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簫人(二)】


    最後一聲長長的尾音索繞過後,周圍一下子變得靜渺渺,隻要是聽過此蕭的人定會記住了這靜思簫音,怕是一生再不會忘記。(.好看的小說)


    張嫣仍是有些沉溺於那滿懷別離的感傷的簫音裏,直到發現眼前的煦光被頎長纖細的身影給遮擋了大半,才後知後覺的看向麵前這個不知何時下來的吹簫人。


    他不說話,隻是淺笑吟吟的看著張嫣,有一時的恍惚,方回過神來撫上自己的臉,奇怪的問他“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幹嘛這樣盯著我看。”


    言罷,他轉過身負手背對著張嫣,似乎在沉思什麽,忽而,他幽幽的說道“這麽多年了,你是第一個來“靈女廟”的人,你不知道這裏是禁地嗎?”


    “禁地?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張嫣不住的打量四周,想要找出它成為禁地的理由,看樣子在它荒廢之前應該是挺美的一個地方啊。


    “跟我過來,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回頭向張嫣伸出修長的手指,見張嫣猶豫不肯上前,他問她“要是害怕就出去,我不會勉強你的。(.無彈窗廣告)”


    被他這樣一說,倒是把心裏不服輸的那股勁給叫喧了出來,張嫣微一昂首,“你前麵帶路,我自己跟著就可以了。


    他搖搖頭,向張嫣伸出的手更是進了一步“前麵的路已經被封死了,去不了那裏,隻能越過那假山淌過那池水才能過去,把手給我。”


    手搭上了他溫熱的手掌,以為他的手和他溫潤俊秀的麵容一樣細致柔軟,卻不料竟然滿是粗糙的老繭,有些訝異於這個發現。


    順著他牽著的手來到十多米高的大假山處,此時近看,真是崢嶸挺拔,氣勢雄偉,剛剛他就那樣謫仙般的坐在上麵吹簫呢。突然感到手中傳來的力道,被他輕輕往懷裏一帶三下兩下就躍上了假山最高處,俯而視之,山下的荷池曲徑,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流水"丁冬,丁冬"的水聲夾雜在陣陣的鳥語花香之中。顯得格外動人。


    如今站在假山最高處俯看整個靈女廟,青山綠水,亭台樓閣如畫美景,盡收眼底。不禁驚歎出聲,這前院蕭條寂繆,誰能想到被封掉的裏麵卻是那樣美不勝收,比之宮裏的那些禦園有過之而不及。


    張嫣欣喜的抬頭看他,顯得異常興奮“你是怎麽發現這樣一個地方的?好美!”


    不如張嫣表現出來的欣喜若狂,他麵上毫無波瀾,隻遠遠眺望著。追隨他的眸光,原來他坐在這上麵就是為了能看見那裏……


    山石下停泊著一艘小舟,他帶張嫣劃過荷池,終於來到了他要帶她來的目的地――一方由四根粗壯的柱子支撐起來的碩大舞台。


    自顧自地,他開始說了起來“這裏本屬於一個舞姿曼妙的女子,她擅跳翹袖折腰之舞,舞時隻見兩隻彩袖淩空飛旋,嬌軀翩轉,極具韻律美。她還善於鼓瑟,節奏分明,情感飽滿細膩,時常和她的夫流連於此,相與連臂踏地為節。每至下元節,在巍峨宮闕中笙簫並奏,她與其他人同唱著《上靈之曲》“自我徂來兮,傳英代鼓。天命有漢兮,明明寤寤……”而她領舞於前,她的夫撫掌而笑,琴瑟和鳴……


    他的夫讚她舞姿是天下罕有的美妙。正如天下皆知虞姬美如天人一般,當年漢王奪下江山,是何等英武,可怎如一夢醒來,往事灰飛煙滅?流星雖美,卻隻是一瞬燦爛,“漢院幽花爭雨露,三千寵愛落戚君。纖腰廣袖攝魂舞,春色秋波留帝裙。”可在她的夫撒手人寰後,卻被迫穿上了囚衣,戴上了鐵枷,在永巷日以繼夜地舂米。沒有了夫可以依靠她隻能咬牙做著苦力。


    奈何一曲“舂歌”:“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去三千裏,當誰使告汝?”讓她最終慘死後宮,無人敢憐。”


    仿佛隻是給張嫣講訴著來自這個地方主人的故事,他淡淡的笑著,卻看不出一絲更多的情緒來。


    “晨雞初叫,昏鴉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路迢迢,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張嫣怔怔的看著這個舞台,聽著他那樣直白不宣的講訴一個女子,是以,從小便身在漢宮裏的張嫣何嚐不知道他說的是誰,當年戚夫人的慘死都是皇祖母一手造成的。


    回想那些年,因為皇祖母的介入,她鮮少能夠與戚夫人接觸,也因為皇阿公對她百般的注愛,比之他的所有孩子都要多。每每遇見戚夫人,她眼裏流露的不喜落在張嫣身上,盡管小小年紀的張嫣懵懂不知,卻最基本的喜惡還是分得清的。


    張嫣知道因為她是皇祖母呂雉的外孫女,因為她從小便受盡了皇阿公給予的無上寵愛,所以不管是戚夫人還是皇阿公的其他任何一個妃子對她都是表麵謙和,可眼睛是不會說謊的,張嫣都能看出來。


    其實後來皇祖母對戚夫人所做之事甚至讓張嫣也噩夢連連了許久,也萬分同情悲憫戚夫人的遭遇,可是在皇祖母身邊什麽都隻能憋在心裏,什麽都隻能選擇遺忘……


    張嫣狐疑的看向他,這個人怎麽那麽清楚宮裏的事,手仍是被他握在手心,張嫣輕輕掙脫收回,將心裏的疑惑吐了出來“你是戚夫人什麽人?”


    他無謂的擺擺手“隻是感歎悲憫有著這樣一個傳奇曲折多舛命運的一代紅顏香消玉殞罷了。”


    何處的風帶著隱隱的杜若清苦又略帶清甜的氣息撲麵而來,張嫣凝望他深褐色的眸子,突然有一種熟悉感,卻又說不出來如何熟悉,不禁脫口而出“我們,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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