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還在編製美好的夢,今日就不得不承受夢碎的現實。命運常常愛捉弄人,轉眼之間喜劇變悲劇。


    華士勇把玉珍姑娘送回宿舍之後,站在她的樓下對著她的窗口凝望了很長的時間,直到看到窗口的亮光沒有了以後才慢慢的往自己的宿舍走。走在路上,這個時候才突然感到一種巨大的孤獨感,一種難以言傳的惆悵在心頭升起。


    這個夜注定是失眠之夜,華士勇躺在床上幾乎一夜沒有合眼,他難以置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可的的確確正在發生著而且還要上演另一種非自己情願的事情。


    人生本來就是如此,總是要經曆一些痛苦和磨難的,總是要受一些打擊和挫折的,總是有一些事情不是我們所希望遇到但不得不麵對的。


    起床號一吹響,同學們還躺在床上,華士勇就起來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落情緒,他自己一個人跑了出去,圍著操場不停地跑下去,他想以一種體力的疲憊來代替或減輕精神上的苦惱。


    上班查完房後,華士勇的帶教被通知到另一個科室出診,這並不是華士勇的帶教水平高人一籌,而是他值班,按照規定外科室需要本科輔助診治的一般都是值班醫生出診,重要的患者那就是主任出馬了。但今天不巧的是主任到外麵參加學術會議去了,副主任有病在家幾乎常年不上班,所以隻能誰是值班醫生誰接診。


    帶教不緊不慢地在前麵走,華士勇跟在後麵。走進了一個環境相對封閉但非常優雅的三層樓前,這樣的地方車多人少,無關的人員一般不到這樣的地方。華士勇知道這是專門給高級別的人看病所在的地方,自己從來沒有到過這裏,隻是在外麵瞭望了過。


    樓裏麵有許多的人,但都很安靜,華士勇隻認得其中的院長。看裏麵的氣氛不像是很緊張的樣子,不會有什麽緊急處理的病號。院長看到華士勇的帶教過來後,便親自領著到了二樓的一間病房。二樓人就少多了,隻是幾個幹部站在走廊的盡頭,好像閑著無聊在看外麵的風景一樣。


    敲門進去後,裏麵還有許多人,華士勇也隻是認識這個科室的護士長和主任,其他的並不認識。半躺在病床上的人看起來中等身材略高一些,眉毛濃粗有點絡腮胡子襯的臉型有點粗獷,眼睛不是很大要是平常看上去肯定炯炯有神,因為即使在病中精神也沒見散亂,給人很有力度的感覺。額頭飽滿透著英武之氣,整個人看上去氣度不凡。


    病人處在發熱之中,有點胸悶,沒有其他的特別感覺。由於屋子裏人多,所以病人揮揮手讓其他無關人員都撤離出去,隻留下了醫務人員。


    帶教先是仔細的聽診了一番,完事後,華士勇非常小心的給該病人做了心電圖,帶教在一旁看完後便告訴患者沒有問題,不是心髒的毛病,建議做個胸透,聽診是肺炎。胸悶可能跟此有關。


    患者自始至終都非常的客氣,我們告辭出來,馬上就圍上一群人,好像我們兩個是從屋裏出來的竊賊一樣。這些人急著問裏麵的患者有沒有事情?當帶教告訴他們沒有任何事情後,這些人很高興的讓開道就讓我們兩個走了。


    華士勇回來後,埋頭於病例的書寫工作。剛開始寫了不長的時間,從門診又收進來一個病號,又是自己的帶教負責,所以隻能放下筆,來處理收進來的病號。


    在檢查過程中,雪燕姑娘拿著藥瓶走了進來,給鄰床換藥。換完藥後便在華士勇身邊停了一會,華士勇並沒有看她,也沒有任何的表情,繼續幹著自己的事情。可雪燕姑娘站了一會,沒有像往常那樣不走,而是急匆匆的走了。


