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整個搶魚比賽進行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時辰,但卻讓整個村子裏增加了一個無比歡樂開懷的時光。


    比賽完,兩麵大鼓撤了下去,阿福阿滿也歡呼著,仰著紅撲撲的小臉由秦勇秦孝馱回來了。


    還沒進亭子,兩個孩子就揮舞著小手朝著娘親歡呼起來:“娘親,娘親……”


    邱晨起身迎上去,秦孝秦勇將兩個孩子從肩膀上放下來,阿福阿滿立刻歡叫著撲進邱晨懷裏,唧唧喳喳地要向自家娘親講述敲鼓的感受,還有近距離觀看搶魚比賽的樣子,搶著爭著要跟娘親分享自己的感受和快樂。


    邱晨蹲著,摟著兩個孩子,聽著他們唧唧咯咯地說了一會兒,摟著兩個孩子親親挨挨,“娘的孝孺、孝婕都是好樣的!”


    受到娘親的肯定,兩個孩子的小臉更是綻出燦爛的光彩來,臉蛋兒紅撲撲,眼睛晶亮璀璨,小小的身子上下無處不在洋溢著歡樂和喜悅,還有努力隱藏卻仍舊往外冒著的驕傲和自豪。


    邱晨再次親親兩個孩子,笑著循循善誘:“娘的孝孺、孝婕打鼓打得好,看搶魚看的歡喜,那麽,你們能夠為比賽打鼓,是誰帶你們去的?是誰教你們打鼓的?孝孺、孝婕該怎麽做呢?”


    阿福阿滿眨巴著眼睛,抿著嘴,阿福看著阿滿,阿滿微微有些赧然道:“是孝師傅和勇師傅教了我們打鼓……我們應該……”


    阿滿沒有說完,就伸手拉了哥哥的手,啪嗒啪嗒地跑去亭子外的秦孝秦勇,恭恭敬敬地作揖、福身,向兩位師傅道謝。秦孝秦勇有些小小拘謹地紮著手,不等兩個孩子行下禮去,就要去扶,邱晨含笑在旁邊道:“兩位不必客氣,這是他們兄妹應該做的。”


    說著話,阿福阿滿已經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然後阿滿阿福歡笑著,撲向秦孝秦勇二人,仰著小臉,彎著眼睛拉著兩個新拜的師傅問起來,什麽時候再教他們打鼓。


    秦錚抿著嘴微微搖頭,這倆孩子還真是一點兒也不吃虧,還真是應了那句‘誰家的孩子隨誰家’。


    進行了搶魚比賽,村裏搶到魚,沒有搶到魚的人們都漸漸地散了,秦禮秦義帶著四名侍衛,還有滿囤等四五個漢子,一起在冰上繼續捕魚。這回捕上來的魚,要留著林家自己過年,要讓楊樹猛給楊家帶些回去過年,還要給村子裏一些老人送些去……是以數量要多一些。幾個小夥子輪流下網,一直忙到午時末,下午又換了個地方,打了口新的冰窟,又捕了一個時辰,這才作罷,把兩個冰窟都重新填了起來。


    魚撈上來暫時不收,被直接扔在冰麵上。**的魚身在冰上努力掙紮不了一會兒,很快就會被凍僵了,然後直接成了裹著一層薄冰的凍魚。


    撈完魚,邱晨就安排著林旭和阿福帶著大興,給村正和十來個六十歲以上的村老家裏去送年禮,一家兩條大魚,五斤肉,兩斤點心,二十斤白麵,還有一丈黑色的三梭布。


    俊文俊書分別帶著順子、青江,則去了三奶奶家等交往比較密切的人家送年禮,送的禮物與村老們一樣,另外多了二十斤白米和兩斤白糖。


    俊言俊章則因為早上上午連續體力有些過度,吃午飯的時候還興奮不已,結果沒多大會兒,就歪在邱晨的炕上睡著了。成子上午也參加了搶魚比賽,邱晨也將他趕回房去休息了。


    邱晨自己領了阿滿,青杏和玉鳳跟著,給蘭英家送了十條大魚去,給二魁家送了五條魚過去。還給二魁家送了二十斤粳米過來。小十月已經兩個多月,比剛出生的時候重了一倍,不再紅彤彤皺巴巴,小臉眼瞅著胖起來,鼓起來,潤澤起來,精力也比剛出生的時候好了許多,不再一天到晚的睡著,睡覺間隙的時間越來越長,手腳頭活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有時候還會發出啊啊呀呀的聲音,表達著隻有她自己明白的意思。


