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增援部隊上來的時候,幾乎全部第二支隊的兄弟們都戰死了。


    這是一條他們用生命開辟出來的道路,每一個兄弟都保持著衝鋒的姿勢。


    兩百八十一個兄弟,陣亡了兩百七十九人,重傷兩人。


    他們沒有什麽可以覺得遺憾的地方了,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救贖,洗刷了原本永遠也洗刷不去的恥辱。


    在他們倒下的那一刻,他們都成為了真正的英雄……


    夏國良靠在一顆被炸得隻剩下半截的樹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兩枝盒子炮就放在他的手邊,鮮血正從他的腹部、腿部、胸膛中不斷流出……


    “怎麽樣,團座,他們,他們都還成吧?”


    看到團座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夏國良裂開嘴笑了。


    自己沒有給黎叔他老人家丟臉,自己帶著一支毫無戰鬥力的部隊硬生生的打開了一條血路,將來到了九泉之下自己也可以挺著胸去見黎叔他老人家了。


    “把你葬在黎叔的墳前嗎?”陸昱彰默默地問道,他能看得出這個還不滿二十歲的青年已經救不活了。


    夏國良燦爛地笑著點了點頭。


    這是自己最後一個心願了,能陪在黎叔身邊,什麽都該知足了……


    半小時後,夏國良和那兩名重傷的兄弟先後離開了這個世界。


    至此,第二支隊,這支由偽警察、救火隊員、偽軍等形形色色人等組成的突擊隊,連同夏國良在內的二百八十二人全部陣亡,無一幸存。


    但北柵縣城至動子嶺的交通線卻被暫時打通了,屈濤帶著的一個連迅速向動子嶺方向增援過去。


    而這個時候的動子嶺也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關頭。


    二營一連已經隻剩下八個兄弟了。


    應浚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大聲吆喝著弟兄們趕緊收攏武器,全部進入陣地。以應對即將到來的下一次攻擊。


    山頭上下到處都是屍體,有自己兄弟地,更多的是鬼子的。


    在這堅守幾天了?應浚自己都已經忘記了,反正唯一記得的就是日軍飛機大炮無休止的轟炸,一層層鬼子士兵無休止的進攻。


    他抹了一下幹裂的嘴唇:“有水嗎?”


    兄弟們默默搖了搖頭,應浚這才想起來,別說水了,從昨天開始兄弟們連尿都沒有了。


    吃的、喝地。早在幾天前就光了,就連彈藥都不多了,要不是連續組織兄弟們冒死從鬼子的屍體上收集到了彈藥,隻怕早就開始白刃格鬥了。


    石頭都被收集了起來,以待最後時刻的到來,看了一眼身邊被炸壞的電台,應浚無奈的笑了。北柵縣城肯定不知道自己這的困難情況,縣城那也是終日炮聲不斷。


    他覺得有些奇怪。團和師離自己這不遠啊,為什麽到現在一點動靜沒有?按照師的一貫作風,現在無論如何也能派部分部隊突進來了?


    他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這個問題,也許師部有自己的打算吧。


    天空中出現了兩架飛機地影子,轟炸又開始了。


    山頭上爆炸聲連連,但應浚早就已經麻木了。他掏出了日記本,在爆炸聲中不緊不慢地寫著:


    “又是新的一天來到了,師的連長許渙受了點傷,不過沒有什麽大事,還能戰鬥,最讓他感到心煩的是自己的連隻剩下幾個兄弟了。也許已經堅持不到今天戰鬥的結束了。


    山北縣城那地戰鬥依舊非常激烈,日軍正在猛力攻城,許渙知道也許不會有增援了,自己和兄弟們早晚得死在這裏,許渙有些遺憾,因為他還沒有完成自己的學業。


    他想到了自己在燕京大學時,那個天天都會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大辮子姑娘,她好像是抱定人吧?許渙一直都沒有勇氣問那個姑娘,可他自己心裏知道。他是喜歡這個大辮子姑娘的……”


    這是應浚寫的小說,裏麵的“許渙”就是他自己。


    他覺得自己挺沒有用地,進入燕京大學的第一天起,他就發現了那個大辮子姑娘,而且一下就喜歡上了,可為什麽就是不敢向她表白呢?


    現在沒有機會了,也許那個姑娘已經嫁人了,就算還是單身,可自己也許很快就要死了。


    轟炸停止了,應浚迅速收好了日記本。衝到了機槍前麵。用嘶啞的嗓子吼道:


    “全體都有,準備戰鬥!”


    陣地上槍聲四起。爆炸聲不絕於耳,一聲聲震動著人的心肺,疲勞、饑渴在這一刻神奇的消失了,現在在兄弟們的心裏,隻有一個信念:


    守住這裏,在撤退命令沒有下達之前,一定要守住這裏!


    其實他們自己在戰鬥空隙的時候也覺得有些可笑,就算下達了撤退命令,以他們目前的狀況,他們能撤退到什麽地方?


