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行走在黃塵古道的,是一架雙馬並轡的玄金馬車,和一白一黑的翩翩兩騎。


    慕容襄坐在馬車上,不時挑簾望望路邊掠過的景致,口中輕聲哼唱著歌謠:“桃李芳菲梨花笑,怎比我枝頭chun意鬧,芍藥婀娜李花俏,怎比我雨潤紅姿嬌……”本是女兒嬌媚的曲調,由她暗啞低沉的嗓音唱出,聲線略帶磁xing,竟是說不出的特別韻味。


    小綠聽得出了神,好半天,才歎道:“少爺,這歌是誰作的,真是好聽!少爺的聲音,原來也適合唱這樣的曲子呢。”


    曲調隨風傳出,駕著馬車的紀宣,表情愉悅,一臉的神往,那馬車前方齊頭並進的阮慎言與陳齊,也忍不住回頭相望。


    唱了一陣停下,慕容襄麵帶笑意,在車內伸伸手臂,拍拍肩膀,活動了好一陣。


    “少爺今ri心情很好啊。”小綠笑著說道。


    “小綠姐姐,此言差矣!從家裏出來一月有餘,你看我哪ri不是如此這般的心情,卻說這一路鶯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我至此方知,zi you的心境,原來卻是最重要的。啊——!”她大叫一聲,頌道:“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zi you故,二者皆可拋!zi you,zi you啊!”


    紀宣聽得叫聲,扯了扯韁繩,放慢下駕車速度,回頭問道:“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小綠掀開布簾,朝他癟了癟嘴,說道:“我怎知道,少爺今ri多半是瘋了啊。”


    慕容襄瞪她一眼,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不說了,我心裏想些什麽,你不會明白的。”


    小綠又自笑道:“少爺是做大事的人,心裏想的什麽,小綠又怎會明白呢!”


    此時,一行人等,已到達臨近西頤的葉鎮境內。


    這葉鎮不大,也沒有慕容世家的客棧分號,在鎮上尋了一陣,勉強找到一間還算寬敞幹淨的客棧,準備打尖歇息。


    由陳齊扶著,慕容襄小心下了馬車,徑直朝堂內行去,阮慎言與小綠緊隨其後,那紀宣與陳齊,則牽了馬兒,駕了馬車,去那後院行去。


    此是座小鎮,平ri也難得有外地人來此,是以眾人下得車馬,剛一亮相,就引來街上百姓嘖嘖稱讚,這是哪裏來的大戶人家,那穿著,那架勢,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今ri真是開眼,長了不少見識呢!


    慕容襄無視別人投來的豔羨眼光,邁著大步,走進客棧的廳堂,迎麵一人,正對著慕容襄出來,來勢又急又快,閃躲不及,一下子撞上。


    剛一挨身,慕容襄隻覺得背後一股溫和的力量,把自己往後一帶,饒是如此,她身子嬴弱,仍是站立不穩,不由自主向後倒去,摔在一個寬闊的胸前,卻是阮慎言出手相助。


    “對不起,對不起!”撞她之人急急道歉,那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龐,一身平平常常的衣著打扮,看樣子,應該是這鎮上的人士,並沒有什麽特別,落在人群裏便可以忽略不計。


    “沒事。”慕容襄朝阮慎言感激一笑,站穩了身子,擺手說道。


    走進客棧大堂,此時已過晌午,堂內沒什麽人,隻有一個掌櫃模樣的人,在櫃台後麵站著,隻手撐著腦袋,昏昏yu睡。


    “掌櫃的,住店!”阮慎言擊了下掌,喚道。


    “哦?好的,好的,客官請先坐一下,小的馬上過來。”那掌櫃如夢初醒,麵朝樓上,重重敲著台麵,大聲叫道:“二丫頭,二丫頭,快下來,來客人啦,快下來給客人倒茶!”


    “哎,來啦!”樓上有人嬌聲答道,便如那山間清泉,靈秀動人。


    “喲,這聲音可真好聽!”隨後進來的紀宣與陳齊聞得聲音,齊聲讚道。


    小綠狠狠瞪了他倆一眼,又看看身邊的慕容襄,心中想道,若不是當年那場大火,自家少爺昔ri的嗓音,比這樓上的女子,不知道好聽了多少倍!這兩人,難道都不記得啦?


    她自忿忿不平,卻見阮慎言對著她微微點頭,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並表示著讚同。


    大夥兒剛找了處地方坐下,卻看見一位妙齡女子,著一身淡綠衣衫,外套一件翠sè小襖,腰身微擺,蓮步輕抬,款款走下樓來。


    好生俏麗的丫頭!慕容襄暗自喝彩,沒想到這樣一個尋常小城,也有如此標致出眾的人物。


    那女子從櫃台處取了茶壺茶杯,用一隻托盤裝好,端著走了過來。


    “各位客官,路上辛苦了。”她盈盈一笑,略作打量,將手中已倒滿茶水的杯子遞到慕容襄麵前:“公子請喝茶!”


