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似乎戳中了淩陌曉的傷心事,隻見她睫毛抖動,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誰說不是呢?賤內暴病而亡,死在花轎之中,真真令臣悲痛至極。(.)”


    “原來蘇相公是死在花轎裏……”鳳霆筠瞬間流露出不解,“那你們又是如何拜堂成親的?”


    按照風俗,三書六禮齊備,沒有拜堂也不能稱之為夫妻。


    淩陌曉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賤內身世可憐,自小孤苦無依,臣不想他到了陰曹地府還要做孤魂野鬼,所以便命人臨時做了一個牌位,手捧牌位與他拜堂成親。”


    當時現場,淩陌曉此舉真可謂震驚了所有賓客,眾人皆稱讚她有情有義,對新郎癡情不改。


    鳳霆筠聽罷她這話後壓抑著內心深處的冷笑,神色流露出幾分讚許和同情。她拉過淩陌曉的手拍了拍,“淩師傅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倘若蘇相公泉下有知,一定也會十分感動。”


    “皇上,臣對賤內的感情天地可鑒,即便賤內撒手而去,臣也絕不能背棄於他。”


    “蘇相公死得突然,所幸他還給淩師傅你留下一個兒子,希望你們以後母慈子孝,萬不要叫小孩子失去父親孤苦無依。”


    “絕對不會!孩子是臣的骨肉,臣一定會盡心竭力好好撫養他長大成人。”淩陌曉在鳳霆筠麵前信誓旦旦,鳳霆筠叫她將孩子抱出來逗弄了一陣,見嬰兒白白胖胖,小臉紅撲撲的,哭聲也響亮,這才真的放下心。


    岑羨知在一旁提醒道:“皇上,您臨來時說還要給蘇相公上柱香。”


    “是呀!朕看孩子可愛,都把正事耽擱了。”鳳霆筠說罷親自燃了三柱香對著蘇垠雪的牌位躬了躬身。


    淩陌曉跪地連呼萬歲,不妨鳳霆筠清嗽一聲,“淩師傅,朕想瞻仰一下蘇相公的遺容。”


    “這……”淩陌曉有些始料未及,忙搪塞道:“皇上,賤內暴病而亡,死時麵目恐怖,隻怕會令聖駕受驚。”


    “淩大人,這是皇上一片心意,莫大的恩典,你豈有推辭之理?”岑羨知不等淩陌曉反對,已經率先一步繞至後堂拉開了棺槨,然而棺槨中隻有蘇垠雪的衣帽等貼身之物,並無屍體。


    岑羨知故作驚訝,“淩大人,這是怎麽回事?為何棺木中沒有屍身?”


    “皇上……”淩陌曉對鳳霆筠躬身回稟,“賤內暴亡,臣悲痛欲絕,臣與賤內沒有過上一天夫妻的日子,臣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化作一副白骨,於是命人在冰窖中造了一座冰棺存放他的遺體,希望可以令他容顏永駐,也希望可以同他長相廝守。”


    “冰棺?”鳳霆筠麵露詫異之色,“淩師傅,你這樣做情有可原,不過令蘇相公無法入土為安,始終有悖倫常。”


    “皇上,還請您體諒臣對賤內一片真情。”淩陌曉撩衣袍伏跪於鳳霆筠麵前,神氣淒婉,珠淚漣漣。


    鳳霆筠親自將她攙扶起身,並歎了口氣,“淩師傅你這又是何苦?”


    淩陌曉假裝悲傷過度有些個站立不穩,鳳霆筠趁機故作緊張問道:“淩師傅,你身子不要緊吧?朕知道蘇相公的死令你深受打擊,但你是國家棟梁之材,萬不可憂思過重損害身體。(.無彈窗廣告)”


    “皇上,臣不要緊,或許是因為這幾天徹夜難眠休息不好的緣故。”


    “淩師傅,你的臉色看起來太過憔悴。岑愛卿,快宣太醫來給淩師傅診脈。”


    “不必了!臣不礙事,不敢勞煩太醫!”如今這個當口,鳳霆筠多在淩府待一秒,淩陌曉都覺得渾身不自在。可無奈鳳霆筠乃是皇帝,眾目睽睽之下又對她關愛有加,太醫早就守在淩府門外,如今奉詔前來,淩陌曉根本無法推辭,反而還要叩謝皇恩。


    太醫替淩陌曉診脈後麵露難色。


    鳳霆筠追問著,“怎麽,有何不妥?”


