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吳氏從東屋走過來,跟劉老太太和寧太太道了萬福,拉著邱晨笑道:“那屋的太太小姐們可都等著看你婆家下的聘禮呢,咱們還是快去吧!”


    寧氏笑著撐不住,撫掌道:“快去,快去,這樣的喜事正該跟大家一起樂嗬樂嗬才好!”


    劉氏也跟著笑道:“去吧,去吧!”


    邱晨笑笑,隨著吳氏去了東屋。


    那些人看到聘禮單子,自然都好奇萬分,京城的國公家可是大明朝除了皇親國戚最尊貴的人家了,這樣的人家下聘能用上什麽稀罕物事呢?當然也不乏有人想看婆家是不是真心求娶……多少出身好容貌好品性好的小姐攀不上的好親,卻便宜了一個帶倆娃的山村寡婦,心裏不平不忿的可是大有人在!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聘禮單子一拿到人群裏,登時響起各種各樣的讚歎諛美之詞來,一個個太太小姐仿佛都沒見過好東西似的,不要錢地一疊聲地驚歎著!讚美著!


    讚歎哄鬧了一會兒,有一位安平縣令的太太黃氏笑著提議:“不如我們索性看看聘禮長長見識去,不比拿著這勞什子禮單子看的頭暈眼花的強!”


    黃氏這一提議,立刻受到了眾人的哄然叫好。


    這個時代,男女大防遠沒有曆史上的明清那麽嚴苛。而且,還有一個‘曬聘禮’‘晾嫁妝’的習俗,就是婆家下的聘禮和女方送的陪嫁,送到對方之後都會打開箱籠,讓人看。之前沒有一擁而上不過是因為大夥兒都畏懼著吳氏和邱晨的身份,有些束手束腳的,但心裏早就想著去看看真實的聘禮怎麽樣了。畢竟,這禮單子上寫的東西,名兒是挺好聽的,實貨怎麽樣,不看了誰知道啊!或許隻是京城裏起的名兒好聽呢!


    眾人應和著,笑嘻嘻地往外走。邱晨和吳氏也不阻攔,隻有玉鳳匆忙打發了含光往一進院跑一趟,跟陳氏說一聲,太太小姐們要過去了,清一清場子,別讓不相幹的人衝撞了。


    三十六抬聘禮,數量上確實不多,但看到那些東西,太太小姐們就隻顧著讚歎去了。


    看過聘禮,眾人也算觀了禮,就回到三進院用飯,一個時辰後就走的幹幹淨淨了。


    雲大人和唐大人果然帶來了婚期,三月十九日乃鐵塔寺主持選出的好日子,經欽天監核算之後,也說乃上上吉的黃道日,對於邱晨來說時間緊了些,可畢竟早就有心理準備,也不意外,就此定了下來。


    二月十六,到三月十九日,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若是去京城完婚,納徵下聘完了也就該啟程進京了。邱晨卻不著急,之前秦錚已經寫信告訴她,他會來親自迎娶。


    說了親自迎娶,秦錚不來她也不用著急。反正嫁妝什麽的,陳嬤嬤幾個人會辦的妥妥當當的,她不過是要帶著孩子們上車即可!


    吳氏和郭家婆媳略略盤桓了一會兒,未時末也跟雲大人、唐大人一起先後告辭離開。林家上下總算長長地鬆了口氣。


    送走了客人,聘禮也抬進了三進院,邱晨這才陪著劉氏和周氏、趙氏一箱一箱地看過來,青杏玉鳳等丫頭們早就盼著了,這會兒也簇擁在周圍,假借整理之名,行看聘禮之實,兩眼冒星星地一樣樣抖開,給邱晨母女們看。


    “老太太,太太,快看這個,真的跟蟬翅膀一樣薄啊,對麵都能看清人影子呢,怪不得叫蟬翼紗!”青杏抖著一匹銀紅色的蟬翼紗道。


    劉氏和周氏趙氏都一臉驚歎地扯起布料看起來,邱晨卻在旁邊瞪了青杏一眼,這個丫頭,家裏庫房裏蟬翼紗少說也有五六個花色二十來匹,值得她在這裏大呼小叫的嘛!


