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似乎從天而降的常雲成,大家都有些發愣。


    “哇.”王巧兒伸手拍了拍父親的肩頭,“爹,你不用操心了,有人管了。”


    她看著走過去的常雲成,眼睛亮亮。


    “哇..”她再次說道。


    王謙自然也看到了,他嘴邊浮現一絲淺笑,又輕輕的歎口氣垂下了視線。


    看來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真是遺憾。


    到底是年輕好啊,什麽都舍得,可以那麽奮身不顧,可以無所畏懼,可以無所牽絆。


    齊悅看著常雲成出現,奇怪的是她心裏似乎沒什麽驚訝,就好像他一開始就在這裏一般。


    常雲成在她身前停下,並沒有看她,轉過身麵對眾人,如同一堵牆擋住了齊悅的視線。


    齊悅看著他,他的身上滿是灰塵沙土,似乎是剛從野地裏鑽出來一般,站得遠不覺得,站得近來看,連頭發都髒兮兮的還亂糟糟的,看上去很是難看。


    “世子爺,你又想怎麽樣?”這一次是王慶春說話了。


    相比於上一次,現在的他氣勢更盛了。


    很不幸,這一次又是他僥幸站在了民眾這邊。


    很不幸,這一次又是他們這前夫妻二人站在了民眾的對立麵。


    什麽叫運氣啊!


    這就叫運氣!


    什麽叫人品啊!


    這就叫人品!


    你治病就治病,拽什麽拽!對那些平民百姓你拽,對這麽高門大戶的你拽哪裏去!


    不解釋不客氣,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竟然還敢撂下如此的狠話!


    不就是一個腹瀉嗎?什麽時候拉肚子不死幾個人!有什麽稀罕的!


    明明腹瀉,非說是什麽傳染病。沒見那麽多人沒傳染呢!真是自尋死路!


    這一次不把你這個女人趕出永慶府,我就不姓王!


    此時此刻,別的人不再說話了,全場的目光落在這夫妻..前夫妻二人身上。


    “你想怎麽樣?”常雲成微微側頭問道。


    這當然不是在反問王慶春。


    齊悅看了他一眼,站出來一步。


    “我再說一遍,所有有腹瀉發熱症狀的病人,必須跟我到城外隔離,家屬可以探視,不得留宿。”她緩緩說道。目光掃過眼前的這些人,“我依舊斷定,這必然是一種傳染病,雖然目前我還沒發現到底是什麽傳染病,傳染源又是什麽。甚至不能肯定人和人之間會不會傳染,但是我相信我的判斷。”


    “你為什麽相信你的判斷?”王慶春皺眉有些哭笑不得的問道。


    為什麽?為什麽這個女人總是那麽一副無所不能的態度?她會什麽?不就是會幾樣別人不會的技藝嗎?那些具有獨門一技的人多了去了,他們怎麽沒有這女人這樣的狂傲篤定!


    “因為…”齊悅看著他,忽地笑了笑,“因為你們..”


    因為我是你們的後輩,因為我繼承了無數先輩累積的經驗,因為我得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多知道的更多經驗也更多。


    瘋子!王慶春唯有拂袖。


    不待他再說什麽,齊悅轉身。


    “現在我們千金堂全部入住城外。”她大聲說道。


    千金堂的弟子們齊聲應是,他們向外走去。


    人群自動讓開路。


    齊悅看著弟子們走了,才邁步。又停下,看著眾人。


    “信我的,想要保命的,就跟我走。”她說道。


    沒有人動。大家看著她,神情複雜。


    “知府大人已經從其他地方又請來多位大夫。大家群策群力,一定能治好這個瀉肚,大家無需驚慌,不用住院,隻要在自己家裏,我們會組織大夫上門診治。”王慶春大聲說道,伸手指著早已經被這場麵看傻眼的幾個大夫。


    說著話,其中一個大夫忽地站出來。


    “諸位,此種瀉肚,老夫倒有一味良藥。”他說道。


    這話讓王慶春狂喜。


    “果真?”他扭頭問道。


    老大夫點頭。


    “果真。”他答道。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似乎都顯而易見的鬆了口氣。


    齊悅沒什麽反應,看了眼眾人,轉身邁步而行。


    常雲成跟在她身後,緊接著是馬兒晃悠悠的跟過來,還重重的打個響鼻,讓原本有些嚴肅的場麵突然變得幾分滑稽。


    他們很快和這邊人群拉來距離。


    沒有人跟隨。


    王慶春忍不住要大笑,期待那女人回頭看一眼,看看她這淒涼的下場。


    隻可惜,齊悅等人一直緩步而行,誰也沒有回頭。


    死撐吧!


    “快點!收拾好東西沒?”一個聲音忽的響起,緊接著從這邊的人群中跑出來。


    正是前幾天被治好的朱大夫,在他身後跟著抱著包袱的妻子。


    “孩他爹,你真要去?”妻子流淚不舍。


    朱大夫一把奪過包袱。


    “我還沒徹底好呢,我好容易撿回來的命,我可不想為了麵子丟了。”他說道,“你在家好好等著吧,看好孩子們,這些日子不要出門,怎麽消毒千金堂的廣告上也都寫了,你帶著下人按著做,一定沒事的。”


    朱大人在眾人的驚訝注視裏跟過去了。


    “朱大夫不是都好了嗎?怎麽還要去?”有人忍不住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但很多人心裏隱隱猜著要麽是怕死要麽是…義氣。


    給這女人撐場麵..


