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道:“我兒,做小娘的,不是個軟殼雞蛋,怎的這般嫩得緊?似你這般怕羞,如何賺得大金主的銀子?”


    問芙道:“我要銀子做什麽!”


    “你姐好傻好天真,吃的、用的哪個不要銀子?沒銀子能活嘛。[]”


    妞妞瞪著眼,對黛玉敢怒不敢言!


    “哥!”熒哥兒見黛玉老實了,問,“我們還不下去救人麽?”


    “再看看。”毀人不倦的場麵黛玉沒見過,老稀罕了。


    嬤嬤道:“我兒,你便不要銀子,做娘的,看得你長大成人,難道不要出本?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花媽媽的那些個粉頭,哪一個趕得上你的腳跟來?一園瓜,隻看得你是個瓜種,花媽媽待你也不比其他。你是聰明伶俐的人,也須識些輕重。一個客也不肯相接。是個什麽意思?若像你這般的,一家人口,似蠶一般,哪個把桑葉喂他?做娘的抬舉你一分,你也要與她爭口氣兒,莫要反討眾丫頭們批點。”


    問芙垂著腦袋,隻道:“隨她們批點,我是不怕的!”


    黛玉:“你姐姐倒是個有氣性的。”


    妞妞笑眯了眼。


    ‘怕不怕,可不是乃說了算~’嬤嬤道:“阿呀!批點是個小事,你可曉得咱們門戶中的行徑麽?”


    問芙道:“行徑?嬤嬤是指什麽?”


    ‘會問就好,就怕你不問,不好調教。’嬤嬤道:“我們這樣的門戶人家,吃著女兒,用著女兒,日日指望花利到手受用。前門迎新。後門送舊。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嚐,往來才熱鬧。這才是個出名的姊妹行家。”


    黛玉鄙視道:“這行家有屁用!歪理!”


    問芙掩麵,“羞煞人也,我不做這樣的事!”


    ‘剛來時。誰都這麽說,如今又如何~’嬤嬤遮袖掩嘴。笑道:“不做這樣事,你以為你能做得了主?這萬花樓可是花媽媽做主。你不聽她的話,一頓皮鞭下來,打得你不生不死。那時你聽不聽她的話?花媽媽眼下不難為你,是憐惜你聰明標致,從小嬌美的,要惜你的廉恥。存你的體麵。你若執意不從,惹她生氣,翻了臉,罵一頓,打一頓,你怎樣?凡事都怕個起頭,大家撕破了臉皮沒了體麵,到時候,早也一頓打,晚也一頓打。那時你熬不過了,委委屈屈的接客了,卻把千金身價弄低微了,又是何苦來哉?還要被姊妹們笑話。嬤嬤不會害姑娘。姑娘不若千歡萬喜從了花媽媽,也能落個好。”


    “這嬤嬤的嘴真真利死個人。人才呐~”


    “拐了她?”安豹大眼亮晶晶的看著黛玉。


    黛玉眯著眼想了想,興奮的點了點頭。賣奢侈品的鋪子裏若有這嬤嬤坐鎮,估計生意能好上不少!


    熒哥兒黑線,若是他有能力獨自搞定救人事件,早救下人閃了!哪裏還用杵在房頂聽黛玉與安豹倆不靠譜的在這裏胡說八道!熒哥兒第一次對力量充滿了向往――偶一定要成為能獨當一麵的人!握爪!


    問芙道:“奴是讀書人家兒女,誤信奸人才落入風塵,若要我倚門獻笑,送舊迎新,寧甘一死,決不情願。”


    “你姐姐倒是個烈性的,不錯不錯~”黛玉讚賞的拍了拍妞妞的腦袋,好似她拍的是問芙。


    妞妞與有榮焉的裂開了嘴,露出大大的笑臉。


    問芙跪求嬤嬤:“嬤嬤若能救我從良,勝造九級浮圖。奴願為嬤嬤立長生牌,日日供奉,不敢怠慢!”


    “你姐果真是個傻的,長生牌是能吃啊還是能喝,這個奸猾似鬼的嬤嬤會動心才有鬼咧!”


    安豹認同的點點頭。


    妞妞小臉氣的通紅。


    熒哥兒吐槽的力氣也沒有了,幹脆浮雲了黛玉的毒舌,更無視了點頭蟲安豹。


    ‘給我立長生牌有屁用!是能吃還是能喝?’嬤嬤讚賞的看著問芙,“我兒,從良是個有誌氣的事,隻是從良也有幾等不同。”問芙忘了初衷,向嬤嬤求教:“從良有甚不同之處?”


    嬤嬤輕輕的就避開了問芙的求救。


    薑,還是老的辣。


    “這妞很傻很天真。”黛玉吐槽,“被這嬤嬤牽著鼻子走而不自知,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妞妞被黛玉刺激的超緊張,“爺,救救妞妞的姐姐。”


    “在看看。”黛玉揮揮手,繼續偷窺、偷聽。。。(‘這是不對的’弱弱的飄過~)


    嬤嬤道:“有個真從良,有個假從良,有個苦從良,有個樂從良,有個趁好的從良,有個沒奈何的從良,有個了從良,有個不了的從良。”哼哼~憑咱的利嘴,任乃千般聰慧、萬般能耐,咱也能把乃說暈了~


    問芙暈乎乎的看著嬤嬤,“求嬤嬤教誨。”


    “我兒,聽嬤嬤細細與你分說。”嬤嬤吃了口茶,“所謂真從良,大凡郎才女貌,才子佳人配,方成佳配。然而好事多磨,往往求之不得。幸然兩下相逢,你貪我愛,割舍不下。一個願討,一個願嫁。好像捉對的蠶蛾,死也不放。這個謂之真從良。”


    “這種東西,也就話本裏有。不然,‘鮮花插牛糞’,‘牛嚼牡丹’,‘巧婦伴拙夫’怎麽來的?真個才子佳人遇上了,也沒幾個好下場的,若不是卓文君的《白頭吟》,司馬相如就納了美妾,氣死與他相扶於貧賤的卓文君了。崔鶯鶯最終不也被張生當成了低賤不如妓的浪蕩女拋棄了。呀!”黛玉突然反應過來,“錯了!”