    青杏吐吐舌頭,轉回頭去好好地伺候著劉氏和周氏趙氏看起聘禮來。


    綾羅綢緞珍珠寶玉金銀首飾諸般看過來,邱晨沒有看到什麽驚喜,也沒有看到什麽什麽違了規矩的事情。唯一不對她口味的就是綾羅多是些好看不好用的東西,顏色豔麗、花色繁複,熱鬧的人眼花。首飾之類也是赤金嵌寶,花樣複雜,晃得人頭暈。不過,她也沒怎麽在意,送聘禮這種事情,本就應該喜慶熱鬧的,她不喜歡大不了以後不穿不用就是了。


    三十六抬聘禮,除了一對大雁組成的首抬,後邊兩抬是四壇陳年老酒,再後麵是八抬,分別是上好茶餅、茶葉兩抬;龍眼幹、荔枝幹、核桃幹和連殼花生組成的所謂‘四京果’兩抬;百年好合餅、蓮子桂花糕之類的糕餅兩抬;最後是山珍海味幹貨兩抬。這些組成了聘禮中的茶酒禮。


    後邊是珍珠寶玉首飾六抬,綾羅綢緞、各色衣裳鞋襪各六抬;再後邊幾抬則是瓷器擺件兒等,組成了三十六抬。


    一掃之下,邱晨也就沒了興致,劉氏和周氏趙氏卻看得津津有味,滿臉洋溢著的喜色說明了她們的欣慰和歡喜。


    對於邱晨嫁入高門,她們心裏一直難免忐忑和擔憂,今日看到婆家如此鄭重其事地下聘,再看到這些實實在在的聘禮,她們總算是略略放了心。如此鄭重求娶,應該不會難為人吧!


    看過聘禮,邱晨直接交給陳氏和玉鳳帶人拿禮單子核對入庫,她則攙扶著劉氏回屋。


    劉氏畢竟上了年紀,之前身體又不是太好,忙碌了大半天後,這會兒也實在覺得疲憊了,略略洗漱了一下,就歪著歇息了。之後,邱晨安排承影跟雨荷在老太太屋裏伺候著,攆著周氏和趙氏也回了二進院自己的房間休息去,邱晨也回了自己屋裏休息。


    今兒這一番鬧,真是讓人累得慌,身體疲憊還是其次,重點是心裏累。這些應酬往來的事兒,真不是人幹的!


    歇息了小半個時辰,邱晨再起來,已經好了許多。家裏重新安寧下來,讓她的精神也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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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悠悠地起身,洗漱了穿了一套家具的素淡衣裙,看看時辰還早,孩子們也還不到放學的時間,邱晨就直接走出來。陳氏迎上來對邱晨低聲稟報道:“太太,送來的兩個教引嬤嬤安置到了倒座間裏。”


    邱晨頓住腳步,索性吩咐陳氏把兩名教引嬤嬤請過來見見。從剛才那陣勢看,這兩位比秦府李夫人身邊的兩個婆子可是淡定多了。


    陳氏伺候著邱晨在堂屋裏落座,吩咐小丫頭去請那兩個嬤嬤。不過上了盞茶的功夫,兩個嬤嬤已經過來,在門口請見。


    邱晨喝了口茶,淡淡地吩咐:“請兩位嬤嬤進來吧!”