    槍聲忽然停了下來,日軍的進攻再一次被打退了。


    陣地上變得靜悄悄地,安靜得有些可怕。


    還剩下六個人,又有兩個兄弟陣亡在了這裏,應浚上前探了探他們的鼻息,一點生的跡象都沒有,應浚歎息了一聲,拿出了他們身上的彈藥。


    還有兩個機槍彈匣,幾十發步槍子彈,十來個手榴彈,無論如何不夠下一次戰鬥使用了。


    萬幸的是這山頭上有的是石頭,光靠這些也足夠那些鬼子們喝一壺的。


    “長官,說個故事唄。”一個腿上受了重傷的士兵勉強爬到了他的身邊。


    應浚原來學的是曆史,一肚子地故事,一連地兄弟們在沒有戰鬥的時候,最喜歡聽地就是應浚說的一個個故事。


    “成,說個發生在漢朝時候的故事。”應浚拿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說的是在漢朝的時候,咱們朝廷和匈奴人打仗。有個叫陳湯的了不起的大英雄,在朝廷還沒有允許地情況下,親自帶著部隊出擊,一口氣和匈奴人打了好幾仗,場場都勝。


    最後他帶著軍隊打到了郅支單於的都城下,攻破了郅支單於的城池,砍下了郅支單於的腦袋,還殺了單於閼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多級。生俘一百四十五人,投降的匈奴人足足有一千多人。


    後來,他在給朝廷的上表中說道: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一仗殺得匈奴人聽到陳湯的名字就害怕,這句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言壯語也就永遠地流傳了下來……”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幾名士兵喃喃地念叨著,那名腿上帶傷地士兵羨慕地說道:


    “要是咱們都能活在漢朝多好。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氣勢,可長官,為什麽到了現在,咱們的國家就弱了。連東洋人也敢來欺負咱們了?”


    應浚沉默在了那,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士兵的問題,過了一會才說道:


    “是的,咱們的國家現在是弱了,東洋人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了,可有一樣東西隻要咱們不丟。咱們的國家遲早有重新強大起來地一天,這東西叫骨氣。你們知道咱們中國所有朝代中哪個朝代最有骨氣嗎?”


    “當然是大漢朝了!”士兵連想也沒想就大聲說道。


    “不是,不是漢朝,而是咱們的大明朝!”應浚微笑著搖了搖頭:


    “大明真的是咱們國家曆史上最有骨氣的王朝。和號稱最強大的漢唐比,明朝也毫無愧色!


    長期為明朝邊患的是蒙古,而漢則是匈奴。


    有人總是津津樂道明英宗在土木堡被俘,可是漢高祖當年也被匈奴兵圍在白登山七天七夜!最後地解決方案是,漢朝去給單於老婆送禮,請她吹枕邊風。放了漢高祖一條生路;而明朝的官員們,則斷然拒絕蒙古索求財物換英宗的要求,另立新君打敗了蒙古。


    漢武帝派兵北伐匈奴,而明成祖則是親征蒙古。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並不適用於整個漢朝,在明朝也有過類似的輝煌。


    與唐朝比的話。唐初國力強盛,四海鹹服。可盛唐以後呢?安史叛兵和黃巢匪兵以及吐蕃蠻兵都曾攻入長安。


    在安史之亂和黃巢起義中,唐玄宗和唐僖宗棄都南逃蜀中。明朝則從未有過這種例子。


    在李自成兵進入北京前,崇禎皇帝拒絕遷都,最終也以自己的行動實現了君王死社稷亡的誌向。


    也是在安史之亂和黃巢起義中。唐朝向回鶻借兵。結果回鶻兵在長安附近燒殺掠奪,無惡不作。而明朝在靖難之役等內亂中。從來沒有向任何人借過兵?


    漢唐長期實行“和親政策,而明朝則從沒有拿宗室女子嫁蒙古、滿洲去換和平!


    明朝無論是遇到多大壓力,既沒有屈膝投降,也沒有割地賠款。


    在明末那種內憂外患中,明朝依然兵分兩路對付滿清和造反的李自成,對關外的土地依然沒有放棄全遼可複地計劃。


    從英宗到崇禎的幾次北京保衛戰中,明廷更是堅定,兵臨城下寧死不遷都……”


    看了眼似懂非懂的兄弟們,應浚一字一字地說道:


    “這就是咱們說的骨氣,咱們中國曆史上沒有哪個朝代像明朝那麽有骨氣。皇帝死了換新皇帝,敵人打到城下了就和他們玩命。寧可自殺殉國,也絕不向敵人屈膝投降!”


    他看著山下那些蠢蠢欲動的鬼子,譏諷地笑了一下:


    “現在,咱們的國家很明朝很像,異族再次入侵了,兵臨城下了,現在需要我們這些軍人展現自己骨氣的時候了,有了這份骨氣咱中國就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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