    阿滿對於這個比自己小的妹妹特別喜歡,每次來二魁家,總會趴在炕上,守著小十月端詳著研究著,有時候還會忍不住戳戳小十月的手腳,摸摸小十月的臉,甚至會嘀嘀咕咕地跟小十月說些什麽,神神秘秘的,弄得邱晨好笑的不行。她也不管,隻瞄著阿滿,不要傷到小十月就成。


    二魁家的已經完全恢複了,比之懷孕的時候瘦了一點點,氣色卻好。


    邱晨是先到的蘭英家,然後一起來的二魁家。靈芝和栓子跟著阿滿圍著小十月小聲地嘀咕著,邱晨和蘭英、二魁家的坐在炕上,圍在一隻小笸籮,笸籮裏盛著二魁家自己炒的花生和山核桃,說著話。


    “幾天不見,十月又胖了,長的越來越好看了,看這眼睛烏溜溜的,真有神!”邱晨坐在阿滿身後,時刻關注著阿滿和栓子、靈芝、石頭幾個小的的動靜,一邊關注著小十月的每一個動作,有些移不開眼。


    二魁家的笑道:“這個丫頭有福氣,有你時時送來的好吃食,我這奶水比前頭兩個小子時都足,小丫頭吃得飽,自然長得快。”


    蘭英也在旁邊幫腔:“也不止吃得好,如今二魁幹活用心,掙得月錢多,不用你下地受累,隻一心地帶孩子……這孩子就跟莊稼一樣,用沒用心,一點兒做不得假的,瞧瞧這丫頭多幹淨,懂事兒也多,往常咱們家裏的孩子,就扔在炕上,常形哭半天都沒空管……病了都沒錢請郎中抓藥,有些孩子還不就是那樣看著沒了……想想,那日子真是……”


    說著說著,蘭英和二魁的情緒被過往的回憶觸及到,都忍不住低落傷感起來。


    二魁家的也歎息著道:“是啊,咱倆還好,沒搓過那心,慶和嫂子傷損了兩個,其他的女人們,誰沒傷損過孩子……雙身子也一點兒活兒不能拉,照樣上坡下田,還得做飯、喂豬喂雞……好些孩子就那麽傷了……”


    說到這裏,二魁家的一臉慶幸,一臉心有餘悸地摸了摸小十月的小腳丫,感歎道:“要不是有海棠,這個還指不定有沒有呢……”


    看兩人越說越傷感,邱晨連忙笑著轉移話題:“你們倆真是,那些都過去了,還去想什麽,咱們這會兒就想著以後怎麽好好過日子,今年咱們買銀簪子,就該盤算著明年去挑個啥樣的金首飾……金簪子,金耳環,金鐲子……到後年,說不定咱們就能戴上全套的金頭麵……”


    被邱晨這麽一說,蘭英和二魁家的都笑起來,今年他們兩家都得了銀簪子,又有這麽豐盛的魚肉白米白麵,這麽豐盛的年貨,在一年前還是她們想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


    蘭英笑著道:“嗯,我這個歲數了,金頭麵啥的也不咋拱指了,我就盤算著,轉過年來,我們就把房子翻翻,也加蓋個後院,芝兒、香兒和栓子大了,也能有自己的屋子住著,再往後,我就開始攢錢,芝兒過了年就十歲了,也該給她鋪排著攢嫁妝了,其他的還好說,打家什的木頭可得早早地攢著,不然到時候一下子買那麽多木料,有時候還沒出淘換呢!”


