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娘的初見(三)之水中倒影空中花】


    張嫣日日纏著闊別四年的娘,隻想著能填補那四年沒有娘的空白記憶。


    娘喜歡淡淡的蘭花香,娘喜歡吃菱角,娘喜歡穿淡色衣裙,娘喜歡戀家的燕子…鬮…


    隻想著能把娘喜歡之物全都裝進心裏去,張嫣表現得十分殷勤體貼,也格外聽話懂事。待皇阿公歸朝之日便是爹娘回襄國之日,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必須在這短短時日努力抓住想要珍藏的美好回憶。


    張嫣問娘為什麽沒有弟弟妹妹,娘笑著告訴她此生隻有她一個女兒便已足矣,愛,從來都是自私的,她自私的隻想愛她一個人,女兒是娘的小棉襖,她也隻需一床即可溫暖整顆心。


    張嫣窩在娘懷裏靜靜的哭著,一半為她一半為自己,錯怪了娘好些年,以為娘不愛她,原來竟是愛到不願再有其他兒女來剝奪屬於她的母愛,雖然隻能遙遙相望相隔千裏的女兒,可愛女至深的娘卻依然想著她。


    時日不多的母女團聚將會以皇阿公的歸來而結束,她怎能不哭泣?


    也是第一次那樣不期盼皇阿公回來,甚至,就這樣長長久久的在外待上一年兩年吧,張嫣自私的不斷假設著。


    每日忐忑不安的數著剩下的日子,皇阿公定下的琴棋書畫,舞蹈聲樂功課卻不曾隨著皇阿公的離宮跟著消弭,隻能拚命加快下課時間等著去見娘。於是每時每刻空暇下來時娘的招手都讓張嫣不住欣喜若狂,恨不能一下子撲在娘的懷裏好好撒嬌哦。


    今日教張嫣彈琴的琴師師傅有事告假,所以她就有了充足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還有十日皇阿公就要回宮了,她想在最後寥寥可幾的日子裏為娘彈唱一曲自己親手所做的琴曲。


    有些吃力的抱著琴走去娘暫住的齊樂閣,繞過一個回廊轉過彎不遠處就是齊樂閣。剛走到窗前,卻聽見裏麵猛地傳出一記東西砸碎的清脆聲,然後是娘有些低沉的哭泣聲。


    張嫣好奇的將手中抱著的琴輕輕放於地上,踮著腳尖想一探究竟,還好她從小的身高就高於同齡的孩子半個頭左右,剛好能趴上窗台看進去。用手指蘸了一點口水輕輕一捅,窗戶紙立刻顯出一個小洞來,她眯著眼往裏望去。


    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背對著她,雙肩不自然的上下抖動著,似乎喘著粗氣,有些激動的樣子。


    那不是爹嗎?


    張嫣心裏的疑惑像個油煎的雞蛋越滾越大,按理說爹不該出現在這裏啊,雖說爹和娘是夫妻,但這畢竟是宮裏,宮外的男子無召是不得進內宮的。本來娘也隻能隨爹住在宮外的,皇祖母難得主動憐她思念母親,便下旨讓娘在回襄國之前可以住在宮裏陪她,也許皇祖母自己也很是思念女兒,畢竟也是多年未見,除了盈舅舅,她就隻有娘一個女兒了。


    娘哽咽出聲“他是我父皇,於我有養育之恩,他也是你父皇,且救過你性命,於你有救命之恩。他也是皇上,天下都是他的,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隻見爹往前挪了一步,雙手扼住娘的雙肩,聲音很是激動“你也知道他是你父皇,可他為什麽要對你我做出這樣的事?這是身為一個父親該做的事嗎?就因為那個孽種?樂兒,你太善良了。”


    四周彌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硝煙,好像隨時會燒起來,止也止不住……


    張嫣敏感的嗅著空氣裏有關皇阿公,爹和娘之間那鮮為人知的秘密。可是時間仿佛咬住爹說出的最後一個字久久不曾鬆口,就快以為沒有下文的時候,娘說了一句對她來說猶如晴天霹靂的話。琴……再也彈不出來,生生被扼殺在那個殘酷的事實前。


    夢輕易被吹散,變得支離破碎,原來……竟是這樣……


    原來,心心念念的竟是水中倒影空中花,燦爛若星辰,夢幻似天堂;到頭來卻是一點即破的殘影,一閃而過的光輝,任她想要拚命抓住,哪曉得看破紅塵皆是殤,注定隻是一場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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