    “謝謝姐姐!”慕容襄正要伸手去接,另一隻手打橫過來,將那茶杯端了過去,側頭一看,卻是一直跟在身邊的阮慎言。


    慕容襄又看了看那倒茶的少女,但見她並不注意,繼續給其他人等倒著茶,再轉頭回來看阮慎言,隻見他將茶杯放在桌上,摘下左手食指上的一枚銀sè戒指,雙手掩在桌下,輕輕一絞,那戒指忽地成了一隻細長的銀簪。


    他不動聲sè,將銀簪藏於袖中,作勢去端那茶杯,實際卻是將銀簪悄悄插進杯中,過會取出,見那銀簪未曾變sè,這才將茶杯遞到慕容襄手裏:“公子,請喝茶。”


    慕容襄接了過來,抿上一口,瞟了眼已倒完茶水離去的少女,含糊說道:“這麽麻煩做什麽?前些ri子,也沒見你這樣啊?”


    阮慎言正sè說道:“之前是在南棠境內,卑職早已打理好了,四處都有防備,所以還比較放心,現在卻是西頤境內,人生地不熟,一切小心為妙!”


    慕容襄歎了口氣,說道:“我原說出來之後,便是一切zi you了,沒想到卻是步步小心,哪有zi you可言!”


    阮慎言道:“還是小心謹慎些好,公子的安全,自是比什麽都重要,若是出了什麽紕漏,卑職卻怎麽跟三殿下交代,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正說著,卻見那掌櫃過來,拱手說道:“各位,真是抱歉得很,這位小哥說你們要三間屋子,但現在卻是剩下兩間了。這少間屋子,看各位打打擠,將就一下行不?”


    紀宣不信,自己噔噔噔上了樓去看,一會下來,怒道:“掌櫃的,我見那樓上尚有不少空餘房間,裏麵鬼都沒有一個,你卻說什麽沒屋子了,是什麽意思!怕我們拿不出住店的錢來不是?”


    “哎喲,這位客官誤會了,小的哪裏敢這樣胡亂猜想啊,這位公子一看便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這位生氣的小哥,那也是飽讀經書、很有涵養的人啊!誤會了,誤會了!”那掌櫃兩手揮舞,急急分辨道:“昨ri有位客官先到小店,已經定下了所有房間,小的原想自家親戚可能要來,好歹留了兩間屋子起來。今ri看天sè不早,猜想那親戚多半不會來了,這才將自留的屋子讓於公子,哪有其他的想法啊!”


    慕容襄看那掌櫃著急的樣子,這理由也說得有情有理,正沉吟著,忽聽得阮慎言說道:“算了,兩間就兩間,先帶我們上去看看。”


    一行人隨那掌櫃上了樓梯,轉上二樓,見那兩間房間不大,屋內倒是幹幹淨淨,但剩下的兩間屋子,卻是一南一北,分布在兩側最邊上的位置。


    阮慎言看了慕容襄一眼,卻也接到她投來的目光,心中了然,大聲對那掌櫃說道:“好,掌櫃,這兩間屋子,我們定下啦!現在我們待在屋裏歇息下,你且準備著飯菜,晚膳時候,再來叫我們。”


    那掌櫃應了一聲,下樓忙活去了。


    慕容襄讓紀宣與陳齊帶了各自包裹,去最南邊那間屋子歇息,再使個眼sè,讓阮慎言隨自己與小綠進了最北邊的那間屋子歇息,以便商量對策。


    進了屋子,小綠便去收拾包裹被服去了,阮慎言隨手關上房門,回頭見得慕容襄端坐在屋中,一臉冷靜地看著他。


    “阮侍衛,你且說說,這個客棧有些什麽特別?”慕容襄問道:“依你之見,這可是間黑店?”


    “回公子,黑店倒不敢說,”阮慎言皺起眉頭,說道:“卑職隻是覺得那掌櫃所說有些蹊蹺,所有房間正好就被人家全部定下,又正好留下了兩間屋子,位置也正好相隔甚遠,這一切,仿佛是針對我們而來的。”


    小綠在旁邊聽著,著急插上一句:“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還住進來做什麽,趕緊離開啊。”


    阮慎言答道:“我看公子的意思,應該是將計就計,先住下來再說。”


    慕容襄漫不經心答道:“既然針對我們,那我們即使從這裏離開,目標那麽大,也是時刻被別人掌握的,幹脆住下來,且看他們要做些什麽?無所謂安全與危險,這最危險的地方,也有可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公子放心,三殿下做事,一向小心謹慎,這回明裏隻派我一人出來,那暗裏,究竟有多少暗衛在公子附近,連我,也是絲毫不知。”阮慎言神情自若。


    慕容襄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霽雲哥哥考慮周到,那就更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阮侍衛,你先回房歇息下,等下晚膳之前,再過來一聚。”


    “是,公子!”他抱拳說道,正轉身走到門口,忽然聽到慕容襄哎喲一聲叫喊。


    阮慎言趕緊轉身,卻見慕容襄直直立著,雙手摸在腰間,眼睛看著他,一陣苦笑:“我的禦賜金牌,好象被人給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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