    “回皇上,淩大人悲傷過度,五髒失調,氣血兩虧,身體虛弱,如果不悉心調養的話,臣唯恐淩大人她……”太醫故意誇大淩陌曉的身體狀況,淩陌曉萬沒想到太醫會說得如此嚴重,心裏隱隱不安。


    岑羨知在一旁插嘴道:“聽說蘇相公是暴病而亡,不知到底是何症狀?”


    “賤內忽然間嘔血不止……”


    “難道是卒血症?”太醫神色變得非常緊張,“卒血症的病人事先沒有任何征兆會突然嘔血不止,一旦嘔血就無法及時救治。此病屬於一種疫症,有傳染的可能。”


    “什麽?你說蘇相公的病會傳染?”岑羨知第一個反應就是用肢體護住鳳霆筠,好像生怕鳳霆筠受到危害似的。


    太醫解釋道:“岑大人不必如此緊張,這疫症雖會傳染,但若非親近之人沒什麽危險。臣現在隻是擔心淩大人的身體,她這般虛弱萬一病疾入侵可就大大不妙。”


    “太醫,淩愛卿乃朝中重臣,連君太後都十分器重她,你一定要確保她的平安。”鳳霆筠麵帶憂色。


    岑羨知疑慮重重,“皇上,剛才淩大人說為蘇相公造了一座冰棺卻不下葬,或許臣杞人憂天,但不知蘇相公死後疫病還會不會傳染?”


    “通常寒氣會阻止疫症的傳播,但倘若淩府相公是疫病暴亡,屍身必須要火化,否則萬一疫症傳播開來,整個淩府都會遭殃。”


    “如此說來,事不宜遲,應該將蘇相公速速火化。”


    “萬萬不可!”淩陌曉驚呼一聲,雙膝跪地哀求,“皇上,還請您體恤臣,臣真的希望能和賤內……”


    “淩師傅……”鳳霆筠一邊對岑羨知暗暗點頭,一邊拉起淩陌曉安撫她道:“淩師傅你一向深明大義,很多話不需要朕多講。朕現在不僅擔心你的安全,萬一疫症傳播出去,很可能會波及鳳都乃至整個大秦,那樣後果就不堪設想。朕明白你與蘇相公伉儷情深,但大局當前,希望你權衡輕重以國家安危為先。這樣吧,為了彌補你失去蘇相公的悲痛,朕追封蘇相公為一品誥命。來人,傳旨,即刻將蘇垠雪屍身火化,按照一品誥命之禮厚葬。淩師傅,節哀順變,朕告辭了。”


    鳳霆筠說完這一番話轉身就走,甚至都沒有給淩陌曉一句辯解的機會。


    淩陌曉望著鳳霆筠遠去的背影,又急又氣,卻不便發作。待鳳霆筠走後,她回到屋內,將能砸的東西都砸了稀爛,然後猛地一口氣沒提上來整個人昏厥過去。……


    紅箋提著食盒來到地牢時,淩四季蜷縮在牢房一角的稻草垛裏。紅箋見淩四季遍體鱗傷卻無衣蔽體,急忙解下自己的鬥篷披在淩四季身上。


    淩四季麵色蒼白,雙唇幹裂,紅箋將水遞給他,他急忙搶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又迫不及待抓起一個饅頭拚命往嘴裏塞。


    紅箋望著淩四季這般落魄淒慘的樣子鼻頭一酸,眼淚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他顫聲道:“哥哥,大人怎能如此待你?她實在是、實在是太狠了!難為你心裏還一直對她……”


    “別說了……”紅箋這話令淩四季捧著饅頭的手一滯,隨即眼淚也跟著湧出來。


    自打那天被淩陌曉命人行了鞭刑,淩四季的心就已經破碎成一片一片的。


    紅箋低頭拭淚,“我並非存心惹哥哥傷心難過,隻是替哥哥覺得不值!淩府上下、昭庭內外,哥哥是大人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縱然蘇相公的死哥哥失察,但這賬要算也不能算在哥哥頭上!本以為大人看在這幾年的情分上不過是一時氣憤發泄發泄,卻不料她不僅虐打哥哥,甚至羞辱哥哥,全不顧往日半分情誼。”


    “她是真的愛極了蘇相公,所以才不肯原諒我……”


    “哼!他若真愛蘇相公,當初又怎麽會把蘇相公送去別人身邊?”紅箋不屑的冷笑。


    淩四季猛地抬頭看他,“別胡說!當心被人聽去,對你沒有半分好處!”


    “我才不怕!”紅箋神色倔強,然後取了傷藥細細替淩四季塗抹,“我說的都是實話。自從進了昭庭跟在哥哥左右,我也算見識了咱們這位庭主大人。她麵冷心冷,若說誰被她喜歡上,決不是什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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