    伴著朱大夫追過去,又有兩個跟出來。


    “快些,抬穩了,老爺才剛剛醒。”


    這是兩家原本在千金堂住院的兩個患者,一個由兒子護著,一個由妻子護著。在家丁的護送下跟了過去。


    王慶春麵色沒剛才那麽好看了,還好除了這幾家外又有三家跟過去後就沒有人再去了。


    “願他們好運!”王慶春說道,別被那女人折騰死…


    當然這句話對於是朝廷命官的他來說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那麽大家就聽從知府大人的安排吧。”方才的童大儒開口說道。


    事實上知府大人從頭到尾就沒開過口,不過對於這個素有拖爺之稱的知府大人來說,此種反應倒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但永慶府到底是他為大,該他說話的時候一定要讓他說話。


    知府大人對他的話很滿意。


    “多謝大家都理智,沒有慌亂失措,那麽接下來就聽從王醫判的安排吧,還望大家配合。”他點頭鄭重說道。


    這就輪到王慶春說話了。他忙看向眾人。


    “大家無須驚慌,這絕非瘟疫,我會帶著全府以及請其他府縣的大夫們過來協助,家中有腹瀉病人的安心等待,我們會逐一上門診治。大家放心這件事會很快過去的。”他含笑說道。


    在場的人點點頭,有說辛勞的有說道謝的,總是氣氛一掃緊張變得輕鬆緩和。


    “讓開讓開。”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才緩和下來的氣氛。


    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後邊緊緊跟著十幾個侍衛,舉著棍棒神情肅穆。


    車前掛著顯眼的燈籠,上麵大大的定西候府四個字。


    馬車上車門簾窗簾都沒有,讓坐在其中的定西候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正當大家看過來時。這定西候衝他們揮了揮拳頭。


    “你們這些蠢蛋不信月娘的話,就等死吧!”他大聲的喊道。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車人飛馳而過,蕩起一陣塵土飛揚。


    所有人都被嗆了一下。並不是因為那塵土,而是定西候的話。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動不動就詛咒人家死!真是太惡毒了!


    定西候這突然的冒出來讓眾人再沒心情在這裏呆著,紛紛散了。


    王慶春帶著人先去給那幾個沒跟千金堂走的患者診治去了,當然。大夫隨患者進家。


    “看齊娘子有什麽需要的,給她送去吧。”王同業低聲說道。


    王謙還沒應聲。王巧兒在一旁撇撇嘴。


    “人家需要什麽啊!”她說道,揪著小辮子,“人家就需要別人幫她打架,架都打完了,還送棒子有什麽用啊。”


    她說罷帶著幾分意興闌珊向車邊走去。


    “真沒意思,走了走了。”她說道,在丫頭仆婦的攙扶下上車。


    “祖父,時候不早了,祖母父親一定在家惦記著,咱們回去吧。”王謙說道。


    王同業嗯了聲,他另有轎子坐,臨上轎子之前忍不住回頭看眼城門方向。


    “事在人前做,或許是蠢氣,但卻也是膽氣啊….”他喃喃說道。


    夜色降下來來時,城外的隔離場所已經安頓停當了。


    定西候經過再三勸解回城裏去了,但還是留下一部分家丁充作護衛。


    “不是說隔離嘛,免得有人不聽話跑了。讓他們守著四周,保管一隻蒼蠅都不飛出來。”他高興的說道。


    “不用,他們跟我來,就是信的過我齊悅。”齊悅說道,回頭看院子裏,所有的房間都還亮著燈,身穿隔離服的弟子們在穿梭忙碌,後院裏飯菜的香氣已經飄出來。


    定西候看著站在一旁的常雲成,連句告別的話都沒敢說,似乎怕他跟上來一般急匆匆的走了。


    這個宅子坐落在曠野裏,夜色降下來,比不得現代社會哪裏都是燈,此時放眼望去倒出都是黑漆漆的,夏夜的風帶著野地的清涼卷來。


    “去吃飯吧。”常雲成說道。


    齊悅轉過身。


    “你去吃吧,我現在要趕去那邊的實驗室,因為青黴素沒有了,我們要盡快的提純出來一些。”她看著常雲成說道。


    “那也得吃飯啊。”常雲成說道,“你別急,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沒什麽大不了的。”


    齊悅點點頭。


    “吃過飯我陪你去。”常雲成說道。


    齊悅搖頭。


    “你累了吧?你先睡覺吧。”她說道。


    “不累,這不算什麽。”常雲成笑了笑說道。


    這一次他還沒走到京城,半路被追回,比那次從京城趕回要省力氣的多。


    而且正好來得及,他真的很輕鬆,心裏很輕鬆。


    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就忍不住散開。


    齊悅看著他,門口火把的照耀下,頭發紛亂,胡茬碎碎,滿是塵土的臉上的笑實在是稱不上賞心悅目。


    她看著常雲成,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樣子,那樣的豐神俊秀華貴耀眼,跟此時此刻相比,完全就換個人一般。


    那時候他的生命裏還沒有自己,所以肆意灑脫無拘無束。


    但後來他的生命有了自己,不是齊月娘,而是披著齊月娘皮囊的齊悅,對他來說,這是幸還是不幸呢?


    齊悅伸手走過來抱住了他的腰,將頭貼在他胸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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