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家都見到了陳禦史。陳禦史大概七十左右,臉色不錯,氣色也很好,臉長長的,很嚴肅的樣子,正端坐在太師椅上,旁邊還立著一個中年人。


    隻是當大家都進來時,陳禦史隻是坐在椅子向向大家微微點頭,並不起身。那個中年人倒是上前來迎住眾人。


    雖然以陳禦史的身份與地位,不起身迎接也無妨,但陳世謙卻在一旁輕聲解釋道:“爺爺的腿因早年受過傷,現下已經完全無法走路了,所以禮儀不周之到,還望見諒。”


    原來去找名醫是這樣!阿喜知道,受過傷的腿如果恢複得不好,是很容易就患上風濕的。風濕不好治,到了晚年,很可能會引發癱瘓……就算不癱瘓,關節變形導致不良於行的那也比比皆是。就算是後世醫學發達,還是有多少人因為這個病,受盡折磨。所以那些縣市非正規頻道,才整天打廣告,什麽吃了什麽什麽藥,就站起來了,能幹活了……就像電線杆子上麵的狗皮膏藥,上麵說能包治什麽,那個什麽病基本就是治不好的病。不然,也輪不到這種玄到家的“祖傳老中醫”來打廣告了。


    阿喜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把太師椅後麵,果然還有輛木製的輪椅,想來平時陳禦史就是坐在那上麵,由兒孫推著走的吧?


    看來陳禦史年輕時受的那次傷不輕啊。隻是以陳禦史的身份。還能受什麽傷呢?真是奇怪啊,當官的也會受傷。還是腿傷?禦史又不要打仗,怎麽也想不通啊。阿喜又想。不知道他想去拜見的名醫是誰,能不能治好他哦。反正挺玄的,這個病不好治。名醫已經走了?別是那個所謂名醫聽說這個病後,不敢治,躲起來了吧?


    王世安坐下後,阿喜便站在他的後麵。(.)在陳禦史這樣的人麵前,她是不能坐的。一會兒,便有幾個麵目平凡的丫環過來奉上茶。


    王世安開始關心問起陳禦史大人的病。陳禦史嗬嗬笑著,說:“不打緊不打緊。我說了沒事的,是我兒子孫子好緊張,其實沒什麽了不起。這腿啊,也就是陰雨天有些酸疼難受,平常倒還好,雖然走不了路,但反正沒有感覺,也就由著去吧。”


    想不到陳禦史大人竟然如此開朗!阿喜真是大吃一驚。這世間,都少見如此開朗之人。她不由得對這個陳禦史敬佩起來,人到了這個境地。卻如此想得開的,真真是少數啊。要是她到了這個境地,連走路都不能走,可不知要如何自暴自棄呢!


    卻不知道他當年是為何而受的傷?能治得好嗎?像陳禦史這樣又好沒有架子的官,卻不能行走,多麽的可惜!


    王泓宇問道:“老大人您的腿,可是當年那場‘大禮議’時受的傷?”王泓宇曾經向教諭打聽過陳禦史的詳細生平,知道當年那場“大禮議”,陳禦史一馬當先。所以後來皇帝算總帳,他也是挨了板子的。


    “你知道?”阿禦史眼睛一亮,這件事情是他生平最大的功績,所以他恨不得人人知道。這人,總是有愛好的。有些人愛財,有些人愛色,有些人愛權,還有些人,愛名。陳禦史此人,並不貪財,也不好色,權力嘛,人人喜歡,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嘛!可他最愛的,卻是名。如果能夠青史留名,那就是暫時受點委屈,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也是很多明朝士大夫的心理,所以大家都卯著勁兒地罵皇帝,直希望能得皇帝打上一回――隻要被皇帝打一回,他們就出名了。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是沒有網絡的,所以要炒作,隻要找皇帝。所以到了後來,不管大臣怎麽罵,皇帝都不打人了――他們又不傻,幹嘛讓大臣把自己當成終南山――成名的捷徑啊!再說了,每一個臣子成名,都是以皇帝背上罵名為代價的――太不值得了!