    十歲的小姑娘就開始攢嫁妝,邱晨覺得有些好笑,正想說什麽,二魁家的卻已經點頭讚成起來:“嗯,十歲是不小了。擱在好人家,閨女們下生就開始攢嫁妝了,人家攢的那些什麽東西更難弄,自然要早早地鋪排……咱們這樣日子雖說好過了,可畢竟不像那些人家,到時候做套上好的家什,再多陪送些壓箱底也就盡了咱們的心了。”


    邱晨的眉毛慢慢地挑起來,又漸漸地落下來。蘭英和二魁家的話還真是給她提了個醒兒,她的小阿滿過完年初六就滿兩歲了,她是不是也該給阿滿盤算著攢嫁妝了?


    家具木料啥的有好的收一些存著也不錯,另外,更重要的是,要給阿滿置辦些保證生活質量的陪嫁……而這個時代最省心最保值的再沒比良田更好的了。置辦上兩千畝良田,每年隻收租子也能保證有個悠閑富裕的生活了。另外,邱晨早就有的一個想法,那就是購買荒山,種植經濟樹木和藥材,荒山的價格比良田便宜的多,但規劃好了,侍弄好了,荒山的收益絲毫不比良田差。


    荒山還好辦,現在有意識購買荒山的人很少,買起來不難。但連成大片的良田,出產豐厚的莊子可是非常搶手的,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唔,這麽一想,這嫁妝還真不能到眼底下再置辦,還真的是--攢嫁妝!


    臨近過年,各家都很忙,說了一會兒話,邱晨和蘭英就帶著自家的孩子告辭回家了。


    回到家,林旭等人還沒回來,邱晨就帶著阿滿,母女倆人一起,著手準備起二哥楊樹猛回家要帶的物品來。


    上一次,楊樹勇回家,已經把準備家裏帶的布料、銀兩捎回去了,這一次是對上一次的補充。魚是少不了的,邱晨備了滿滿一筐大魚。除去了上一次的肉類、米麵等物,邱晨收拾出了十斤白糖十斤紅糖,兩斤上好的茶葉和五斤大葉茶……


    母女倆正收拾著,秦禮和秦勇從二門傳話過來,邱晨連忙牽著阿滿迎出去。


    秦禮是八個人最愛笑會說的一個,一見邱晨母女出來,就笑著拱手行禮,雙手托上一份灑金紅單子來。


    邱晨懵懵懂懂地就接了單子,然後就聽秦禮道:“夫人,我們爺說了,這就要過年了,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請夫人不要嫌棄粗陋!”


    說著,秦禮一揮手,後邊秦義秦孝打頭,帶著四個侍衛抬著十多隻大木箱子魚貫而入,在邱晨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秦禮又笑著道:“夫人,我們爺說了,明兒會是個好天氣,就帶人上山一趟,還讓小的跟夫人說,夫人和孝孺孝婕也可以一起去,有我們照顧著,夫人不用擔心!”


    一提起上山打獵,邱晨果然露出一抹興奮來。


    而且讓她興奮地是,她想過阿福阿滿可以跟著,卻從沒敢想自己也能跟著……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也就著男裝去北疆的時候,難得有那麽幾天的暢快自在,可平日無論在家還是外出,她都隻能拘束著自己,壓抑著自己的性子,讓自己盡量不要太出格……這樣的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女子是習慣了的,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隱忍的壓抑的多麽憋屈,多麽鬱悶。


    若是能夠上山打獵,短時間地脫離開這個思想封閉的社會,躲開那麽多明處的暗處的眼睛,徜徉在山林間,呼吸著安靜自由的空氣,那該是多麽的令人向往。


    邱晨眼睛裏猛然爆出來的亮光,讓秦禮心中暗喜,暗暗讚歎自家侯爺果然厲害,總能夠如此準確地把握,隻要林娘子喜歡上山,喜歡打獵,這一次打獵的最大目的也就達到了,大不大到獵物已經不重要了。而且,他們相信,隻要山上有獵物,他們就不會空手而歸。


    在聽到秦禮的邀請之後,在很短的時間裏,邱晨就將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過了一遍,縣城鎮裏,乃至府城的年禮都送完了,村裏給孩子老人們備下的禮物也送下去了,家裏的年貨已經很豐盛……似乎,她沒有找到什麽讓她必須留在家裏,不去打獵的理由。


    過了一遍,確定了一遍,邱晨很快就做了一個順應自己本心的決定,跟著去,打獵去!