    兩位身著素繭綢青衣青裙的嬤嬤走了進來,看到座上的邱晨都是微微一愣,隨即就回神上前給邱晨行禮。


    邱晨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上前,用手托住兩個要下拜的嬤嬤笑道:“兩位嬤嬤是受國公夫人所托前來教導與我的,我可不敢受嬤嬤們的禮。”


    又回頭吩咐丫頭搬了錦凳上來,伺候著兩位嬤嬤坐了,上了茶,邱晨這才退回來重新落座,跟兩個嬤嬤笑道:“兩位嬤嬤都是宮裏出來的,不說禮數規矩上,就是這形態儀表上已經讓我歎服不已了,真真是優有致,舉手投足都讓人賞心悅目。”


    其中一位清瘦的嬤嬤連忙肅容道:“太太過譽了,奴婢們怎麽敢受!”


    邱晨擺擺手笑道:“這是我心裏真實的想法,不是什麽虛詞。嗬嗬,我性子直,說話也不會繞彎子,兩位嬤嬤不要笑話我粗陋。”


    兩個嬤嬤連忙搖頭道:“不敢,不敢!”


    然後,邱晨就笑著道:“兩位嬤嬤想必對我的身世情形也知道些,眼下一攤子事,都要我來處置,婚期定的又緊,這些事總要安置妥當才行……我真心想跟嬤嬤們好好學習禮儀行止,隻是這功夫上卻很讓人苦惱,無暇分神……這樣,我有個不請之情,兩位嬤嬤這般實在難得,不如就跟在我身邊,時時刻刻提醒我的舉止儀態禮數……寓教於日常行止之中,我不耽誤處置事務,也不耽誤學些禮儀行止。就是有些太難為兩位嬤嬤,我都有些難以啟齒。”


    兩個宮裏出來的教引嬤嬤互相看看,都有些意外。是誰說這個女子就是個莊戶寡婦的?是誰說這個女子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勾引了靖北侯的?


    邱晨很有耐心地等著她們目光交匯好像交換著注意,好一會兒,才示意青杏送上兩個荷包,道:“我也知道,若是依著我說的,兩位嬤嬤勢必多受累,這是一點點茶錢,兩位嬤嬤不要嫌棄。等我學成了,必當再送上一份厚禮。”


    那兩個教引嬤嬤互相看看,很是有誌一同地點頭答應下來。秦家的人都已經被打發走了,就留下她們兩個人,她們除了答應還有其他辦法麽?更何況,人家說的這麽客氣,還給了這麽厚的打賞!


    將兩個教引嬤嬤打發下去,邱晨就先去西屋。看了看劉老太太,問候了一番,看劉老太太精神氣色都還不錯,也就放下心來。


    納徵之後,邱晨的婚禮進入了倒計時。嫁妝等事務邱晨完全甩手不管,但隨嫁的人員還得她來確定。


    其他的人基本都確認過了,這一晚,邱晨叫了春香詢問:“你怎麽想的?若是想離開,我就打發人去給你們姐弟除籍;若是不想離開,你就考慮一下,是留下來還是跟著我進京……鈺良跟著你們二爺,至少也要在安陽再留幾年。”


    春香默默地在邱晨麵前跪下,青杏忍不住道:“你好好想想,就你們姐弟倆,無依無靠的,即使除了籍又怎樣?你們還沒被人欺負夠麽?讓我說,奴籍又怎樣?那些不在奴籍的百姓,又有幾家過得好的?終日碌碌勞作,還不是連溫飽也難以為繼!”


    看著春香跪在邱晨麵前垂著頭默然不語,玉鳳拉了青杏一把,俯身低聲對春香道:“青杏是為你擔心,不過,人各有誌,她之砒霜你之蜜糖,誰也勉強不得誰。你自己想好了就成!”


