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這個孩子,其實小樵根本沒有想清楚。她想過,不要了吧,這孩子簡直是個笑話,它的存在隻會讓自己無時不刻想到他!隻要拿掉這個孩子,分居滿兩年,就可以起訴離婚。又想,也許用不了兩年呢,穆以辰現在不過是舍不得這個孩子罷了,真要沒了,他肯定也就順手推舟放手了。可是,每當她在街上、電視上看到小孩子的時候,就會非常非常的難受,總是去想已經買回來的那些小衣服、小鞋子,還有他撫著她根本還平坦坦地肚子說話,說,寶寶,我是爸爸……


    不能想,這麽一想,她覺得肚子更疼了。她猶豫著再疼下去會不會出事,是不是該去醫院,但過沒多久,疼痛就減弱下去,她也筋疲力盡昏昏睡去了。


    睡到上午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她睜開眼看著陌生環境好不怔忪,慌慌忙去開門,夏敘端著牛奶雞蛋站在門前。


    “我看都要10點了你還沒起,隻好來敲門了。”一邊說著把雞蛋和麵包放桌上,進廚房熱牛奶。看小樵愣愣的樣子,笑:“喊醒你不高興了吧,嗬嗬,去刷牙,下午再睡都可以,不能餓著睡。”


    她抓抓頭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哦,你敲了很久嗎?懷孕以後總是睡得格外沉。”


    刷著牙,牙膏泡沫往喉嚨滲去,一陣惡心,她扒著水池狂吐起來。夏敘聽到動靜奔過來,不停幫她拍著背。那一瞬間,兩人都有一種錯覺,似乎他們就是一對平常的夫妻,丈夫照顧著懷孕的妻子。


    早點也沒能好好吃,總是剛吃進去,又吐出來,然後再吃,再吐。折騰好一會兒,大概也就塞進幾口。夏敘看著那個牛奶盒子,好不懊惱:“該多買幾盒,這樣吃了又吐掉,根本沒吃進去一碗。”


    小樵捂著自己胸口,歎了口氣:“哎,沒事,也就早上會吐得厲害些,一會兒就好了。”


    “你願意吃什麽?我下去給你買。”


    “嗯……我和你一起下去吧,我想去趟醫院,昨天晚上肚子有點疼,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幹脆去問問醫生。”


    夏敘一下子扶住她的肩:“肚子疼?半夜嗎?怎麽不喊我?”


    小樵輕輕讓開他的手:“哦,隻一會兒,後來就沒事了,我就像今天再去醫院好了。”


    夏敘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說出來的每個字都有千斤重:“小樵,我不知道你怎麽決定的,但你現在的狀況,我求你不要跟我生疏,我能做的太少了,你不能再跟我生疏……”


    小樵沒有說話,他又說:“其實我知道,你心裏還是舍不得他的。這一年多,我也看在眼裏,他對你很好。也許……也許這些事情,他也不是故意騙你……他……”


    “你別說了!我再也不想見他……”小樵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眼底風雲變幻,兵荒馬亂,她還沒辦法理智地跟任何人分析這個問題。天下事,但凡對事,都不難有解決之道,如今扯上了情,剪不斷,理還亂。


    “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孩子怎麽辦,孩子總是要和父親在一起長大才好的。”


    “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這個孩子。”小樵說出這句話來,自己都發抖。


    夏敘整張臉刷的白了,他不知道他緊張什麽,或許擔心手術的話她的身體受得了麽?又或者,在他心裏一直覺得善良溫和如她,斷不會以如此狠絕的方式去結束一段感情。總之他有點被嚇到。


    小樵避開他的目光,起身把碗盤拿進去洗了。又進去收拾了包,出來說:“走吧。”


    以往去醫院,都是穆以辰安排人早早排好號,也是單獨安排的醫生,所以到了公立醫院裏這麽一排隊,小樵還是有點兒不習慣。婦科走廊上好多大肚子,都是素麵朝天略顯邋遢的模樣,但小樵看在眼裏竟覺得都是極美的。不是嗎,最得意,最自豪,最有本錢撒嬌的就這個時候了,個個把肚子挺得高高的,男人們則多半在一旁扶著,有的還有婆婆或母親陪著。


    因為是首次來診,醫生給她開了張b超單,她和夏敘就到b超室門口等著。一個大肚子正從裏麵出來,手裏拿著單子,臉上笑出花兒來,邊上一男人立刻迎上去,兩人拿著b超單自顧說著。小樵在一邊聽得分明。說的是,你看這小腳丫多小啊,你看這小鼻子……


    小樵下意識摸出手機,打開裏麵的相冊,模模糊糊一張b超單照片,中央小小一塊黑點。這是她第一次做b超的照片,醫生說,看長得多好。她都等不及他下班,直接拍了彩信就給他發過去……隻是這麽小小的一塊嗎?小樵卻一廂情願地覺得那才不是一塊小小的肉肉,而是一個極小極小的娃娃,鼻子眼睛手腳什麽都長得漂漂亮亮的,隻是極小極小。


    排隊的人太多,夏敘想了想走過去說:“小樵,要不我們到陽台那邊等,護士會喊號的。人多怕你氣悶。”


    小樵點點頭隨他一起走出去。陽台這一段,倒是靠著婦科手術室的。其實手術室外走廊就隔著一道隔斷門,隻是裏麵玻璃門大大的鮮紅的手術室三個字,格外慎人,小樵下意識就多看了幾眼。那天她對穆以辰衝口而出,說要做流產手術,並不是氣話。當真動了這樣的念頭,隻是還不敢真的去問醫生。


    手術室門刷一聲拉開,兩個護


    士攙著一個女孩子從裏麵出來,女孩麵色慘白,腳步虛浮,隻由著護士一人一邊架著她,很快一個男人過來把她從護士手裏接過去,抱進休息病房。看著這一幕,小樵有種幻覺,她的小腹又隱隱地痛起來,從腳後跟,到脊背,到牙根甚至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怎麽了小樵?”夏敘發現她不對勁,忙扶她一邊坐著。心下也當即明了,她不過說的氣話,其實哪裏舍得掉這個孩子。他正待開口說什麽,前麵護士喊號,小樵遂起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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