    “行,我準備一下,明天帶著阿福阿滿一起去!不過,我們跟上,恐怕會讓你們多受累了!”放開種種顧忌,邱晨笑容綻放開來,明亮的讓秦禮都覺得微微有些炫目,他心頭一跳,連忙轉開目光。


    一聽邱晨答應了,秦禮滿臉喜色地恭聲道:“夫人能去,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可是早就聽說了,夫人的烤肉是一絕啊,我厚著臉皮請求夫人戴上烤肉的調料,明天就在山上用現獵到的東西,給我們兄弟們烤回肉解解饞啊!”


    不得不說,秦禮果真很會說話,被他這麽一說,完全沒了邱晨母子們拖累打獵的感覺,反而是他們對邱晨有所請求了。


    邱晨還算理智和清明,自然聽得出秦禮這是客氣話,是為了打消她的顧慮才說的話,不由暗暗讚歎秦禮真是很適合交際,很會說話。心裏明白歸明白,但邱晨仍舊不可避免地心情好起來,連連答應著道:“放心吧,明兒一定讓你們吃到最美味的烤肉!”


    秦禮和秦勇同時躬身致謝:“我們要趕緊回去說一聲,我們兄弟這回可真有口福了。夫人,我等就先告退了,有什麽需要我等做的,盡管過去吩咐一聲即可。”


    “好!”邱晨爽快地答應了,才恍然想起剛剛那些大箱子,哽了一下,連忙又道,“替我向你們侯爺道謝,讓他破費了。”


    “夫人客氣了。夫人的話,我們一定帶到,告退!”秦禮和秦勇連忙答應著,再一次告過退,這才帶著幾名侍衛轉回前院去了。


    送走秦勇秦禮,邱晨都沒心思去看秦錚送來的禮物,就拉著還有些小懵懂的阿滿,琢磨著開始為明天的上山狩獵做起準備來。


    既然要上山,服裝上就要保暖和方便兼顧才成。


    邱晨夏季有兩套男裝,冬季卻沒有。不過,好在她的棉褲都是改良過的,並不是那種笨重的免襠褲,合身利落,褲腳也是收了的,還是加了內膽的,就像現代外穿的羽絨褲一樣,兼顧了美觀和保暖。這樣子隻需明兒穿上高筒鹿皮靴就可以了。上身穿上合身的棉襖,再穿一件珍珠皮的長褙子,褙子是收了腰的,下擺邱晨童謠做了改良,為了活動方便,兩側都做了開衩處理,這一套搭配下來,再裹上一件毛皮鬥篷,就比較類似是一套騎裝了。隻不過,她的棉褲都是用的淺顏色,牙白、天晴,等色,上山一趟回來,一條褲子估計也就再洗不出來了。


    自己所用的衣服用皮收拾了出來,邱晨又給阿福阿滿收拾了衣褲用品,這才覺得心裏有了底氣。


    轉回頭,看著廳堂裏放著的十來隻大箱子,邱晨微微皺了皺了眉。這是做什麽?用這些東西還她治傷的人情?


    算了,邱晨搖搖頭將心裏些許的不舒服甩開,帶著玉鳳青杏阿滿,拿出那張大紅灑金的禮單子,對著箱子裏的東西開始整理起來。


    邱晨來了近一年,仍舊對這裏的禮單子弄不太明白。


    ‘汝窯天晴聽泉杯一套’,四個杯子能稱為一套,六個也能為一套,他這裏就標著一套,到底是幾個?


    ‘舊窯葵紋青釉盤兩隻’舊窯是哪個窯?價值幾何?


