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心裏苦


    邱晨臉色一冷,招呼著蘭英幾個,指著二魁娘道:“趕緊的,二魁家嬸子暈過去了,不能讓大魁這麽哭,接過來,掐她的人中……就是鼻窩兒!”


    蘭英和青山家的應聲而動,幾個跟來的婦人上前就把大魁扒拉開,青山家的和蘭英兩人上前,一人按住二魁娘的胳膊肩膀,一人伸手就去掐二魁娘的……鼻窩兒!蘭英在心裏後悔,早知道這會兒用上,早晨不剪指甲就好了!


    大魁夫妻倆想上前,卻被大興家的幾個婦人擋住,根本靠不到近前去,這倆人對自己老娘也沒多少擔心,索性紮著手退到了一邊,大魁更是趁著人不注意,悄沒生息地溜走了,連家都沒回。舒愨鵡琻


    自個兒娘是裝的他很清楚,但二魁媳婦那邊卻不知道情況,萬一真的病了啥的,他不在跟前,到時候才好把自己摘幹淨!


    蘭英幾個完全能控製得住局麵,不虞吃虧,邱晨也就不再多加關注,疾步朝著菜地裏的二魁家走去。相對於撕破二魁娘的偽裝,邱晨更關心二魁家的身體。


    二魁已經急得慌了神,仍在呼喚著妻子,邱晨上前,指揮著兩個婆子直接將二魁拉開,她自己上前,伸手扶在二魁家的頸側,觸手的溫熱和脈搏跳動,讓她暗暗鬆了口氣。


    “你先別急,紅梅姐隻是昏過去了,應該沒大事!”邱晨抬頭看著紅著眼的二魁安撫了一句,然後就吩咐玉鳳,“玉鳳回去,把炕櫥左下角抽屜裏的瓷瓶子拿來。青杏去提壺開水來……”


    很快,二魁就首先端了一盆涼水過來,邱晨這邊已經給二魁家的撐起了一塊草苫子遮住了陽光。接了涼水,邱晨沾了涼水給二魁家的擦臉、擦脖頸,擦去二魁家臉上頸上的冷汗,玉鳳和青杏也趕著回來了,邱晨接過玉鳳拿來的小瓷瓶兒,滴了幾滴喂進二魁家嘴裏,十幾息後,二魁家微微皺著眉頭,發出一聲低吟,邱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立刻接了青杏遞來的杯子,給二魁家的喂了幾口水。


    看著二魁家的恢複了意識,邱晨抬眼看向二魁道:“紅梅姐緩過來就不會有大礙了,家裏套了車,你趕緊上鎮上跑一趟,請回春堂的趙先生來一趟,還得給紅梅姐看看!”


    二魁哆嗦著嘴,紅著眼,看了看妻子,跪倒給邱晨磕了個頭,就擠出人群,跌跌撞撞朝著林家跑去。


    邱晨這邊招呼蘭英和青山家的幾個,用一條床單把二魁家的抬回家。


    屋裏,劉氏正抱著十月,蘭英婆婆王氏則攬著石頭,見二魁家抬進來,王氏連忙拉著石頭往後退開,一邊安撫著:“你看你娘沒事兒,別害怕了……”


    這邊蘭英幾個幫二魁家的擦了手臉,脫去身上沾了土的衣裳,二魁家的已經恢複了神誌,隻是覺得渾身無力,邱晨安撫著她躺好。


    拍著二魁家的手道:“你安心,有我們呢!你這會兒啥也別管,安心歇著,把身體養好了才行!”


    二魁家的微微地眨了眨眼,紅著眼,淚眼朦朧道:“他姨,昨天的事兒……”


    邱晨沒讓她把話說完,拍著她的手打斷道:“這事兒不急,你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二魁家的臉上浮起一絲急色來,掙著想要抬頭再說什麽,邱晨連忙撫慰道:“你放心,隻要你和二魁想好了,什麽事都好說!”


