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照顧兄妹倆,馮雨瑤和奶奶睡一床,另外給馮雨沐也支一個床鋪在奶奶的房間裏。頭天晚上祖孫三人等很久也沒等到發伯開拖拉機回來,夜深便先睡了。馮雨沐告訴過妹妹隻有聽到車的聲音爸爸他們才會回來,所以她一直不敢睡著,時不時張起耳朵聽聽山下的動靜。


    寂靜的大花山裏漸響起馬達的轟鳴,柴油機聲響啪啪地在山穀裏回蕩,拖拉機開進山裏的時候已是下半夜了。山下的路去年已由山上幾戶人家自發向上延伸了一段,但離馮家院子還有兩百多米距離。車到公路盡頭停下來,剛好在發伯最遠一塊黃連地的邊上。


    發伯將車熄火,把昏昏沉沉的瑤媽扶下來。家裏的馮雨瑤好像聽到了車聲,再仔細一聽又沒有,以為自己在做夢便又倒頭睡了。


    老宋幫忙檢查刹車和油門,確認沒有問題便對發伯說:“我就直接回去了,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過來!”


    若是平時發伯一定會挽留,這三更半夜的也隻能讓他先回去了。看著老宋先離開的身影,瑤媽迷迷糊糊問道:“到家了嗎?”


    發伯低聲說:“到了,老宋都已經走了!”


    瑤媽這才清醒過來,提上衣服一瘸一拐上山。發伯在後麵收拾車箱裏的東西,帶上重重的一壺柴油跟在後麵。


    回家簡單洗洗便上床睡了,深度勞累使發伯快速進入睡眠。一路已經睡飽的瑤媽躺在床上睜著雙眼,聽發伯打起鼾來又狠狠將他推醒,嚴肅地問他說:“你錢到底是不是丟了?”


    發伯很累,被弄醒了極不耐煩地說:“當時就說丟了,你這人怎麽回事兒,大半夜的你還問個什麽?”。說完轉身繼續睡,不想理會瑤媽的無理糾纏。


    瑤媽一下子就生氣了,聲音也大了起來:“幾百塊錢,說丟就丟。你丟得起我問不起呀?還能不能管了?”


    發伯轉過臉看著瑤媽說:“不是說你能不能管的問題,要說丟得起,我哪舍得。多可惜!隻是你這一遍又一遍問個沒完,那也找不回來了不是?丟了就丟了吧!”


    瑤媽憤憤地說:“我說一句你講一串,丟錢了還蠻有理是不是?你說,那錢到底哪兒去了,幾百塊可不比幾十塊,怎麽說丟就丟了。”


    發伯挪了一下身子,也來氣了:“說是丟了就是丟了,你這人怎麽如此不講理呢?你不相信那我還能把錢吃了呀?”


    瑤媽從床上噌一下坐起來翻身下床,站在床頭指著發伯罵道:“你什麽意思,是不是把錢丟了還不得了?心裏有鬼不敢講吧?怕我問穿了是不是?”


    發伯也坐起來,大聲反問道:“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消停一下行不行。那錢哪一分不是我起早貪黑掙的幾個辛苦錢,我舍得嗎?難道我吃了還是穿了?唉,怎麽就和你講不清呢?非要在這裏瞎吵吵。”


    “是你一個人掙的是吧?你想丟就丟,想送就送是吧?”,瑤媽一下子抓到了發伯的話尾巴,底氣更足語氣更硬地問:“你意思是我管不著?是這個意思吧?”


    發伯對瑤媽這樣的無賴問題很是不屑,看都不看女人而是望著其它地方說:“和你說的完全是兩碼事,錢已經丟了,和要不要你管不管能是一回事兒嗎?”


    瑤媽突然耍起潑來,指著發伯的鼻子質問道:“是不是我不在家的時間,你有事瞞著我?把錢花到別處去了是不是?”


    這話一出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發伯頭都甩得出水來。他笑著說:“昨天早上一起去取的,一路同行都有你在,能用到哪裏去?你大字不識幾個,我要真花錢在哪裏你又能知道?丟了就是丟了,已過之事還糾纏它幹什麽?難道那錢會再回來還是怎麽著?”


    聽發伯近乎挑釁的話,瑤媽肺都快炸了,擔還是克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冷笑說:“你心虛了是不是?”