    另外什麽美人斛,什麽蒜頭瓶,什麽窄肩梅瓶……邱晨更是不知所雲為何物,隻好讓玉鳳和青杏拿著禮單,一一把東西拿出來核對,她也可以不動聲色地對照著實物學習學習。


    秦錚送來有兩大箱各式精美瓷器,兩大箱各式大小毛皮,兩大箱各式精美綢緞衣料,一箱書籍,一箱文房之物,還有一箱是一些各式的玩具,另外一箱則是一箱各色玩器,這一箱比較雜,諸如兩匣折扇,兩匣圖案紗宮扇,兩匣堆紗宮花,一匣各式玉佩,一匣各式珠花,還有一隻精巧的五層紅木雕花匣子,裏邊一層未串的珍珠,一層是未鑲嵌的紅寶,另外三層則是鑲嵌好的三套頭麵,一套紅寶,一套脂玉,一套則是金黃如脂的蜜蠟。


    這些東西,每打開一匣子,青杏和玉鳳就發出一聲微微的驚呼,邱晨一一看過來,其他的也還罷了,最後看到的一套雞油黃蜜蠟首飾,讓她喜歡的不行。


    相對於寶石的冰冷,相對於鑽石的璀璨,邱晨更喜歡玉和翡翠,可惜這個時代,翡翠遠遠沒有被中原民族接受,自從她來到此地,還沒見過多少翡翠飾品。而相對於玉石,蜜蠟的溫潤細膩,同樣讓她喜歡。


    特別是這種極品質地的蜜蠟,質地油潤細膩,對光微透,沒有絲毫雜質,顏色是極濃鬱的雞油黃,色澤也非常隻飽滿濃鬱,比她在現代逛珠寶店見過的所有收藏級蜜蠟好得多,而且難得是整套蜜蠟飾品顏色沒有絲毫差異,雕工也非常精致細膩,簪頭、耳墜、項墜、手串,都雕刻了芙蓉花型,美輪美奐,巧奪天工。


    邱晨拿了這隻匣子,揮揮手,讓玉鳳和青杏分別將一幹禮物收入庫房和炕櫃,單獨抱著一匣子蜜蠟首飾回了自己房間,


    對著鏡子,拿了蜜蠟發簪攢入發髻,嬌豔鮮亮的黃色,映襯著巍巍青絲,仿佛一下子把整個人都帶的明亮起來,緊挨在一起的並蒂芙蓉,一瓣瓣似乎就要在發間綻放開來……


    “哎呀,夫人戴這個簪子真是好看!”玉鳳捧著各種首飾放進炕櫃,一回頭看到邱晨發間的蜜蠟芙蓉簪,即使沉穩如她也禁不住驚呼讚歎起來。


    邱晨眼睛彎彎地又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伸手將發間的蜜蠟芙蓉簪取了下來,仍舊放進匣子裏,一並交給玉鳳:“放起來吧!”


    玉鳳微微有些愕然,轉念想及夫人日常的穿戴也就有些了然了,接過去,如言放進炕櫃中,到底沒忍住道:“夫人,剛剛那匣脂玉頭麵也不錯!”


    邱晨搖搖頭:“那麽好的東西戴出去,萬一丟了,或者跌落摔了,就太讓人心疼了,還是放起來吧!”


    “夫人真是……”玉鳳想再勸一句,但開口還是頓住了,將後邊的話咽了回去,一邊將炕櫃鎖好,一邊笑道,“這麽好的東西,倒是搭配輕薄夏裝更好看!”


    按照林升最初傳回來的死訊日子算,是景順十九年初春二月半,到過了這個春節就滿了兩年,按製,父死子女守孝,夫死妻子守孝都是三年,這個三年實際又特製二十七個月,也就是說,按照律法,海棠隻需守孝到過了春節後的六月半(景順廿一年),就能除服了。


    六月份,可不正好穿輕薄夏裝的季節嘛!玉鳳這丫頭的心思轉的還真是快!


    邱晨暗笑著搖搖頭,起身做到炕沿上,看著拿著一副青玉九連環玩的投入的阿滿,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忙叫玉鳳:“你去看看幫著青杏把東西都收到庫房裏去。剛剛我記得毛皮中有兩張雪兔皮兩張麂皮,你一回拿過來!”