    二魁家的這才終於放了心,神態疲憊地看了看劉氏懷裏的十月,閉上眼睛,很快睡著了。


    邱晨隻留了蘭英和玉鳳守著她,帶著劉氏等人離開了二魁家,連十月和石頭也帶去了林家。她能做的隻是將二魁家救醒,至於病因,她還不敢確定。二魁家的這種情況,也沒辦法照顧孩子奶孩子,還是把孩子們帶去林家更好,孩子們有人照顧,也避免他們看著自己母親生病而決定緊張害怕。


    安陽城裏,林旭每日和韓靜瑜早出晚歸,去郭家上課,之後就在林宅中讀書,每日都有大興、順子和鈺良跟著,生活規律而有序。這一日,兩人辭過郭大老爺從郭家出來,林旭還念著先生留的命題,登上車子,仍舊跟韓靜瑜討論著怎麽破題怎麽開篇等。


    韓靜瑜才高,書讀的也比林旭多,經文的含義也吃的透,但相對的,林旭的實踐更多,破題的角度、論證往往更務實,兩個人各有所長,互相討論,甚至爭論,每次都能在對方收益不少,兩個人因此也非常喜歡這種交流討論中互相學習的方式。


    這一天,郭大老爺留給兩人的題目是‘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韓靜瑜認為,君為父,臣為子,雷霆雨露皆為君恩。


    林旭則避開了君臣話題,認為民為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故得民心者得天下。


    兩個人正辯論的激烈,行進中的馬車停了下來。


    兩個正在辯論的人停下來,林旭正要掀開車簾詢問,車簾卻被人從外邊撩起來,韓留平凡無奇的臉堆著一臉的笑露了出來:“二爺,我們爺要見見你,已經等你多時了。”


    林旭愕然著抬眼從車簾縫隙裏看出去,就見大興和順子被幾個便衣的人隔了起來,正緊張地看過來。


    林旭垂了垂眼,將眼中的情緒掩下,回頭安撫了韓靜瑜幾句,隨著韓留下了車:“讓他們回去吧!”


    韓留很是恭敬地垂著手:“二爺放心,爺沒想難為他們,這就放他們回去!”


    說著,抬手引著林旭往路旁的一輛很平常的青帷馬車走。


    林旭盯了韓留一眼,抬腳走到青帷馬車旁,對大興點了點頭,踩著腳凳上了馬車。


    “旭子!”呼延尋端坐在馬車中,看見林旭立時很和煦地笑著招呼著。


    “大哥!”不知怎麽的,林旭心裏已經沒了原來每每看到大哥的依賴和愉悅,卻也還平和。多年的兄弟感情,仍舊讓他不自覺地信賴無疑。


    答應著在車廂裏坐了,林旭道:“大哥最近公務繁忙,弟弟也沒去打擾。”


    呼延尋擺擺手,有些不太高興道:“咱們兄弟,還說什麽忙不忙的……”


    不過,話說到這裏,卻戛然止住,呼延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看著林旭道:“此次府試,你又得了佳績,大哥特來給你慶賀的。走,哥哥在德慶樓定了席麵,咱們去吃著飯說話!”


    說著,也不等林旭回應,徑直踢踢車廂,馬車應聲而動,踏踏前行。


    車廂裏的兩個人卻寂靜著,誰也沒有說話,林旭垂著眼靜默了片刻,終於抬眼看向呼延尋,開口道:“大哥,履新至今,軍務已經理順了吧?”


    呼延尋微微抬著眉毛看向林旭,有些意外道:“嗬嗬,不愧是已經考過了府試的生員,果然是長進了。”


    對於林旭的詢問卻沒有回答。


    兩兄弟說完這句話,似乎又沒了話題,車廂裏再次恢複了略顯凝固的寂靜。


    還好,這種讓人尷尬的寂靜沒有太久,馬車微微一頓,已經停了下來。韓留的聲音在車外響起:“爺,德慶樓到了!”


    呼延尋應了一聲,招呼林旭道:“走,二弟,咱們哥倆今兒好好敘敘!”


    林旭笑著應了,當先起身走出了車廂,一下車,就禁不住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來。


    呼延尋緊跟著下了車,站在林旭伸手,自然地伸手攬了林旭的肩膀,帶著他往裏走:“你小時候最愛吃哥哥做的兔子肉,那時候我就想,啥時候有了錢,一定帶你來最好的酒樓吃最好的菜……嗬嗬,走,今兒咱們嚐嚐他這裏燒兔子的手藝。”


    韓留在旁邊殷切地伺候著,這時插話道:“二爺,我們爺今兒一早特意出了趟城,親手獵了十幾隻兔子回來!”