    此時的華士勇倒是喜歡這樣,忙碌起來就沒時間痛苦了或者能少一些煩惱。所以對患者檢查的非常的仔細。前麵帶教檢查完一遍後,說了一下問題,便回到辦公室了。


    華士勇做完了所有的檢查,從病房出來後便慢悠悠的好像得到了師傅們的真傳風格一樣回到辦公室。下完了醫囑後,遞給了帶教,帶教看了看,又做了個修改,便又遞給了華士勇。於是華士勇重抄了一份,放在病例夾裏。


    經過上麵兩件事,上午的時間很快的就過去了。離下班剩餘的時間不多了,華士勇不打算再幹其他的事情,他想留著下午,免得下午更難受,也好作為借口來搪塞雪燕姑娘的糾纏。


    中午華士勇幾乎沒有吃飯,隻是默默的扒了兩口就回到科室,因為帶教值班所以他也需要跟著值班。坐在辦公室,他覺得心裏一陣陣的恐慌而腦袋一片的雜亂。昨天的中午自己還是那樣的充滿向往,那個時候也許想過和玉珍姑娘很快的牽手走入結婚的殿堂,然後一起走過歲月的年輪,一起變老,一起坐看雲卷雲舒、潮起潮落的日子。可今天中午兩個人之間就隔著看不見底的深淵,雖然能夠見麵但那隻不過是加深一層惆悵的記憶。


    華士勇坐了一會,便趴在桌子上,他想自己最好能迷糊一會,因為昨晚幾乎一夜沒睡,需要休息一下,哪怕是閉上眼睛停止自己的思想甚至失去以往的所有記憶。


    可是越是有這樣的想法,越是湧上來更多的以往。還不如坐在原位,看著窗外。雖然什麽都能看在眼裏,可什麽也走不到自己的心裏,讓外麵的那些搖動的樹枝代替自己的煩惱或帶走自己的思維。


    華士勇抬起頭來,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邊坐著雪燕姑娘。華士勇覺得自己是不是丟掉了感覺——怎麽她來了、什麽時候來的,自己都沒感覺到,連點聲音都沒有聽到,難道自己真的連自己都丟了嗎。


    雪燕姑娘無限溫柔的看著華士勇,那真的是體貼關懷的目光,沒有了寒氣逼人的那種感覺。華士勇並沒有理會她的目光,隻是看了她一眼,便將目光移向別處,就當雪燕姑娘不存在一樣。


    雪燕姑娘這個時候覺得無法回避,既然華士勇不打算開口,自己也就不能再沉默下去。於是開口說道:


    “請原諒我做的一切,因為我愛一個人至深以至於難以自製,所以犯了一個不應該犯但又無法不犯的錯誤。(.好看的小說)我一直也在猶豫徘徊和自我鬥爭,但終究敵不過愛情的力量。別人肯定會說我卑鄙,因為我愛的人偏偏是我的姐姐所深愛的,而且我讓我的姐姐失去了愛情,我自己也知道這樣做很殘忍也不道德。但誰讓我遇到了難以把持的愛情呢?誰讓我在愛情麵前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和理智呢?我希望你能站在愛情的角度上理解我!”


    華士勇沒有回答,而是像根木頭似地坐在凳子上,自己的心並不是理解這樣的女人的,也不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能打動或者安慰自己的。


    “我之所以這麽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雪燕姑娘說,“在你和我的玉珍姐姐戀愛的過程中,據我的觀察我的姐姐要比愛情之前的歡樂要少了,反而增加了一絲的憂慮,我不知道這是怎麽發生的,但這裏麵肯定是出現了問題。我曾經問過她,她說你們兩個將來在一起的機會很小,沒有什麽希望,因為沒有了將來,所以就多了一些憂慮。你哪個時候也沒有下定決心來娶她,還勸她做好不在一起的準備。我也不忍心來拆散一對熱戀的人,但我覺得你們之間從來也沒有達到熱戀的程度,要不然我也不會跟我的姐姐說出你的問題。”


    雪燕姑娘說的並沒有錯,華士勇的確在這之前跟玉珍姑娘戀愛不是熱戀,也努力的克製自己的感情也勸玉珍做好分手的準備,玉珍姑娘的確跟自己戀愛之後歡樂比以前少了,起碼沒有以前的單純了歡樂了。隻是分手的前一夜自己才真正的要下決心娶她,可當自己下決心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這個大概是自己犯糊塗的地方,但誰能料到能出現今天的問題。


    “我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吧?如果你們兩個的戀愛沒有歡樂,那麽我的這個做法也不是很絕情。”雪燕姑娘說,“可我畢竟要自責,因為我的愛給我的姐姐和你都帶來了痛苦。但是與其長痛不於短痛,這樣可能更有利!”


