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上的土地根據收益和需要的結合,並非全部是糧田,有一部分預留出來種植雜糧甚至是瓜果蔬菜。許多鍾鳴鼎食的大族所用的食材絕大部分都是自己莊子出產,莊子裏出產不了的,才會打發專人去產地采購,以保證地道正宗。


    郭家給邱晨的這個莊子雖說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但也有一部分是預留出來的菜地,或種植花生、棉花等一些生長期較長的莊稼,因沒有間作套種的耕作方法,就隻能單季種植。這樣的土地冬天是留白的。


    邱晨看著石青山安排的人手很是認真地跟著老把式們一步一步做著,也就不再看這邊的活計,重新騎了馬,跟楊樹勇一起,帶了兩名老農往田裏去看選定的田塊去了。


    如今已是二月末,天氣一天比一天暖起來,土壤早就開化了,馬鈴薯已經可以下種。時節不等人,馬鈴薯的膨大跟溫度有很大關係,進入高溫季節,馬鈴薯的塊莖就會停止膨大,而且,夏秋季害蟲猖獗,耽誤了種植,將會有很多因素影響到收獲是否豐碩。


    先將留白的土地看了一遍,這樣的上等良田,又早就深耕整平過,肥料也上的足,用來種植馬鈴薯和紅薯自然沒有異議地通過。之後,又將麥田看了一遍,察看麥田主要是為了套種玉米做準備。


    轉了一圈回來,石青山妻子帶著兩個兒媳婦和村裏的兩個婦人已經將午飯做好。茄子幹兒燉雞,油炸鮮扁豆,還有一個幹豆角炒肉絲,邱晨和楊樹勇簡單洗了洗,香甜地吃了頓飯,也顧不上休息,就安排趙九帶著兩名農人去靖北侯府的幾個莊子上察看地塊,通知各個莊子安排好人手車輛,第二天就過來運馬鈴薯種塊。


    這邊莊子裏則開始動員人手,將馬鈴薯種塊挑選一遍,去除損壞腐爛的薯塊,然後有後邊的人把合格的馬鈴薯根據芽點切成種塊,用來種植。這樣的活計同樣不挑人,婦人孩子老人都能做,倒是人手充裕,進展很快,一個時辰就切了一大筐欄。


    這邊的活計安排好了,邱晨和楊樹猛在未時末騎馬返城,回到靖北侯府一時申末時分。


    邱晨一進沐恩院,遙遙地就聽到昀哥兒大哭的聲音,心中一急,連忙急匆匆趕進屋,就看到王氏正抱著昀哥兒轉著圈兒哄著,屋子的另一端,王氏的兒子康和則由小丫頭串兒抱著,有些畏懼地乖乖看著嚎哭不停的昀哥兒。


    “這是怎麽了?”邱晨一進門見此情景,立刻詢問道。


    王氏看到邱晨,如逢大赦,卻也尷尬羞窘不已。她是請來做奶媽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帶好小公子,可小公子不愛吃她的奶水不說,如今連看都看不好,讓小公子哭個不停……這就是嚴重的失職啊!真是辜負了夫人待她們母子這番厚待!


    紅漲著臉,王氏連連曲膝道:“上午還好,過了午睡覺也還踏實,但睡醒後怎麽也不吃了,一喂他就哭……”


    邱晨蹙著眉頭,一邊聽著王氏述說,一邊走進淨房洗漱更衣,飛快地將自己收拾幹淨換了衣裳出來,將昀哥兒接了過來。


    她並沒有急著給孩子喂奶……昀哥兒哭的太厲害,都有些緩不過氣兒來了,要緩一緩才行。


    見了娘親,昀哥兒委屈更甚,眼淚汪汪的用小胖手揪著邱晨的衣襟,哭的淚水嘩啦的,聲音卻緩和了許多。


    邱晨要了溫熱的濕帕子,輕輕地替他擦去臉上的涕淚,慢慢地在屋子裏走動著哄著,好一會兒,昀哥兒才止了哭聲。邱晨要了杯溫糖水,用小勺子舀著,哄著昀哥兒喝了兩勺,見他喝的還算順暢,又小意兒哄著孩子張開嘴巴看了看舌頭和嘴巴裏,確定沒有生什麽口瘡之類的,這才稍稍放了心。