    說起曾經的生活,大哥帶著他,生活清苦卻不乏親情的溫馨和歡樂。呼延尋提起曾經,讓林旭有些動容,眼睛紅紅地扭頭看著大哥叫:“大哥……”


    呼延尋拍拍他的肩膀,爽朗地笑著道:“行了,多大人了,別跟個孩子似的!走!”


    林旭點點頭,信賴地放鬆下來,依賴著大哥的隔壁上了樓。


    酒過兩巡,幾種風味不同的兔肉也品嚐過,林旭已經有了些微醺的酒意,放開了最初見到大哥的拘謹,主動地說起小時候的事情,說起小時候大哥春天帶他去草叢裏撿鳥蛋、采榆錢摘杏子,夏天帶他去山坡上采蘑菇,帶著他下河摸魚釣蝦;秋日大哥帶著他收莊稼、捉螞蚱、找菰米;冬日帶著他去雪地裏扣鳥雀、套野兔……種種種種,小時候,大哥就是大哥父親的集合體,是他全部的依靠和信賴,有大哥在的日子,他可以如其他孩子一樣無憂無慮渾渾噩噩地長大。


    呼延尋也不阻止林旭的回憶,還不時地附和一聲,說說林旭小時候的趣事、糗事,在


    林旭略帶不好意思中兄弟倆笑一陣說一陣,氣氛完全沒了最初見麵時的生分,重新親密貼近起來。


    說了半晌,林旭說起了呼延尋離開後的情形,說起大嫂日夜做針線的不易,說起阿滿生人時的恐懼和危險……眼裏不由溢出了一層淚光。


    呼延尋也歎了口氣感歎道:“那兩年,我在邊關白日徭役累得每個喘息的工夫,夜裏就想家,惦記你們……後來遭遇截糧死了一回,我就發誓要成為人上人,不能再這麽樣連死活都握在人家手裏……我隻有有所成就,才能更好地護住你,護住你大嫂和孩子們……可惜,你大嫂對我去邊關心裏有怨氣,如今還不肯原諒,讓我有家不能回……”


    “大哥,大嫂不是那樣的!”林旭迷迷糊糊地卻仍舊覺得呼延尋說的不對,急忙打斷他想要替大嫂辯解。


    呼延尋卻不讓他多說,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大嫂溫婉柔順,賢淑勤儉,都是沒得說的,是個好女人……海棠是個好女人,是我對不起她。可如今這樣,她心裏有氣根本不給我解釋補償的機會,唉,大哥想著掙個出頭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她們娘仨,可如今,我雖有了品級有了地位,可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我這些搏命掙得的東西又有什麽用……二弟,你不知道,大哥心裏苦的很,可麵對外人還得裝成沒事兒人……”


    說著說著,呼延尋紅了眼,一貫肅然的臉麵也生出了幾份動容之色,眼眶裏隱隱有淚花閃動,卻被他用力地吸著氣逼回去……但正是如此,這淚水沒有滾落下來,反而比哭的涕淚四流更能讓感動林旭……


    林旭的淚水已經掛滿了臉頰,努力在淚眼模糊中看著大哥,哽噎道:“大哥,你別說了,大嫂不是那樣的人,大嫂其實比誰都盼著你回來……當時,接到你的噩耗後,大嫂咬著牙變賣家產給你立了衣冠塚,完了禮回來就一病不起,幾乎殞了命去……”


    說到這裏,林旭的心中閃過一絲清明,抹把臉接著道:“大哥,你做的太傷大嫂的心了,不能怪大嫂生氣。你不該連個信兒也不捎回來,也不該又有了別的女人……你不知道,大嫂這幾年有多苦,當時懷著阿滿,都快生了,還每日操勞家裏,做針線做家務,照料我和阿福,還要去地裏挖菜整地……月子裏,大嫂躺了沒兩天,就又掙紮著起來操勞……後來大病初愈,家裏幾乎沒了隔夜糧,大嫂就拖著病弱的身子帶著我跟孩子們上山,采藥采野菜……就是後來,開始製藥、製皂,也是天天操勞忙碌,弟弟愚笨,除了好好讀書,竟幫不上大嫂什麽……大哥,你不能怨大嫂……大嫂畢竟是村裏婦人,見得都是夫妻兩廂廝守的過日子,哪裏見過妻妻妾妾那些事,受不了也是人之常理……”