    女人這樣的無理取鬧已司空見慣,發伯也無奈地搖著頭,除了這個動作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收聲停止爭吵,翻身麵對板壁深深歎氣,任瑤媽在身後罵一些難聽的話。


    瑤媽罵了半天卻看男人根本不理她,母老虎的囂張跋扈脾氣又上來了。她衝到火堂抄起一根鋤柄進來就照著發伯砸下去。發伯承受著疼痛一聲不吭,瑤媽越發起興又接著打了兩下。發伯的火氣竄地起來,翻身奪過鋤柄重重扔在床前。


    馮雨瑤陡然從夢裏驚醒,聽到從裏屋裏傳來摔打的聲音,意識到又出事兒了。她驚慌地叫著奶奶和哥哥:“快起來,媽媽和爸爸又打架了。”


    從她記事開總是媽媽欺負爸爸,沒見過爸爸還過媽媽一次,所以她肯定是爸爸在挨打而將媽媽放在了前麵。


    奶奶風濕疼痛一時沒來得及爬起來,馮雨瑤和哥哥光著腳板穿過堂屋跑進來。邊跑邊大聲哭喊著哀求:“媽媽,你不要打嘛!”


    這一喊不要緊,原本已丟在地上的棍子被瑤媽又拾起來,似乎不將男人打個半死消不了她的心頭之怒。兒女站在門口看著瑤媽拿手腕粗細的鋤柄拚命打爸爸,驚恐得就像是見了鬼一般。


    發伯努力招架著想要再次奪過棍子,卻正好讓頭上著了一下。看著兒女在門口站著,他忍痛一聲不吭。此時的發伯萬般為難,不反抗便會讓瑤媽更興起,反抗又讓她不能遂願反做出對家庭不利的舉動。要麽會離家出走,要麽就攪得全家不安寧。


    馮雨沐大一些,先衝過拉著媽媽的手想阻止她的行為,保護爸爸不再受到傷害。但瑤媽不僅沒有停下反而使勁將馮雨沐推倒在地,更大力向發伯掄過去。馮雨瑤也衝過來抱著瑤媽的腿,嚶嚶地哭泣著哀求道:“媽媽你別打了,爸爸都不動了,你別打了好不好?媽媽,我們以後好好聽話,你別打了!”


    麵對兒女的乞求,瑤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那鋤柄還是一下下落在發伯身上。直至孩子們的聲音嘶啞,直到瑤媽再沒力氣揮動棍子,直到奶奶拖著雙腳艱難站在她麵前阻擋,瑤媽帶著不解狠的表情丟下鋤柄氣哼哼走到火堂坐下。


    見媽媽出去,馮雨瑤趕緊爬到床上去拉扯爸爸。邊拉邊呼喊著:“爸爸,爸爸,你沒事兒吧!”


    馮雨沐也站在床前輕聲哭泣,看著這一幕發生孩子們根本無能為力。


    發伯痛苦地翻過身來,為已經哭不出聲的馮雨瑤摸去眼淚,寬慰她說:“爸爸沒事兒,快去回去睡吧!”


    馮雨瑤明顯看到爸爸的臉痛苦扭曲著,這是在忍著疼痛。她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唯一能做的就是撲在爸爸身上用盡最後的嘶啞哭出聲來。雨瑤靠在奶奶懷裏,兩人呆呆地立床邊,也不停地抹去眼角滴出的淚水。


    發伯又說了艱難地說了一遍:“我沒事兒,你們都快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去上學呢!聽話啊!快去睡!”


    馮雨沐轉頭看看窗戶透進來的光線說:“天都已經亮了,不睡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學,放假!”


    發伯歎息著靜靜地聽女兒哭泣,良久才推開她慢慢坐起身來。他安撫著自己的母親和兒女,在至親至愛的人麵前被家人暴打,如果換一個人不知道會怎麽麵對。


    愈發悲傷的氣氛最終讓四奶孫抱頭痛哭。哭泣中還能清晰聽到瑤媽從火堂裏傳來的罵聲:“你們四個少跟我在那兒演戲,不要以你們扭到一起就能對付我。欺負我是外姓人是吧?不要跟我玩那一套,沒用。”


    發伯很是想不通為什麽妻子是個如此無理的人;奶奶想不通這家人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招來這麽一個兒媳婦;馮雨沐和馮雨瑤更多的是害怕,對媽媽這個概念產生了一種恐懼的心理。一直以來瑤媽的種種表現和做法,給兩顆幼小的心靈蒙上了厚厚一層陰影。