    華士勇並不去看這個讓自己產生憤怒的雪燕姑娘,可想了想玉珍姑娘,自己曾經答應過會好好的對待身邊的這個姑娘的,既然自己很痛苦,那麽當然玉珍姑娘也一樣的痛苦,自己不能再給她增加額外的痛苦了,哪怕是壓製自己的憤怒也要委曲求全的跟雪燕姑娘裝下去戀愛下去,想到這裏,便說:


    “這麽說你還做了件好事!需要我們兩個來感激你!”


    “我覺得可以給自己一個交代!”雪燕姑娘說“你們兩個現在有痛苦也是可以忍受的,將來不是更難忍受嗎?”


    “你不必替我們考慮那麽長遠,那樣我們心裏過意不去!”


    “我真心希望你的痛苦會小一點!”


    “你是來替我排解痛苦的嗎?”


    “我也是真心的愛你的!”


    “我還不善於從痛苦中談戀愛。你應該讓我的痛苦結束之後再跟我談,我覺得這樣能好一些。”華士勇說,“雖然你前麵說的是事實,但畢竟我和你姐是真心的!我們隻是考慮將來的有可能不在一起,這是必須要考慮的,因為這個問題存在,難免的要產生憂慮。越是真心的相愛,當然憂慮也就越大。如果單純的為了戀愛而戀愛,我們什麽也不考慮,那麽我相信你是沒有這個機會的。即使你有機會,那麽我想你也會吃虧的,因為我可以耍弄你。現在我來問你一個問題,你說你和我談戀愛,你覺得我將來會娶你嗎?”


    “我的一片心都為了你,既不會辜負你也不會違背你,為什麽你不能娶我呢?”。


    “那你要是站在我的角度呢?你考慮一下,我該怎麽娶你?”華士勇說,“最簡單的一條,我舍棄你的出身普通的表姐,轉而娶了你這個擁有背景的妹妹,那不是害我背上千載罵名嗎?我以後怎麽做人,要是讓我現在的同學知道了,我都有口難辯,無顏見他們,又怎麽能麵對大眾。你說我怎麽能做出這種為人不齒的事情!”


    “我承認你有這方麵的壓力,但,假如說我和姐姐兩個換一下背景,你娶了我,那就應該是高尚的了,因為你追求的是真愛,對嗎?從你的推論是不是應該這樣理解,”雪燕姑娘說,“難道家庭出身能決定了戀愛的高尚與卑鄙嗎?也能決定一個的品德嗎?不都是追求的真愛嗎?我追求你是為了什麽呢?要是從你的出身來論我,那麽我是不是就很高尚了,因為你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很高尚,你不就追求高尚嗎?那麽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麽溝壑啊,你更應該娶我了,對嗎?”


    “你正好說反了,為什麽我和你的姐姐到了今天這一步,那是因為你的存在。”華士勇說,“你這當中起什麽作用呢?你巧妙的用了你的權勢,使你的姐姐不得不讓出她的心上人。你知道她會替你讓你位置的,因為她出於感恩、感激你們一家人和你,還出於愧疚心裏,因為你的母親躺在床上十多年是救她的母親造成的,你現在就是要她的命,她也會給你。有了這個前提,你就不是很光彩了,那麽後麵的事情,你再怎麽說都隻不過是自圓其說。家庭出身不能決定了戀愛的高尚與否,但家庭出身能決定了別人的戀人是否能進行下去。這還不是罪惡嗎?你要不是家庭出身,你怎麽會強行逼著我戀愛呢?你看好了我,就決定以一種軟綁架的形式來迫使我不得不麵對你,如果你不是家庭出身,你會做到這點麽,你們的意識裏,是不是看待別人跟看待一件物品一樣,把人也是如此看待?我覺得從你的眼光裏,我就是你的了,對吧?你看好了我不是證明了你的高尚,如果你沒有采取破壞我和你姐姐的愛情,那麽隻能證明我還是一個值得被女人喜歡的男人,但是你破壞了我們兩個的愛情,那麽你就是罪魁禍首,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是高尚的。”