    “哦,你是說,我隻要將眉兒打發了,你大嫂就能原諒我,咱們一家人就能團聚?”呼延尋一臉驚喜希冀地打斷了林旭的絮叨,追問著。


    ‘一家人團聚’是林旭最向往的。


    不說外來人邱晨,和沒見過爹爹麵兒的阿滿,當年爹爹離開時阿福年紀太小,對爹爹也根本沒了印象。毫無疑問,林旭是對‘一家人團聚’最為向往的!他無數次在心裏想象,能夠回到過去,哥嫂、侄子侄女一家人在一起溫馨美滿生活的日子。


    林旭下意識地想要點頭,可卻在頭點下去的同時,想起了大嫂如今的爽朗和強勢。大嫂似乎已經好久沒有表現出對大哥的悲傷了,哪怕是過年過節,也沒表現出多少。而且,大嫂也曾經明確地跟他說過,不會再認大哥,不會再跟大哥過日子,理由是--為了大哥的前程!


    一時,林旭卡在理想和現實之中,不知道該不該把頭點下去,竟是愣怔住了。


    二魁趕著馬車一路疾奔,不到半個時辰就把回春堂的趙先生請了回來。邱晨聽聞之後,急忙趕了過去。


    趙先生已經給二魁家的診了脈,見邱晨過來,點點頭,徑直走出了裏屋。


    邱晨讓著他出了二魁家,來到了林家,在前廳裏落了座,青杏春香上了茶,趙先生喝了口茶,這才開口道:“剛剛那位大嫂,身子曾經虧狠了,如今雖說好了些,但底子虧了,再想補回來也沒那麽容易……此次昏厥就是氣血不足加上怒氣犯肝、氣怒交集之下又傷了心脈,已經初現了心痹之症……”


    “啊,心痹?她還這麽年輕!”邱晨發出一聲驚訝。


    心痹,就是現代所稱的心血管病,是冠心病、心絞痛、先天性心髒病、心肌炎等等心髒疾病的統稱。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心髒病變,都是最危險最嚴重的,一旦發病,說過去都是眨眼間的事兒。就是到了現代,心髒病突然猝死的


    病例也是屢屢出現,更何況這種時代,別說現代醫療的搶救措施,醫療知識普及,連速效救心什麽的都沒有的情況下,心髒病發病的死亡率更高,十個發病的能活下來三個已是老天爺開眼。二魁家的之所以這次能夠逃脫厄運,估計也是初犯,病症不是太嚴重,又有邱晨及時有效的搶救措施,才撿回了一條命來……


    不過,當時邱晨是看著二魁家的鼻翼嘴唇眼窩發青,明顯的缺氧症狀,及時應對采取了措施,卻並沒有想到心髒病……此時聽趙先生這麽一說,再回想起當時二魁抱著妻子用力搖晃呼喚的情形,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心髒病發作的病人,最忌諱挪動和搖晃,最好是立時靜置平躺,再加上急救藥物的服用……


    可以說,二魁家的這一回能轉危為安,也真真是命不該絕!神佛保佑!


    趙先生略有驚訝地看向邱晨:“林娘子?”


    邱晨趕緊揮揮手:“無事,無事……先生知道我的,對診治辯證知道的很少,剛剛也是就昏迷喂了一點點醒神藥物……這會兒一聽先生說是心痹,難免慶幸,幸好用藥並無相悖之處,真是太僥幸了!”


    趙先生緩了臉色,笑著搖搖頭:“夫人太謙遜了……若非夫人救治及時,小可醫術再卓絕隻怕也沒用處了……”


    說到這裏,趙先生話語微頓,微微有些赧然,又滿眼希冀地看向邱晨——


    ------題外話------


    一上午就得了這些,今兒就發這些……


    昨天從夜裏兩點出發,晚上十一點才回到家,人幾乎是半死了……


    下午會繼續碼字,不過是碼明天的,爭取完成萬字後還能多些……


    不多囉嗦了,鞠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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