    過了這麽一會兒,昀哥兒緩過氣兒來,邱晨也自覺不再焦躁,這才進了裏屋給昀哥兒吃奶。


    積了一天的奶水,早就漲的邱晨的胸衣濕了一大片。昀哥兒捧著一個吃完,另一個吃了幾口就吃飽了,吐出*自顧自地玩起來。


    邱晨累了一天,一進門又是這麽一通的忙,這會兒實在是有些疲憊不堪了。把昀哥兒和康和一起放在榻上,讓王氏看著,自己進了淨房,重新要了熱水泡了個澡,泡在浴桶中喝了一盅紅棗茶,又喝了一碗燕窩羹,這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


    從淨房裏出來,阿福阿滿已經放了學回來,楊樹勇也洗漱完換了衣服過來,一大兩小正守著昀哥兒稀罕著。昀哥兒哭了一大通,吃飽喝足,玩了沒多會兒就睡著了,這會兒睡得簡直跟隻小豬沒什麽兩樣,阿福阿滿在他旁邊嘰嘰喳喳說著話,他也動都不動,一隻小胖手托著腮,小嘴兒微微張著,口水順著臉頰流出來,濕了一小片兒。


    邱晨俯身看了一下,徹底放下心來。剛剛她看到孩子哭得那樣厲害,還以為是生了病了。既然吃的香睡得沉,想來隻是耍脾氣,並不是生病!


    讓王氏將昀哥兒抱下去睡覺,邱晨和楊樹勇、阿福阿滿一起,連穆老頭兒也叫了來,圍坐在一起吃了晚飯。少歇了片刻,穆老頭兒就帶著阿福阿滿去練功了,邱晨和楊樹勇分坐在榻幾兩側,說起話來。


    安陽那邊也正值春耕農忙之際,楊樹勇也不能多待,在京裏住了三天,看著邱晨將各處調理的井井有條,就放了心,第四天一大早,就騎了馬,帶了隨行的幾個人,邱晨又讓秦禮安排了幾名護衛護送著離開京城,急趕回安陽去了。


    邱晨看著馬鈴薯種下去,又不時去看看苗**的地瓜秧的長勢,等地瓜秧出齊了苗兒,田裏的馬鈴薯也出了苗兒,出芽率和成活率都不錯。交待人補種了一回,邱晨這才算放下心來。也終於能在府裏歇上幾天了。此時已是三月中旬。


    這期間,秦錚又送來了兩封信,一封信還在川北甘南,後邊一封信則已經帶兵入了藏。邱晨並不意外,第一封信秦錚已經跟她交代過,而且,邱晨從隨後發出來的邸


    邸抄上看到,秦錚自動請纓入藏追剿叛軍殘餘。


    收到信,邱晨唯一能做的就是暗暗祈禱。農曆三月份,相當於公曆的四月了……那片高原禁地的氣候也不至於那般酷寒無端了。另外,秦錚是在北邊兒駐守過十幾年的,大漠氣候同樣酷寒無端,邱晨不斷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告訴自己,相對於酷熱潮濕的山林,秦錚可能更適應在酷寒極端的天氣裏作戰。


    經過那場嚎哭之後,邱晨將汪氏指給了昀哥兒做嬤嬤,讓她跟王氏一起帶著昀哥兒,又將二等丫頭裏最盡心細致的冬香,和活潑靈動同樣細致的風輕劃過去,仍舊按二等丫頭的例,月錢卻從二等的一兩銀子提成了一兩半,隻比承影等一等丫頭的二兩少低一點兒。


    又從各處十來歲的粗使丫頭中挑選了十個過來,暫時都交給林嬤嬤和承影帶著,她屋裏缺了兩個二等丫頭,昀哥兒身邊,阿福阿滿身邊都缺丫頭,也都要一一補全。


    阿福過了這個年,虛歲已經八歲了,按禮早該分出去獨居了,邱晨一直不舍得,這才帶在身邊,如今也該未雨綢繆著,先將伺候的人備下,等天氣熱了,就讓兩個孩子搬到園子裏住去,也就算是將兩個分出去獨自一個院子了。


    忙碌過這一番,邱晨在家裏歇了幾天,就到了會試放榜的日子。


    邱晨早早地打發了人去看榜,剛過了午時沒多會兒,打發去的人就飛奔回來:“翟少爺高中三十七名!”