    “你把我當成了一個惡毒的女人,是嗎?”


    “你太聰明了!”華士勇說,“所以我難以界定你是什麽樣的女人,但是,我覺得你不是我喜歡的女人!”


    “是你首先不喜歡我,然後才對我一個不公平的評價的?”


    “對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人,談不上什麽喜歡不喜歡?當跟自己有某種關係時,才有這個標準。在咱倆沒有認識接觸之前,你和這個科室的其他護士一樣,我都會平等的對待,而你因為跟劉鵬還接觸了一段時間,所以我可能對你還另看一眼。但現在不同了,你要和我處戀愛關係,這種關係因為有諸多原因,是我不願意的,你早就了解了,對吧?”


    “我是早就了解了,但我從沒說打算放棄你?”雪燕姑娘說,“你現在因為失戀,而罪過在我,正要尋找發泄心中的不滿的時候,我想我來就是讓你有個需要發泄的對象的,你對我發泄完了,心裏就能好受一些了。如果你還不解恨,那麽還可以繼續往下說我,我洗耳恭聽。我知道我有錯,也該受到你的指責,我能受到你的指責,我的心裏也能平衡一點。你現在是我所愛的人,我什麽話都可以聽,什麽委屈都能忍受,隻要是你心裏能好受一點就行了。”


    華士勇沒想到這個雪燕姑娘竟然對這樣的刺激不但不知難而退,反而輕描淡寫的化解於無形。自己的本意當然想讓她聽到這樣的話之後走開,但她不惱不怒,自己反而更難受。


    “我這個人不會偽裝,也不是君子,更不會說文明的語言,隻是直來直去,有什麽說什麽。”華士勇說,“如果我說你說的重了,那隻能說明我的修養不夠,如果我說的不對,那說明我是一個小人,純粹是報複你!”


    “你無論是小人還是君子,是粗俗還是文明,是失禮還是紳士,這都不是我要關心的。”雪燕姑娘說,“我要關心的是你現在正在苦悶、痛苦和傷心,因為這是我造成的,我應該對此負責。我還怕你傷了身體,看到你趴在桌子上,所以我想等你睡熟了的時候,給你搭件衣服,天冷了,怕你受涼了?”


    華士勇已經看到了她坐在凳子上抱著的衣服,呢子大衣,隻是不知道這些衣服從哪裏來的?所以有點疑惑,雪燕姑娘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說道:


    “我今天也值班,特地跟別人換的班,我知道你的帶教值班,所以你也會在這個地方。早上過來的時候這些衣服就帶到休息室了,因為我以前都是在晚上冷的時候披著這件衣服。這是我父親的大衣,跟著我好多年了?冬天睡覺的時候,我就搭在我的被子上,平常我在屋裏就披在身上。”


    “你不用這麽好待我!我受用不起?”華士勇說,“你也不用把心思全用在了我的身上,你應該考慮一點——我娶不了你,如果你一直這麽待我,到那時候你受的傷害更深!因為你付出了更多,我不想欠你的,那樣會增加我的心裏負擔。”


    “我現在什麽也不考慮,隻考慮怎麽贖罪的問題,既然你和我的姐姐無可挽回,那麽我應該做的是讓你對我的恨少一點,這樣對自己也有個交代!”


    “你怎麽向你的姐姐交代呢?”


    “我知道該怎麽報答她,我會照顧她的,她的未來我會記在心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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