    “多謝兩位姐姐!”春香抬頭致謝,青杏恨鐵不成鋼地跺跺腳,撇開臉不再理會她。玉鳳則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也轉身回了邱晨身側伺候著了。


    看兩個丫頭把自己該說的都說了,邱晨也不再囉嗦,隻默默等著春香回話。


    “太太,奴婢願意跟著太太進京!”春香恭恭敬敬一個頭磕在邱晨麵前,讓邱晨和玉鳳青杏都露出一臉的驚訝來。


    春香投身林家之時,就曾經表示過,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恢複自由身,還希望自己弟弟能夠讀書科考出仕,從而光耀門楣,以慰父母泉下之靈。自從邱晨定了親之後,春香也表現的很低調,有吩咐去做,沒吩咐就不往前湊,好像一點兒也不熱心似的,不止是丫頭們,就是邱晨也以為她想要留下的。怎麽,這會兒春香倒想著要跟隨進京了?她還以為,春香即使這會兒不想除籍,也會留下來陪著弟弟的。


    對大家的驚訝,春香也不意外,畢竟在這之前,就連她自己也沒想過要跟著進京。隻是,這會兒把話說出來,她好像一下子把心放回了遠處,不再日日時時地糾結不決了。


    又磕了個頭,春香神色恭敬道:“太太,奴婢之前年幼無知,隻想著回家掙回父母留下的房子田產,但跟著太太這兩年來,奴婢見識到了,若是沒有自保之力,那些田產房子即使拿回來,我們姐弟也守不住。而且,這日日跟在太太身邊,奴婢也看明白了,太太待人溫厚慈善,能跟著太太才是我們姐弟最大的福分。奴婢想明白了,以後不想什麽除籍之事,這輩子就跟著太太了。至於鈺良,他如今跟著二爺讀書識字,再大些,若他想科考出仕,奴婢就來求太太為他除籍。若他不想科考,奴婢也不勉強他。”


    邱晨默默看著春香,心裏滋味繁雜難以描述。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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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必定會爭取自由的身份,再努力活下去,活得好好的。沒有自由之身,再努力,掙來的也是主人的,什麽家產什麽地位,都不過是主子一句話的事兒……可是轉念,對於一些沒辦法在社會上立足,或者過上好日子的人來說,做奴婢有所依托,又未嚐不是一種好好活下去的法子!


    默然半晌,邱晨終於開口道:“這事兒你還是跟鈺良說一聲,問過他的意思再做決定吧。至於進京與否,你也不用多想了,你是我用慣了的,隻要你安心留下,這會兒你不跟著,隨後進京也一樣。”


    春香默然。乖順地磕頭行禮,由著玉鳳上前將她拉起來。


    別說邱晨還要她,就是不要她了,她也無話可說。自從她來到林家,總是想著除籍離開……對於隨時準備離開的人,人家不付諸信任才是正常。


    春香的事情算是問過了。邱晨又琢磨了一回,到底從家裏撥了兩個老實本分的婆子過去伺候劉氏。又去買了兩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來做些粗活兒,而把雨荷果斷地嫁給了安陽作坊裏的一個管事。


    這些事情處理起來花了兩日功夫,人員完全理順了,也確定了,已經進了二月下旬。


    二月廿一日一大早,秦禮送了信過來,秦錚已經帶著迎親隊伍到了臨清鎮。


    將於二月廿六日過來迎接邱晨,然後一起返京後,趕在三月十九日在京裏完婚。


    二月廿六,不過還有五天功夫。


    接了消息,陳氏就陪著周氏、趙氏,帶著丫頭婆子們趕著忙碌起來。各色嫁妝要裝箱打包。之前裝了箱子的,這會兒也要重新拿著嫁妝單子核對一遍。


    邱晨則把各個莊子作坊的事務安排妥當。她嫁進京裏,兩眼一抹黑的,要熟悉周圍的生活環境,要認人熟悉各方關係……種種麻煩事兒就夠她頭疼了,估計一時半會兒顧不上理會這邊的事務,這會兒自然要提前安排妥當,她進京才能沒有後顧之憂。這些,可是她跟兩個孩子安身立命的基礎所在。


    最後商量妥當,楊樹猛跟趙氏住在劉家嶴,照應著這邊的莊子和作坊。楊樹勇管著南沼湖。其他幾處莊子作坊,則由大興和滿囤等人管理著。而俊俊書幾人就暫時不跟著進京了,仍舊留在劉家嶴讀書。邱晨也詢問過幾位先生,劉家嶴的學堂仍舊在,先生們也願意留下來繼續執教。