    熒哥兒:“哪裏錯了?”


    黛玉鬱悶,“問芙是從良,不是淫奔,前提不同。不過,若是問芙一心求神馬才子佳人,也沒個好下場。”見妞妞緊張的看著自己。黛玉不管妞妞聽的懂聽不懂,隻管解釋,“才子大多或是有叱吒官場的野望。或是想名垂青史,身份上怎允許有汙點?娶個娼婦做正頭娘子,不是逼他殺人滅口麽。”


    “呀!”


    妞妞驚呼聲未落。被黛玉一把捂住小嘴,“小點兒聲。”妞妞點頭了。黛玉才放手。


    “救救我姐姐。”


    “知道啦~”黛玉揮揮手,無視了妞妞可憐滴小模樣。


    嬤嬤道:“假從良呢,就是那愛慕小娘的公子,明曉得小娘心腸不對他,卻偏要娶小娘回去。”


    問芙氣性上來了,怒道,“奴不願。他還能怎的!”


    “這也太天真了吧?”黛玉糾結的看著妞妞,“你姐是怎麽長大的?”


    妞妞:“。。。”


    ‘好傻好天真~嗯,也好,這樣的人才好糊弄。’嬤嬤疼愛的看著問芙道:“隻要那弟子舍得花銀子,動了花媽媽的心,綁了你出門,你待如何?”


    問芙:“我。。。”


    ‘不愧是眉色遠望如山,臉際常若芙蓉,皮膚柔滑如脂的美人,這似泣非泣目含露的小模樣真是我見猶憐。看的老娘都砰砰心動。’嬤嬤摁了摁心口,壓下心跳,色兮兮的牽起問芙的小手,“也有這樣的姑娘。勉強進門,因心中不順,心懷怨懟,故意不守家規,撒潑放肆還算小事,公然偷漢才真真要命。鬧的家宅不寧,哪個受得了?多則一年,少則半載,或被家主或是主母趕出家門。沒了依托,那些姑娘不還是要重抄舊業,依舊為娼,接客度日。把從良二字,隻當個賺錢的題目。這個謂之假從良。”


    “這些女人也太傻了,撒潑放肆,一棍棒下來,皮開肉綻是好玩的麽?公然偷漢,最終髒的不還是自己。真若那麽烈性,不若一尺白綾來的清白幹淨!”也不是黛玉消極,在極度低微的附屬品的地位上,她們要麽認命要麽一了百了清清白白、幹幹淨淨。反攻?除非妖魔附身,或是有智計百出的才能。


    妞妞代入感太強,“姐姐不要死啊~嗚嗚~~”


    黛玉幹脆敲暈了妞妞。


    “苦從良呢,似榮國府賈家大爺一般的子弟愛小娘。”


    問芙厭棄道:“嬤嬤莫要提此人!”


    “就似這樣,小娘不愛那子弟,卻被他以勢淩之。媽兒懼禍,已自許了。做小娘的,又能如何?還不是入他的門。一入侯門,如海之深,家法又嚴,抬頭不得。半妾半婢,忍死度日。這個謂之苦從良。”


    想到自己被賈赦一般的人物要去,問芙似是吃了黃連一般,苦著臉看著嬤嬤。


    “賈赦可真出名!”黛玉喳吧嘴,“我是不是該向他收點宣傳費?”


    熒哥兒忍不住吐槽,“他定會與哥哥拚命!”


    “樂從良呢,是小娘,正當擇人之際,偶然相交個子弟,見他情性溫和,家道富足,又且大娘子樂善,無男無女,指望它日過門,與她生育。以此嫁他,圖個日前安逸,日後出身。”


    “嘖,留子去母,大娘子就能樂善了。”黛玉盯的熒哥兒發毛後,樂道,“所以,熒哥兒啊,乃以後就娶一個小媳婦吧!”


    熒哥兒羞紅了臉,怒衝衝的低吼,“哥哥!嚴肅點兒!”


    黛玉以為,她挺嚴肅的一人!真的!


    見問芙臉上有了喜意,嬤嬤暗自得意,“趁好的從良呢,就是小娘,風花雪月,受用已夠,趁這盛名之下,求之者眾,任我揀擇個十分滿意的嫁他,急流勇退,及早回頭,不致受人怠慢。這個謂之趁好的從良。”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黛玉興奮了。


    熒哥兒:“怎麽說?”


    “風花雪月、受用已夠、盛名之下、急流勇退的前提條件是問芙被眾人追捧,恩客者眾,最妙的是‘及早回頭’中的回頭一詞。”


    熒哥兒想了想,“我懂了,這和‘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個意思。沒犯錯,就不會有‘改’。”


    黛玉樂嗬嗬道:“熒哥兒好聰明!”孩子是要誇的~


    倚門賣笑,辭舊迎新的皮肉生意本就違心,小娘們嘴甜心苦,髒了身子,心還是幹淨的。若真如這嬤嬤所說,把違心的肮髒當成了風花雪月的風流韻事,自己還自甘墮落,甘心沉醉其中當做受用,不但髒了身子,心,也是髒的。


    這嬤嬤的話,也就能糊弄入世不深,毫無閱曆的無知少女。所以說,無知是罪過。


    天真無邪的無知女問芙掉進了嬤嬤的語言陷阱,自以為得了金科玉律,動了心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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