    玉鳳正將炕櫃的鑰匙遞過來,聽到邱晨的話,連忙答應著去了。


    外邊的十隻大箱子,青杏已經叫了青江家的和順子家的抬了一半去庫房,玉鳳趕出來,看到那隻毛皮箱子仍在,輕輕呼了口氣,忙打開箱子取了邱晨要的幾張皮子,讓青杏送進屋裏去,然後跟青杏分開兩處,盯著箱子入了庫,安頓好了,這才鎖了庫房重新轉回來。


    自從來了林家,玉鳳和青杏兩人的活計不累,平日的空閑時間多用來做針線打絡子。相對的,玉鳳的針線已經很像樣兒了,也不比青江家的差什麽了,倒是青杏性格活絡坐不住,倒是心靈手巧,學得打了一手好絡子,家裏諸人用的扇墜、玉佩諸物上的絡子,差不多都是她的手裏出來的。


    兩個丫頭轉回來,邱晨就拿了兩種皮子,跟兩個丫頭商議著,給自己用雪兔皮兒做個圍脖,再用麂皮縫幾雙手套出來,明天上山戴了,騎馬步行都便宜。


    這兩種東西都不難做,邱晨雖然不會做,說的卻極清楚,玉鳳聽了,就把圍脖的活兒交給了青杏,這個簡單好做,而且有皮毛遮掩,針腳稍稍粗大些也不顯。倒是手套,她匆匆去叫了青江家的過來,跟她一起裁剪縫製。別看手套不大,戴在手上極為引人注意,手裏也重,夫人又說了,要多做幾對,還要送去前邊兒,萬一有什麽針腳不細密處,或者戴上沒一會兒就掙破了,給夫人丟了臉就是大事兒了。


    幾人說著話的功夫,睡了一下午的俊言俊章終於醒了,倆小子起來,去了趟淨房,回來也立刻被秦錚送來的一堆玩具吸引了。不多時,林旭和俊文俊書等人也陸續回來了。


    邱晨招呼一家人洗漱吃飯。


    吃過晚飯,邱晨聽了林旭和俊文俊書說了去各家送禮的事兒,也沒什麽不順利處。


    然後,邱晨就趕著俊文俊書兄弟回房收拾衣裳,早早休息去了。明兒他們還要早起趕回楊家鋪子呢!成子也很有眼色地告辭回自己房間去了。


    等俊文俊書兄弟四個和成子走後,邱晨又對楊樹猛說了一回話,把她備下的東西跟二哥做了個交待,然後,從炕櫥裏拿出一隻荷包,遞給楊樹猛:“二哥,這是你這幾個月的工錢。”


    楊樹猛也不推辭,笑嗬嗬地接過去揣到了懷裏。


    邱晨又道:“二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轉過年來,咱們就要去府城建作坊,屆時,咱們二人勢必要分開,一人管一頭。我想問問你的意思,你是願意還到這邊來,還是願意在府城那邊?”


    楊樹猛似乎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幾乎沒有猶豫道:“妹妹,這事兒你不用多想,二哥我現在跟著你打打下手還行,獨當一麵還不成,別的不說,寫寫算算的都不行,對於那些官府大戶的往來也發怵,我還是在這邊吧,人頭熟,家裏的事兒也能照應照應。”


    “嗯,我知道了。”邱晨聽他這麽一說,也不再多說,轉了話題道,“過了年,你不用急著往回趕,在家多陪陪咱爹娘,過了元宵,跟著咱大哥鋪排鋪排南沼湖的事兒,請好了工頭把式,定好了料再過來也行……哦,我過完年就回去看咱爹娘,到時候再商量也行。時候不早了,明兒還要趕一天的路,二哥你也早點兒歇著吧!”


    楊樹猛答應著往外就走,邱晨起身送他出門,撩起簾子出裏間的時候,笑著對楊樹猛道:“今兒下晌,秦將軍傳話過來,說明兒上山打獵……嗬嗬,明兒都二十二了,後天都小年兒啦,你們也不能再耽擱了,我就沒守著俊文幾個說。這事兒你知道就成了,就不用告訴他們了!”


