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


    我醒來的時候差不多淩晨三點,窗外的夜色還沒來得及消散。微涼濕潤的空氣輕撫在臉上,夜晚在這個時候盡情地釋放它的寂靜。我怔怔地盯著孤影流雲般的白色天花板在黑夜的微光裏若隱若現,腦子裏沒有一點兒想法。我清晰感覺到了自己身體裏微微跳動的聲音。從不停止的聲音。心跳的聲音。


    我想會不會有一天我再也感覺不到它了。然後我就笑了,我知道那一天早晚會到來,隻不過那個時候已經與我再也沒有關係。那個時候,我會不存在了,永遠地不曾在了。然後我又想到了我喜歡的那個和我名字一樣,其實並不存在的女人。我和她一樣,留著長長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像孩子一樣照顧它們。我希望有一天我死了,有人可以把它剪下來並永遠保存。很可笑的想法對吧。


    打開手機,微弱的光在黑夜裏跳動起來。夕遲的短信還是發來了,原本我以為他不會再回。他說有時間想和我好好談談。我的第一想法是,有什麽好談的,無非是換個可憐點兒的方式來讓我“明白”。我想說,沒必要,我還沒那麽不值一提。現在,我已經明白了,而且在明白中想通了一件事。我暫時不會告訴你,夕遲,但是你早晚會知道我想通的是什麽。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那個叫宋茗的女人,以及她臉上時刻掛著的妖孽般的笑容。這個女子終於懂得,要怎樣在塵世中賣弄自己的風情。而且賣弄的不露痕跡。沒有人知道,她的風情萬種背後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現在,那些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臉上的成熟穩重為她帶來了幸福。


    那麽我現在,應該從她身上看得到我的未來。其實當一個人看得到自己未來的時候,人生或多或少會索然寡味很多。但是我和她不同,因為我比她自私,所以我的人生自然不會像她一樣失去了那麽多後才可憐兮兮地得到。所以當我能看清我未來的時候,我覺得我必須做點兒什麽來改變它。即使我也知道,在人生這場遊戲裏,我們都是輸家。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就是要輸,我就是要在我未來的回憶裏,過去是一種疼痛的扭曲。僅此而已。


    所以沈安若,你不要怪我,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敵人。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就拚命的恨我吧。因為我扭曲。我無恥。我不知好歹渾身帶刺失魂落魄卑鄙下流。


    剩下的夜晚無比漫長,漫長到讓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然後熹微的黎明悄悄到來,程曦的第一縷微光打在我的臉上。沒有溫度。我看著窗外灰白色的霧氣籠罩著的霧氣,翻個身,打算繼續睡覺。然後左手不小心碰到了放在床頭的手機,冰涼刺骨,睡意全無。


    我突然想到了夕遲發來的那條短信,於是我笑了起來。他說的沒錯,那我們就在今天好好談談吧。我在很短的時間裏想好了我們“見麵”的整個程序,十五分鍾而已。然後我打開手機的通訊錄,找到我想找到的名字,我感覺得到我此時邪惡的微笑。這才像我,這才是我的本質,我愛的愛我的屬於我與生俱來融入血肉的,天性。


    【夕遲】


    早上我醒的很晚,大概是八點多鈡的時候,窗外明亮的光線漸次讓我睡意全無。大概是因為昨天晚上失眠的緣故,大腦昏昏沉沉的,想翻個身繼續睡一覺。鬧鈴就在這個時候準確地響了起來,我潛意識裏想到了睡前一直想著的事,然後睡意全無。


    開機時間顯示的是八點一十,通常我定的鬧鈴是七點二十。所以說它現在應該是第五次響了,可惜,寢室裏沒一個人被它吵醒。我忘了,今天是周末,如果是夏天的話,我現在從床上向下看一眼,趴在桌子上睡著的電腦屏幕上的遊戲畫麵還停留在是否確認退出界麵的,絕對不止一個人。


    然後我收到了晴雯的短信,時間顯示的是淩晨五點。她說,今天晚上我在湖邊的榕樹下等你,七點,不要遲到。


    我想了想,問她,為什麽要晚上,上午或下午不可以嗎?


    “不可以。”她回答的幹淨利落。通常周六晚上我都和安若待在一起,她還真會挑時間。我正猶豫著怎麽跟她說的時候,她又發來了短信,“晚上七點,不想來就算了,以後也別再找我說什麽。”


    我有點生氣,說實話,不過她說話一直是這個樣子,習慣了也就不覺得什麽。我沒有立刻回短信給她,我想問說明天晚上信不信,但是仔細一想,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的事。


    “那好吧。”我簡練地回答。


    她沒再說什麽。快九點的時候,我從床上爬了起來,預測著安若這個時候應該睡得正香。一般來說,周末她都會睡到十點才起床。然後打電話給我說,夕遲,我起床了,上午我去陪媽媽,吃了午飯就過來找你。你不許亂跑,不然不理你。


    其實我一直想說,我陪你去看你媽媽吧。但是我一直沒敢說,且不說要是真見到了她媽媽我會是什麽反應,我想象的出她聽到這句話時會是什麽反應。她一定會作橫眉冷豎狀盯著我,目光凶狠,然後咬牙切齒地說,你想死啊?


    我猜的沒錯,十點過一點,安若的短信如期而至。我說,好,那你好好陪媽媽。她回道,你要說“那你好好陪你媽媽!”,不然會讓人誤解。我笑回,好,那你好好陪媽媽,你媽媽。她發了個怒火中燒的表情給我,下麵寫著,你臉皮真厚!我笑了笑,回說,那當然,快回去陪“你”媽媽吧,早去早回省的我等。


    安若過去以後,我簡單的洗個頭,吹幹頭發。我不習慣寢室裏陰暗冷清的生活,所以每個周末隻要是好晴天都會出去待著。一口氣喝完桌子上剛泡好的茶,還有點燙嘴但無關緊要,我喜歡喝熱茶。隨手抽了一本過期的雜誌,然後出寢室,順手輕輕地帶上門。


    冬天早上的空氣真不錯,雖然幹燥的讓人嘴唇裂開。初陽的那一抹溫暖的光靜若處子般地灑落在大地上,讓人心生溫暖。我在學校操場的看台上坐下,陳舊的天藍色坐騎已經帶有溫度,讓人產生冬天就要過去的錯覺,我翻開雜誌,無心地看了起來。


    十一點鍾的時候,我差不多把雜誌翻萬,然後才想起自己其實什麽也沒看進去。我把耳機摘下來放進口袋,然後不緊不慢地向學校外麵走,我想去程峰的奶茶店裏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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