蓂天崖在音泉的東邊,山勢十分陡峭,偶有巉岩突兀,頑強的抵抗著綠色植物的蠶食。這裏垂直高度三百餘丈,坡陡近乎九十度,想登上此崖絕非易事。即使普通成年人在沒有外力輔助下,也不敢貿然攀登,五、六歲這種年齡的小孩更是想都不要想的。


    葉雲飛果然非一般小孩可比,來到蓂天崖下,謝絕了火麒麟的好意,隻身向蓂天崖撲去。平時上蓂天崖需要三個時辰,這次葉雲飛僅用了半個時辰就上到崖頂。


    他找到一處地勢相對平緩的地方,麵向東方,盤膝而坐,放開精神力感應著周圍的微妙變化。葉雲飛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精神之海比原來擴大了數倍,精神力已進入瞬發之境。他小心地將精神力凝成一束向太陽升地的地方探測而去,精神力釋放到最大程度,終於撲捉到一道晏清之氣,慢慢地引過來納入百骸,行於筋脈,最後沉於丹田,如此反複。這種狀況隻有身臨其境的人才有感知,在外人看來,葉雲飛不過是閉目養神入靜而已。


    日正西斜,餘輝似燦爛錦衣披在接天山頭,仙島的神聖凜然不可侵犯。蓂天崖的右下方是又一個山穀,這裏遍地桃樹,奇怪的是此時正值夏季桃花依然恕放,更奇怪的是桃花的顏色,竟然是赤金色。


    一條白色人影徐徐穿行於桃花林之間,輕吹竹簫,簫音繞林,經久不散,初聽如馬踏淺溪濺玉珠,再聽似春燕啄泥柳揚風,音律切換自然圓潤,毫無生澀之感。吹簫人正是在仙島生活了八年的葉雲飛。


    吹簫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稱為“用簫”,此種境界的人,熟悉簫譜簫律,簫聲還算流暢,低音呢喃、高音磅礴,但嘩眾取寵,吹簫是給別人聽的,始終流於下品。


    第二重境界稱為“有簫”,此種境界的人,竹簫在手,心靈澄徹,物我兩忘,我既是簫,簫既是我,人簫一體不分彼此,簫音空靈,化繁為簡,餘味悠長,簫音如刀傷人於無形之中,外人品此簫音,渾然忘我迷不知返。


    第三重境界稱為“無簫”,此種境界的人,能妙悟自然之音,洞察天地萬物之聲,引為已用,人、簫與自然三位一體,無形無象,至無至極,進入大聖境,可動引自然之力,品此簫音如聞仙樂,洗心伐髓,端正品性,放棄留存心底的一切惡念。


    眼下,葉雲飛還在第一重境界徘徊,他問過大爺爺,怎樣才能進入第二重境界,葉離給他的隻有兩個字“用心”。“用心”,他似乎有些明悟,伸出手就能抓住,又覺得模模糊糊,近在咫尺卻摸不著,有種無力之感。


    這天,葉雲飛來到桃花坪,桃林深入設有石幾,葉雲飛盤腿坐下,上身挺直,臉色虔誠,簫管輕觸朱唇,雙眼微合,一綹簫音飄然而起,他自己沉浸在如啼如訴的簫音中,如被雪藏一般,令人驚奇的是,赤金桃花在簫音動引下微微顫抖,幾種山鳥或在頭頂盤旋,或落到桃樹枝間,儼然沉醉模樣。葉雲飛吹奏的是《陽關三疊》,當簫音進入最後一節,漸轉高亢,如敵我雙方浴血格鬥,隨著玉筍般的手指按下彈起,刀形氣體從簫洞噴出,六把氣刃雖然模糊但已具實質,向恍然不覺的山鳥飛去,幾隻距離較近的瞬間中招,羽毛飛撒,顯然活不了了。


    距離較遠的氣刃還未企及就失去了形態。葉雲飛《陽關三疊》奏罷,睜開雙眼,看到散落地麵已失去生命跡象的山鳥,不由心喜。隻是片刻功夫便由喜轉悲,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傷及無故暗自懺悔。當他再次奏起《陽關三疊》,尋找方才的感覺時,再也無法進入狀態。


    葉雲飛原本就是千年難遇的奇材,聰穎過人,思路敏捷,何況在無任何外力幹擾的情況下,最適宜靜修習練,可以說進步奇速,用一日千裏來形容決不為過。但是那幾隻死去的山鳥,卻給他造成了極大影響,隨後幾天,當他即將觸及明悟、進入狀態之時,眼前立即現出山鳥被氣刃肢解的屍體,心裏十分浮躁,數日以來,他就在“用簫”的第一重境界和“有簫”的第二重境界的障礙處徘徊。


    修完晨課,葉雲飛再次來到桃花坪,到處斷枝敗葉、殘花鋪地,一片狼藉。一隻白色人猿好象極是興奮,雙臂開合之間,數株桃樹瞬間肢解,見到人來,這隻白色人猿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仍舊義無反顧地做著自己事,象似和這片桃林有萬世不磨之恨。白色人猿的直接無視,使葉雲飛非常氣憤,他凝氣修簫已將近五年,不能說有大成,論起收獲還是顯而易見的。


    他知道能和人猿一搏隻有這管簫,不敢怠慢,簫管觸唇,蕭颯之音破管而出,那人猿聽到簫音火漸陷迷茫,隻是片刻功夫從桃林中躥起向他撲來。葉雲飛不急反靜迅速向後退去,就這樣被人猿一逼反而進入忘境,人簫終於合為一體,六把實質音刃向人猿激射而去,和第一次出現的音刃相比,這次的音刃更加寬厚速度更快,伏擊距離也更遠。


    六把音刃切割著人猿前胸位置,每中一次音刃,人猿腳步便遲緩片刻,目光遲滯半分,但所中位置並不見血液外流,而且迅速愈合。進入忘境的葉雲飛並沒看到這一幕,音刃破空之聲不斷,等到人猿衝到他跟前,已沒有殺死他的能力,軟軟地倒到地上,人形猿臉又是激憤又是不可思議。


    這時候,葉雲飛一曲《葬花吟》業已奏完,看到地上的人猿,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想道,難道這是我殺死的嗎?這簫音真的這麽厲害嗎?桃花呀,我終於憑著自己的能力為你們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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