    安排完這些事情,又是兩三天時間過去了。


    這一轉眼就要三月了,暖棚裏培育出來的地瓜苗兒移栽後長勢喜人,已經將地壟基本覆蓋住了……照這個樣子長下去,大概再過兩個月就能收獲了……


    邱晨搖頭歎息著,可惜,她沒辦法親眼看著這些地瓜收獲了。


    繞著林家的院落慢慢轉下一圈來,如今的林家,院舍工整,屋宇儼然,已經成了一片占地二三十畝的大莊園,早已非她初來乍到時的茅舍籬笆模樣。她來到這裏三年,每日忙碌辛苦,就像燕子銜泥一般築起的巢,沒想到一嫁就要拋下了!真是世事難料!


    不等她感歎完,陳氏忙裏抽閑,又過來跟她回報了一件事情。那位貴子嫂子被送到西院教導,學習針線和廚藝已經幾個月了,陳氏過來詢問那位怎麽處置。


    “找個媒人來,給她遠遠地挑個過得去的人家嫁過去吧。別忘了把她女兒也送過去!”邱晨淡淡地吩咐著。至於是去做繼室還是做妾,她就不理會了。反正那位隻想著過好日子,對於妾不妾的並不在乎。隻要遠遠地打發了,不再作亂就夠了。


    頓了一下,邱晨又接著道,“那個窅娘也恢複的差不多了,給她補個身份路引,給她二百兩銀子,打發她離開吧。”


    窅娘看起來品性不錯,果敢爽利,外柔內剛。但她的出身畢竟複雜,邱晨不可能將她留在身邊,給自己找麻煩。


    周氏答應著,下去處置了。


    邱晨細細地捋了一遍,確定自己再無遺漏,也就放下心思,放鬆心情,大部分時間都拿出來陪伴劉氏。這一嫁進京城,短時間是沒辦法回來了,到時候別說孝順劉氏,隻怕一年都見不上一回了。


    劉氏又何嚐不知道這樣的結果,看著閨女忙碌完了,隻時時膩在自己身邊,心中更加不舍。卻不能不讓閨女出嫁……她沒有能力護著閨女,更不能陪閨女一輩子,閨女如今找到一個真心相待的丈夫,盼著她們小夫妻以後恩愛和諧,她這個做娘親的也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閨女兩次出嫁,劉氏也沒有能力給閨女備辦一份像樣的嫁妝,心中難免悔愧的同時,就更是搜腸刮肚地將自己能夠想起來的處事法門,拿出來,事無巨細、一遍又一遍地囑咐著閨女。邱晨也一點兒不煩地一遍又一遍地聽著,感受著母親對於女兒的關切和愛護。


    二月廿五日,學堂裏放了假,作坊裏也放了假,一家人全副精力地籌備起來。從作坊工人中選拔年輕力壯五官端正的青壯出來抬嫁妝,又安排打點阿福阿滿的衣裳書籍行李。還有隨後趕過來的俊章俊言俊禮和成子的衣裳行李等等……


    一家上下忙得腳不沾地,邱晨卻帶著阿福阿滿窩在劉老太太的炕上,楊老爺子也難得的沒有去暖棚裏池塘邊溜達,也在炕上坐著。老少三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兒。劉老太太跟阿福阿滿說著海棠小時候的趣事,阿福阿滿跟著感歎著、嬉笑著……誰也沒有提即將到來的離別,誰也沒有流露出一絲離別的悲傷來,但整個氣氛卻彌漫著濃濃的不舍。


    不管怎樣,時光仍舊如流水般飛逝而去。又一眨巴眼的功夫,已是二月廿六日。秦錚就要上門迎娶了!