    發伯買了新拖拉機回來的喜訊一大早就在山裏傳開了,這可是大花山有人氣的事兒。遠近鄉鄰都趕過來看看這新拖拉機長什麽樣兒,更主要是向發伯道喜。


    黃連地邊已堆滿了人,拖拉機被圍在中間密不透風。昨天從恩詩幫忙開拖拉機回來的老宋自然成了最佳講解員,大家聽著看著,討論著,好不熱鬧。看夠了拖拉機的鄉親們又一撥撥前來發伯家給他道喜。


    發伯猜到會有人來,所以堅持起床將生火燒水。泡好了茶,但凡人來便會遞上煙倒上茶招呼他們坐進火堂裏坐。


    瑤媽呆坐在火堂不動,沒和任何進來的人打招呼。大夥兒的注意力也似乎並不在她的身上,更多是聊關於拖拉機的事兒。但發伯見瑤媽對客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還是替她解釋說:“她昨天也跟著一起下恩詩了,通宵沒合眼,精神不好。招呼不周的地方,大家造成不要見怪!”


    有眼尖的人注意到發伯走路姿勢有些別扭,關心地問發伯說:“馮老師,你這是怎麽了?走路好像都有些歪歪斜斜?”


    發伯自我解嘲說:“我開拖拉機本身技術就不好,昨天開了大半夜,我這骨頭都快散了!要不是他宋大伯先開了一大半,可能現在還在麗川。”


    大夥正準備為發伯喝彩時卻聽瑤媽開口說:“你裝嘛,你好好裝!昨天晚上打的還不夠是不是,還有心情在這裏演戲?”


    發伯咬緊牙關,急促地從喉嚨裏哼了一聲。他想對瑤媽的言語進行製止,瑤媽卻不吃這一套,她越發得意地說:“他這是自找的,哪裏是開車開的!”


    眾人都疑惑不解,幾個好事兒的女人聽得出這話裏有事兒,便想一問究竟。於是瑤媽添油加醋地將昨天發生的事全講了起來,發伯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在如此熟悉的鄉鄰麵前,真不懂這個女人為何如此肆無忌憚。


    發伯的氣憤程度隨著瑤媽憤世嫉俗的演講達到極點,終於暴發了。猛然摔掉手裏的茶杯,從火堂後麵的架子上抄起斧頭,用刃口對著瑤媽說:“個不要臉的東西,看老子今天剁了你!”


    雖然絕大多數人相信發伯真將錢丟了,卻還是津津有味地聽瑤媽講述。發伯這陡然的怒吼將眾人一下鎮住了,趕緊向後麵看過來,發現發伯抄著斧頭要砍人。女人們紛紛躲開,幾個理智的男人衝過來想要搶奪。宋老二更是擋在發伯麵前,急促地說:“大伯,有話好說,你這是做什麽嘛?可使不得呀!”


    發伯太氣,根本聽不見別人說什麽,一雙眼睛噴火似的死死盯著瑤媽。瑤媽卻擺出一副不怕死的樣子,還哼了兩聲挑釁男人,意思是看你有種將斧頭砍過來。她料想發伯絕不會出手,在她心裏這麽多年男人從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更多人也認為發伯是一時氣不過擺擺樣子而已,沒人不知道他的性格完全是那種有節有度的人。


    瑤媽不顧女人們的勸說,激將發伯道:“就你那樣子還敢殺人不成,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把錢藏起來被我說到點子上,幹嘛這麽火?惱羞成怒了?”


    發伯臉上脹得通紅,低聲吼道:“再講一聲,再講一聲老子今天就把你解決了。你個不要臉的女人,老馮家怎麽就讓你禍害成這個樣子了?騙婚我不說;這些年你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個我也不講;平日裏大呼小叫,動不動就想打這個打那個,連孩子你都不放過……。對你我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別以為我是怕你。現在把你脾氣倒是慣大了,要不是為了兒女著想,早就收拾你了……”


    向地上重重啐了一口,發伯接著說:“老子今天非要把你解決了,你這個禍害,搞得我丟飯碗,搞得一家人雞犬不寧。”


    大家靜靜地聽著,在所有鄉鄰的記憶裏發伯還是第一次發脾氣,而且還抖出了如此多大家不知道的事。每個人都在仔細聽,幾個離發伯近點兒的男人依然拉著他,怕他一時衝動真砍人。


    發伯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昨天不就是丟了幾百塊錢,至於把我往死裏整嗎?兩個孩子跪著給你求情都不理,就在他們眼前施暴?你還是人嘛,你知不知道在他們心裏會有什麽樣的陰影?”


