第二代魔法神,惡魔之王。”


    魔法神?惡魔之王……魔王?可憐的凡人因大腦負荷過重一陣暈眩,捧著頭呻‘吟’不已。


    “你要逃避現實,回去睡一覺忘掉一切,對我們彼此都好。你若執意記得,就請閉上嘴,這點道理你想必懂。”


    軍人猛地放下手,眼中‘射’出奇異的冷光:“你說,你是神?”魔王微微一愣,眼神沉澱下來:“對你而言,我可能是魔。”


    “無所謂,神也好,魔也好……總之你不是人就是。”安東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喃喃道,“西琉斯的神,果然是假的嗎?”


    “夏爾瑪大陸的神全部是假地。”席恩淡淡地道,“不是沒有這些存在,人們地信仰之力也會形成‘神靈’,不過要靠信仰維持的‘神’,實在算不上什麽了不起地東西。”


    真正的神不需要人的供奉,他們高高在上,冷眼看待世情,與宇宙同生共滅。


    “那麽,如果我信仰你,你會回應我,實現我的願望嗎?”仿佛下定決心,安東一鼓作氣地喊道。席恩毫不吃驚,平靜地笑了:“那就要看你付不付得起代價,有沒有獻身的覺悟。”


    於是,在奇妙的因緣際會下,新生的神祗有了他在現代的第一個人類信徒。


    ******


    羽化的瞬間,世界在他的振翅下顫抖,萬物在他的身下臣服……那一刻,突然理解了眾神的心情。站在那樣的高度,他們理所當然會抱有一種優越感,以看似悲憫實則高傲的眼光看世人。所以他們不能理解所謂的“無心之失”有多麽不可原諒,他們的舉手投足又對某些人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但是他永遠不會忘記,他曾經是個多麽卑微可憐的人類,又是怎樣掙紮求存才爬到這個高度。


    即使這些記憶隻會折磨他,‘逼’迫他嫉恨他幸運、純潔的孿生弟弟,將他一步步推向毀人毀己的深淵,他也決不忘,決不背叛、舍棄那個支撐他到今天的自己。


    “哈瑪蓋斯。”


    一手夾著書,黑發皇子一手指著幾個正朝一個瘸‘腿’的老乞丐丟石子的平民小孩,“把他們趕走,太難看了。”


    “是。”‘侍’從打扮的古代龍飛快地奔過去,驅散小鬼,再放下一些財物。


    “謝謝,謝謝。”


    老乞丐不停地彎腰道謝。席恩瞥了他一眼,快步走開。


    他並不鄙視那個奴顏卑屈的人,因為他也曾經是這樣。當生命掌握在他人手中時,自尊隻是個笑話,他無力也不屑清高。噢,他是可以抱著他的驕傲去死,但他會得到什麽?除了自我滿足什麽也沒有。他隻會留下一具發臭的屍體,任他人指指點點,掩鼻嘲笑,然後散去,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他的不甘,他的憤怒,他的怨恨,都會隨著他整個人的死而消失。


    所以他要活!再難看也要活!


    他走著,走向自己選擇的路。盡管他的人生其實沒有任何選擇,不是死就是墮落,但他還是選擇了,選擇了那條荒蕪坎坷的小徑。


    選擇了就要走到底。


    哪怕結局是他從自己築就的高台上摔下去,摔死。


    但至少,世界會隨著他的隕落震動,他的死不是無聲無息的。


    石製鍾樓飛出一群鴿子,象征黃昏的鍾聲傳遍大街小巷。席恩的嘴角泛開一絲笑意,由衷期待敲響自己喪鍾的一刻。


    哈瑪蓋斯追上他,緊跟在一步之遙,始終如影隨形地伴著養父。


    背對夕陽,走向他們共同選擇的黑暗末路。


    ……第七章暗之進行曲(全)--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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