    楊樹猛聽了也是一臉的遺憾:“嗯,我知道了。”


    送走楊樹猛,邱晨轉回來,又將打獵的事兒跟林旭說了一遍,眼瞅著林旭透出一臉的興奮來。邱晨又囑咐了林旭幾句,這才攆著他也早去歇著。


    等邱晨轉回來,青杏已經把雪兔圍脖縫製好了,邱晨戴上試了一下,柔軟的兔皮圍在脖子上,遮住了衣領,也護住了一小半臉頰,再裹上鬥篷戴上風帽,就不怕山風呼嘯,寒氣侵體了。


    玉鳳和青江家的也做好了無雙手套,拿過其中一隻比較纖小的來給邱晨試戴。麂皮本就柔軟細膩,秦錚送來的麂皮又都是未除毛的,玉鳳和青江家的按照邱晨的吩咐,將毛皮翻做,毛朝裏皮在外,戴在手上,皮毛一麵柔軟溫暖,外表卻富有彈性,手指抓握靈活,邱晨試了試,想必秦錚等人戴上手套也不會妨礙射箭揮刀,極是滿意,連連誇讚了好幾句。


    玉鳳和青江家的也鬆了口氣,歡歡喜喜地繼續去做剩下的手套,青杏則伺候著邱晨跟阿福阿滿洗漱,然後早早地上炕睡下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林旭仍舊過來叫了起,邱晨帶著阿福阿滿起了床,給阿福阿滿洗漱了,打發兩個小的去按例晨練,她又把自己收拾幹淨了。


    玉鳳捧著十雙麂皮手套過來,邱晨拿在手裏看了看,都是大號的,做工也同樣精細,針腳細密的幾乎看不到。抬頭看過去,就見玉鳳臉色微微憔悴著,眼中也有些紅絲,不由道:“昨晚熬到很晚?我也忘了囑咐你們,做不完就算了,咱們家還有些編織的棉線手套,也能將就用用。”


    玉鳳搖頭笑道:“也沒多晚,哪裏當得起夫人這般說……再說,過會兒夫人跟小姐少爺出了門,家裏無事,奴婢大可以偷懶補一覺。”


    邱晨笑著點點頭:“正該如此。待會兒我囑咐一聲順子和青江,讓他們看好門戶,你跟青杏就在後院看好屋子,也好好睡一覺。”


    玉鳳紅了眼,曲膝謝了,笑著道:“夫人,我尋思著舅老爺今兒趕車,就多做了一雙,您不怪奴婢擅自做主就行了。”


    “這是你想的周到處,我怎麽會怪你。”邱晨一邊拿起鬥篷披在身上,拿了手套往外走著,一邊囑咐跟上來的玉鳳青杏,“讓青杏跟著,玉鳳回去看看,準備些果脯點心裝到背包裏,再去庫房取兩壇蒸酒,裝進紫銅酒壺中,待會兒我也要一並帶著的。”


    玉鳳曲膝應下,自去按邱晨吩咐準備去了。


    青杏接了邱晨手中的手套,跟著邱晨去了前院。


    大門口,楊樹猛已經套好了一輛廂車,大興正帶著青江和順子將邱晨昨天理出來的物件兒往車上裝。


    邱晨走過來看了看,車廂裏裝了魚筐等物之後,就沒有多少空地兒了,而且,因為有了魚筐之類,也不好點炭盆子,這一路上凍到家,可真是夠受罪的。皺著眉略略一想,邱晨跟楊樹猛道:“二哥,再套一輛車吧,把這些東西裝到另一輛車上,這個車廂裏也好加個熏籠,孩子們也差一挨凍。”


    楊樹猛理著轡頭,哈哈笑著道:“還套什麽車,這魚肉啥的就放在車轅上,要不就裝上麻袋掛到車後邊兒去,車廂裏一點兒不妨礙你放炭盆子。”


    邱晨連忙點頭:“這樣好。倒是我沒想到,這些東西都凍得瓷實,倒是裝麻袋更便宜些。”


    於是,又忙忙地吩咐青杏去開了庫房取了麻袋回來,將魚、肉、雞等肉類換裝了麻袋,用繩子綁縛固定在車尾和車轅上。裝了這些東西,車轅上占了一半位置,隻剩下左側一半,供趕車人坐。


    楊樹猛拍了拍車轅上的空地,笑著道:“裝上這些東西,還給我擋風了。”


    邱晨看著還是覺得不放心,到底又讓人拿了張狼皮褥子來,給楊樹猛路上裹著取暖,這才罷了手。這個時代就這麽條件,再想更好實在是沒辦法了。


    這邊收拾好了車輛,去早練的孩子們和秦義秦禮等人也返了回來,秦錚毫不意外地又去了操場。


    邱晨已經拿了一雙手套給了楊樹猛,這回就將剩下的手套讓青杏給了秦義等人:“昨晚上趕著做了幾雙手套,你們試試合不合用。”