    對發伯的控訴瑤媽不作任何解釋,隻是時不時冷哼一聲蔑視男人的每一句話。


    老宋帶著最後來看拖拉機的幾個人進來,一看這陣勢覺得有些突然,向後退了幾步才站穩。從身邊鄉鄰的嘴裏打聽清楚情況,覺得這事兒很是不可思議。昨天沒心思仔細想,這會兒他仔細回憶昨天在恩詩發生的事。


    發伯和瑤媽還在對峙,他壓抑這麽多年的怨氣一下子難以發泄。


    突然老宋想起了什麽,大聲對發伯說:“他大伯,你怎麽就那麽糊塗呢?你這在路上來回車費開銷不是錢哪?你這配件,還有路上給我打柴油的錢加起來了沒?小賬還沒算,那錢應該是對得到呀!”


    識數的人趕緊幫忙合計,一算還真是那麽回事兒。發伯知道老宋這是在幫自己解圍,不能卻了別人的好意,恍然大悟地拍拍腦袋說:“你看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那兩百加車費和配件,不剛好嘛……”


    發伯瞬間含冤得雪,正準備放下斧頭。卻沒想瑤媽多嘴一句:“剛好又怎樣,你一會丟了一會兒沒丟,這不更可疑嗎?自己有多少錢都不知道?那你演什麽演……”


    正在消氣的發伯一聽瑤媽這話,無名之火又燒起來。這個女人實在太過霸道,太過無理。


    “都說是記錯算錯了,你少說兩句行不行?”,發伯怨恨地對瑤媽說。


    瑤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嘀咕道:“個沒本事的男人,花花腸子還不少。”


    發伯的頭發都快要豎起來了,這明顯是對人格的一種侮辱。他再次揚起斧頭指著瑤媽說:“再說一遍!冤枉到差點被你整死,現在事情搞清楚了,你倒說我花花腸子多。誰沒本事,我的本事去哪兒了你不清楚?誰讓老子回來種田的?”


    瑤媽不甘示弱,大聲叫囂起來:“關我屁事,種田會死呀?死了嗎?要真死了也好,就不會在這裏大呼小叫。有本事你砍了我,誰不知道你是個軟蛋。”


    大家以為事情即將過去,真沒想到瑤媽會突然將發伯再次激怒。發伯手中的斧頭對著瑤媽飛過去。在一片驚呼聲中,斧頭擦著瑤媽的頭發嗖一聲砍在了身後的門板上,深深陷進木頭裏。


    斧頭剛落,發伯的話也跟著過來:“你一直都想我死是吧?生折磨死折磨,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老子都不姓馮!”


    見男人真出手了,瑤媽嚇得大氣不敢出。眾人驚魂未定,趕緊拉的拉勸的勸,好不容易讓發伯消了氣。


    眾人散開,瑤媽走去裏屋。邊走邊對發伯說:“你給我等著,遲早有一天你會栽到我手裏。姓馮的,你給我記住了!”


    發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沒功夫再理會瑤媽。


    奶奶拉著兩個孫子一直躲在後屋沒出來,但火堂裏發生的一切兄妹倆都聽得真真切切。不敢哭出聲隻能嚶嚶地低泣,他們不明白媽媽和爸爸為什麽吵架越來越凶。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近切地看著媽媽把爸爸往死裏打,更是第一次見爸爸如此不理智。他們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以後該怎麽辦。馮雨瑤仰著頭,對奶奶說:“奶奶,我害怕……”


    入秋了,午後的天氣失卻往日的明媚,馮雨沐拉著妹妹在陰沉的光線裏走在放學路上。山林裏的樹木像長在久旱的荒坡上一樣缺少水分,無精打采地垂著所有能低下的枝條和葉子。那些幾欲掉落的敗葉拚命用最後一絲牽連掛在樹上。


    這幾天格外累,馮雨瑤感覺上山下山不再和以前一樣有勁。“哥哥,我們歇一會兒吧……”


    馮雨沐停下來,讓妹妹坐在柔軟的草皮上。路邊的草棵已經開始枯萎,脆弱的花絮孤憐憐在風裏搖曳。一陣大風吹過,最終不得不放開緊抱的枝杆向天空飛去,爾後零落到山裏的任意一個地方。


    路上除了放學的孩童,別無他人,小夥伴們早就興高采烈地走上前去。隻留下兄妹倆無助地在路邊守著,任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任天色逐漸灰暗下來。


    “哥哥,你說媽媽還會打爸爸嗎?”