    “當年陳大人剛正不阿,秉理直言,真是讓人敢敬敢佩!”王泓宇由衷地說。


    “大禮議”這事,還跟後來的情形有點不一樣。大禮議的時候,臣子們還真是為了心中的正義,勇於犧牲,而不像後來的那些為圖成名的臣子,不擇手段,隻要能挨打,什麽都罵,所以陳禦史還是很值得敬佩的,王泓宇說的,並不是阿諛奉承之詞,而是當時的學子們,真心覺得這樣的人是值得學習的人,為了心中的公平與正義,棄自身安危於不顧,視皇權威嚴於不顧。


    阿喜在一旁,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哥哥跟這個老頭在說什麽啊,怎麽她一點都聽不懂?什麽大禮議?為什麽會因為大禮議受傷?又為什麽值得敬佩?她全是一頭霧水。曆史水平完全處於高中教科書水平的阿喜,可是完全不知道這回事的。


    “唉,當年老夫也就罷了。”陳禦史眼睛閃亮,感歎又感傷地回憶起當年那激情燃燒的歲月,“老夫雖然挨了打,可是待傷好後,宰輔們想方設法還是保住了我,還升了一級――隻是可惜楊慎楊師兄啊,此生再也沒有踏足京城一步……”他雙眼淚光閃閃,輕輕地唱起了一首詞,“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咦,這道歌她知道耶!這不是《三國演義》的主題曲嗎,她老喜歡這首歌了,唱得特別的大氣,還有毛阿敏唱的那個《曆史的天空》也不錯,不過比這首還差一點。


    站在王世安身後無聊得快睡著的阿喜興奮了,朗聲說:“這首歌我會唱!”是時候要表現一下自己了!也許,這是個機會?


    “哦!”陳禦史好奇地看著那個小姑娘,臉上興奮得紅撲撲的,不由得問:“你真會唱?”這首詞是傳唱得比較廣,但也隻是限於學術人中。畢竟民間喜愛的詞,仍然是那些風花雪月的詞多一些。所以聽這個小姑娘說她會唱,不由也起了興趣,想看她是不是真的會唱。


    阿喜便唱了起來:“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恩怨~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雖然小姑娘的聲音細細的,故意做出一種大氣的唱腔讓人覺得有些滑稽,但不得不承認,這詞配上這個調,更是好聽了,比他唱的那個調要好很多。


    她果真會唱!陳禦史激動得無以複加。他這一生,最敬佩的人,就是楊慎楊師史了。楊師兄當年帶領他們堅持正義,反對“大禮議”,結果他們都挨了板子,楊師兄卻因是帶頭人,還被攆出了京城,流放到了南疆,君口有言,此生再也不得回來。想想楊師史,父親是太子太保,少年即時聰穎無比,11歲能詩,12歲擬作《古戰場文》、《過秦論》,二十四歲那年,殿試第一,號稱“無書不讀”的大才子……結果卻落得如此下場,真叫人心灰冷。


    即使後來時間長了,皇上對師兄也是又忌又恨,此後幾十年裏,還不時地過問是師兄的情況。所幸師兄人品高亮,人人心向師兄,隻向皇帝訴說慘狀,說師兄是多麽多麽的悲慘,又是多麽多麽的後悔當初的決定……所以皇帝也就沒有繼續再加害了。


    可是楊師兄的那麽了不起的能力,就這樣耗費在了那南疆,那樣荒涼的地方,留下來的,隻有一首首的詩、詞。


    而現在,山村一個小小的女童,竟然也會唱師兄的作品,可見這世間,自有公道!


    “唱得好!唱得好!小姑娘,老夫有賞!”陳禦史擦擦眼角的淚,高興地說,“說吧,你想要什麽,老夫一定辦到!”


    王泓宇給她打眼色,示意她拒絕。他們是來謝人家的,怎麽能又要人家什麽賞賜!


    阿喜站出來,道:“陳爺爺,阿喜這次來是來謝陳哥哥上次救了我和阿爹的,所以不要陳爺爺的獎賞。不過,如果陳爺爺一定要賞的話,阿喜希望陳爺爺能賞阿喜一個機會。”


    陳禦史很有興趣地看著她,問:“你要一個什麽樣的機會?”他倒想看看這個小姑娘有什麽要求。是要求財呢,還是要什麽?當然,小姑娘要的隻要不過分,他都不會拒絕的。


    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人想到阿喜會這樣說,也沒有人猜得到她要什麽樣的機會,所以現場氣氛一時有些緊張,人人都看著她。就包括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中年人,也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阿喜落落大方地說:“陳爺爺,我想表達對您的謝意,想親手給你泡杯茶。可是我又不怎麽會泡,所以請您賞阿喜一個機會,就算不好喝,也請您喝完。”


    啊?這樣的獎賞?所有人都呆住了,竟然沒有一個人猜中。這小姑娘泡的茶得是多難喝啊,還求人一定喝完?


    “這個……”那個中年人打算說什麽,陳禦史卻用眼神製止住了。開玩笑,人家小姑娘提出這樣的要求來他還拒絕的話,以後怎麽出去做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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