    秦義秦禮等人連忙致謝,轉頭,幾人誰也不敢自專,拿著手套全部送到了秦錚麵前。


    秦錚拿起一雙麂皮手套,淡黃白色的皮質柔軟,卻並不光滑,讓整個手套看上很是簡樸不起眼。反正端詳了一會兒,秦錚取了一隻戴在手上,試著抓握了幾下,倒是比想象中的靈活方便,於是淡淡道:“倒還算實用!”


    說著,將剩下的八雙推了推,示意道:“拿下去分了吧!”


    秦義連忙答應著,捧了手套下去,和秦禮諸人分了,人手一雙。秦禮等人也還罷了,那四名侍衛戴上手套試了試,都露出一臉的喜色來。


    “往年在北邊兒若是有這麽個物件兒戴上,就不用年年凍得手稀爛了!”侍衛甲唏噓道。


    另一名侍衛也附和著點頭:“若是有這個,怎麽也不會凍得手握不住韁繩,抓不住刀槍了!”


    幾個侍衛聲音很小,卻還是被秦勇聽在了耳中,連忙低聲嗬斥道:“這也是你們說的?慎言!”


    幾名侍衛麵容一肅,連忙噤了聲。


    秦錚坐在炕上喝著杯熱茶,心裏開始盤算起來。


    剛剛幾名侍衛的話他也隱約聽了個大概,北疆的酷寒比劉家嶴厲害得多,真真是滴水成冰,哈氣成霜。許多將士到了冬日都會凍傷,冬日每逢作戰,都有兵士因為手指凍僵握不住韁繩跌落馬下的事發生……若是真的能夠做了這種……‘手套’,給將士們配備上,絕對能夠無形中提高軍隊的冬季作戰能力。另外,他也注意到了,林家的孩子們戴的那種皮帽子,兩側和腦後都能挽起放下,放下後,能夠很好地護住兩耳、後頸和麵頰下頜,同樣能夠很好地保暖防止凍傷……


    要不要,再跟那婦人商議一下,把這部分軍服的生意也攬下來?


    不過片刻,秦錚就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不行了,不能再讓她插手軍需供應了,有了之前的療傷藥已經夠引人注意了,若再接下部分軍服的供應,就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如今的情況,他本人也正值多事之秋,還是不要再做招人眼目的事情為好。


    片刻,秦禮秦義擺上早飯來,秦錚從從容容地吃了,聽著外邊笑語喧嘩著從後院出來了,他也施施然從炕上下來,秦義連忙上前給他披了大氅,秦禮捧了兩隻紅漆匣子跟在後邊,一起出了正屋。


    大門外,俊文俊書俊言俊章一水兒穿著皮襖子,戴著皮帽子,裹得暖暖和和的,正在跟姑姑和弟妹告別。


    邱晨笑著囑咐俊文俊書:“你們回去,雖說要多多陪陪你們娘親和爺爺奶奶,但讀書寫字不能落下,早晚的鍛煉也不能落下,你麽兩個大的,要自律,還要監督著俊言俊章些。等過完年回來,我可是要請潘先生和你們義師傅禮師傅給你們考校的。還有,不能貪玩放鞭炮沒個小心,也不許去冰上……”


    她細細地囑咐著,俊文俊書帶著俊言俊章就仔細地聽著,一一點頭應了。


    囑咐了好一會兒,邱晨自己都笑了:“行了,我也不囉嗦了,你們趕緊上車吧,路上不用急,到了安平城買些熱飯熱菜吃了,再繼續趕路。”


    這回,不禁俊文兄弟,連楊樹猛也應了,笑道:“妹妹你放心吧,我都記下了。”


    他這一答應,眾人都撐不住笑起來,邱晨也笑著,眼圈兒卻漸漸地紅了。


    大哥二哥和俊文兄弟們日日住在這裏,這猛不丁的都要回家,她還真有些舍不得了。


    平日裏調皮搗蛋的俊言俊章今兒也特別安穩沉默,乖巧地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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