    “不知道,她那脾氣誰知道,說不定哪天不高興又會發火……”


    “其實她不在家的日子,我們還好過一點。”


    “我也這麽想,可她不在的時候又會想她回來……”


    馮雨瑤小聲對哥哥說:“很害怕,我不想回去!”


    “沒事的,奶奶和爸爸都在。”


    “可為什麽爸爸也會發那麽大的火呢?”


    “爸爸也會生氣的,媽媽有些過分了。不過我想以後這樣的事應該不會發生……”


    “剛才你都說不知道的,你怎麽敢說她以後不打人?”


    “我……”,馮雨沐一時語塞。


    “聽樂西媽媽說,很小的時候她還打過你。還打過他二嬸兒的腦袋……”


    “別聽他們胡說,你見過嗎?”


    馮雨瑤搖搖頭說:“沒有!”


    馮雨沐拍拍妹妹的肩膀說:“就是嘛,她沒那麽可怕。”,但很明顯他沒底氣,實際上他比馮雨瑤更怕瑤媽,那次被打的記憶還深深刻在腦海裏。


    陣陣冷風侵襲著兄妹倆的肌膚,樹陰下的熱度早已散去。沒有行人的路麵顯得異常蒼白,時不時飄下一片沒有光澤的樹葉,沙沙的響聲讓人感覺連落地都如此乏力。


    “走吧,好像要下雨了……”,馮雨沐拉著妹妹向家走去。


    細細的秋雨應聲而至,澆在他們身上。還不是深秋,衣服略顯單薄。濕透衣服的雨水浸過胸前,冷的人心一陣顫抖。


    “冷嗎?”


    “還好,你呢?”


    “沒事,快點走吧,回去換!”


    雨水順著頭發流下讓馮雨瑤睜不開眼,眯著眼摸在哥哥身後走著。雨的世界裏一片茫然,隻是她還小尚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麽,沉悶的空氣從地上升起,瞬間被淒冷的雨點打回地麵。


    發伯見孩子們這麽晚還沒回來,拿兩張塑料紙出發去接他們。一樣的雨,一樣的冷,一樣的淒涼……。他仿佛覺得這雨聲在嘲弄他的生活,憂鬱的氣氛裏,山裏的濕氣將他籠罩在永遠難以走出的陰影裏。


    “馮雨沐……”,發伯邊向前走邊大聲呼喚著兒子的名字。


    雨越發大了起來,殘存的樹葉上再也掛不起水的重量。對麵那山上零落的幾戶人家已冒起炊煙,艱難地與下壓的濕氣抗衡。偶爾有成功逃走的一縷煙,隨風飄搖著向空空蕩蕩的遠處流去。


    十歲的雨沐牽著六歲的雨瑤從雨的深處走來,藍衣服的女兒像一朵輕飄的雲。


    “爸爸,我們回來了!”,充滿稚氣的聲音在雨裏響起。


    發伯愛憐地撫摸著兒子的臉,又摸摸女兒的頭發。


    父子三人披著塑料紙順山路向家裏走著,小家夥們不時滑上一跤,馬上被爸爸拉起。


    天突然間亮了起來,烏雲逃也似的溜到東邊的天際。落山的太陽透出刺眼的光芒,將遠山照得明朗起來。


    發伯抬起頭,深情地看向遠方,一抹夕陽正好灑在他的額角。紅通通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他伸手拉掉身上的塑料布,輕輕將水抖落。


    馮雨沐牽著妹妹,站在爸爸身邊看天邊紅紅的雲彩。小臉上充滿無盡的希望,仿佛看到了明天的天空一定會有溫暖的太陽。這綿綿不絕的秋雨就像馮家的命運一樣,發伯不知道會不會像這天氣一樣,讓兄妹倆走出那些陰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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