    二月廿六。一大早。


    原來每日孩子們晨起鍛煉的時辰,今兒孩子們不用晨練,邱晨卻到點就醒了,再也沒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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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


    她也沒動,隻是靜靜地躺在**,看著淡青色繡折枝花的帳子頂棚,大腦中思緒萬千,卻又如亂麻一般,亂紛紛毫無頭緒。


    茫然地躺了不知多久,陳氏在帳子外詢問:“太太還沒醒?”


    似乎是值夜的丫頭做了示意,陳氏極輕的腳步朝著床榻走過來,慢慢挑起裏外兩層帳子,看到邱晨張著眼睛,毫不意外地微笑道:“太太,該起身了。今兒事多,咱們得趕早兒收拾妥帖了……侯爺到了,啟程離門都是有時辰的,到時候可拖延不得!”


    邱晨隻覺得渾身懶懶的不想動彈。對於那個陌生的毫無把握的未來,她在心裏上總有一種消極不去配合的念頭。隻不過,周邊的人都很積極,所有的人都喜氣洋洋的,她有時候恍惚覺得自己就如水中的石子兒,被水流裹挾著,身不由己地往前走,走向那個不可預知的未來。


    不管怎樣,邱晨還是順著陳氏的手起了身,然後進了耳房沐浴。


    耳房中今兒倒是沒有弄上什麽藥湯子藥汁子的,隻是用花露泡了個澡。其間,送上來一份紅棗蓮子燕窩羹,邱晨食不知味地吃了。接下來起身後,著了大紅色的中衣來到外頭,丫頭婆子們圍攏上來,絞頭發、絞臉、絞眉毛……邱晨被這陣勢驚住,不過片刻,就忍不住揮揮手將多餘的丫頭婆子打發了,隻剩下玉鳳青杏和陳氏汪氏幾個人,自己拿出麵膜來敷上,等麵膜幹掉的功夫,由著丫頭婆子慢慢地把頭發絞幹,簡單綰在腦後,然後去掉幹結的麵膜,臉上的細小汗毛也隨之脫落了。汪氏不知從哪裏拿出五隻水煮蛋來,飛快地剝了外殼,趁熱將雞蛋在邱晨臉上滾了一遍,五隻雞蛋滾完了,她臉上皮膚因為麵膜脫毛造成的細微疼感已經完全不見了,隻剩下光潔細嫩和舒適柔滑。


    然後又用清水淨了一邊臉,邱晨開始慢慢地自己化妝。


    因為要穿大紅色的嫁衣,素著一張臉完全不可能,淡妝也沒有辦法相稱,她不得不盡量加重了妝容。


    她化妝的時候,周氏和趙氏也都過來了。不多時,吳氏和郭家婆媳也來了,與她們幾乎同時到的還有吳雲橋的妻子、廖家的兩位少奶奶……外屋裏慢慢地擠滿了人,周氏和趙氏帶著陳氏和玉鳳青杏出去應酬。邱晨身邊剩下月桂承影含光和汪氏林氏。


    妝容畫完,邱晨的丫頭婆子開始給邱晨梳發盤頭。


    這時,秦家提前送來的四位喜娘耐不住也重新進了屋。看到邱晨臉上的妝容都有些麵麵相覷,片刻,隻好扯扯汪氏和林氏,到旁邊低聲道:“新娘子這妝上的太素了……不夠喜慶!”


    林氏和汪氏雖然跟在邱晨身邊不久,但也知道,太太看起來溫和好說話,卻有自己的堅持。有些事情一旦太太做了決定,就沒了勸說的餘地。


    汪氏笑著遞給喜娘們一個荷包,低聲道:“幾位辛苦了,這是點兒喝茶錢,別嫌棄!”


    入手的荷包沉甸甸的,幾個喜娘得了這意外之喜,自然不再追究什麽妝容,妝容夠不夠喜慶,她們才不在乎,多拿一份賞銀,她們還不用幹活,怎麽算都劃得來。於是,都喜笑顏開地圍攏到邱晨跟前誇讚起妝容怎麽怎麽好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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