    翟少爺就是宜萱的丈夫,上一期因病耽擱了,這一期卯足了勁兒參加,果然高中了。


    邱晨連忙打發了陳氏和汪氏帶著早備好的表禮送去翟府道賀。這邊則吩咐平安,想辦法將今年會試的考卷弄一份抄本回來。


    榜一出,幾家歡喜幾家愁,有從此平步青雲的,也有黯然神傷,甚至痛哭失聲的,不一而足,卻也隻是一家之事,照理也引不起什麽大事來。偏偏這一年就出了事兒。一個落榜的舉人在榜下大哭一回後,哭完不說勵精圖治再圖後效,偏偏帶了人飛奔了去貢院外的萬華胡同四下裏搜人去了。這人也是個執拗的,一連幾天都在幾條胡同裏轉悠,三天後還真讓他將人堵上了,當時揪著這個人就要他賠償,說自己從此人手裏買的卷子沒上榜。


    經常在這些胡同裏混的人都是些地頭蛇,哪裏會將一個外省來的舉人看在眼裏,一聲呼哨就跑了十多個人,找人理論的舉人反而挨了打,跟著的幾個小廝也被打的淒慘無比,幾乎出了人命。這樣的事情驚動了順興府衙門,出了衙役將這一群打架鬧事之人帶回衙門一審,竟牽扯出售賣會試考題這樣的大事件來。


    邱晨前兩天剛打發人去翟府送了賀禮,沒想到三天後,皇上就下了聖旨,此科會試成績一律作廢。會試延期至四月二十一日再考。


    她連忙打發人去打聽消息,很快就弄清了情況,本屆會試的一名主考官兩名副考官當堂已經鎖係,押往刑部衙門候審。聽說天子震怒,責令刑部和大理寺會合審理,三天內審處。


    此消息一出,全國震動。京城中更是一片蕭殺。


    會試的三位考官,一位是內閣馬步雲,兩位副主考一位是吏部尚書隋金芳,另一位是禮部左侍郎胡柏成。馬步雲乃真正入仕大儒,稱得起才卓絕,為人剛正孤傲;隋金芳是魏太傅門生,胡柏成的小女兒則是齊王楊璟鬱去年新納的妾室,頗為得寵。隻因名分不顯,所以兩人關係並不引人矚目。眾人熟知的反而是胡柏成一貫支持徐家的事情,印象裏,這位就是徐皇後一係的人。


    可一場泄露考題作弊風波,卻將三個人真正推到了風口浪尖兒,也真正把奪嫡的種種血腥殺戮推向了白熱化。


    邱晨飛快地思索了一回,幹脆讓人帶了帖子去湯先生府上,請湯先生一起去莊子上踏青賞春,也順帶著孩子們學習一下稼穡之艱辛不易。湯先生接了帖子,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當天邱晨命人收拾了行禮,打發了人趕了去安置整理。


    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三個孩子,並湯老先生和他的兩個孫子家卓、家斐一起,在城門會合了,一路往靖北侯府在通州的莊子去了。


    三月末,正是勝春景象,孩子們久居城中,看到滿眼的春色爛漫生機勃發,就不由自主地歡喜鼓舞起來。一路上,阿福阿滿都跟著秦禮秦孝坐在馬上,湯家的家卓家斐兩個孩子羨慕不已,卻不會騎馬,羨慕沮喪了一回,也很快就拋開來,將車簾卷的高高的,趴在車窗上跟阿福阿滿大聲說笑著什麽,不時嘰嘰呱呱地笑上一陣,一派歡喜天真。


    邱晨看著滿眼的蓬勃爛漫,又想起城中表麵繁華依舊之下,隱隱的暗流和緊張,禁不住一陣感歎。這一場大風波大動蕩,朝局震動,不知又會有多少勳貴官宦人家,昨日還如這春景絢爛,今日就已經成了階下之囚,明日……邱晨腦海裏跳出來的就是某個血淋淋的畫麵,七個半鮮血寫就的‘慘’字,仿佛就在她的眼前閃現!


    靖北侯府的這個莊子,距離邱晨的嫁妝莊子並不遠,中間隔著長樂公主的一個皇莊,比邱晨嫁妝莊子離城還近一些。馬車緩緩而行,晌午時分也就到了。


    這所莊子雖然在通州,卻跟邱晨莊子的大片良田不同,有將近十頃土地,還有四頃多的兩座山包,山包下還有一片二十來畝的湖麵,直接通聯著通州河和白浪河。


    這片湖與南沼湖相比,要秀麗精致的多,沒有大片的望不到邊兒的蘆葦蕩,也沒有泥濘不堪的沼澤泥塘,沿著湖周都是些青石、卵石,或嶙峋冷硬或圓滑活潑,人踩著平坦的卵石湖灘,能一直平順地走到湖水裏去。清澈的湖水直透湖底,搖擺的水草、悠然的魚兒,還有倏忽出沒的蝦米,都清晰可見。


    沿著湖一側,是一條三米寬的木質棧道,一路繞著湖堤,直延伸到山腳下,然後順著一條青


    石路上去,就是靖北侯府的莊子,原來是越國公府的莊子就在這裏,一大片庭園屋舍,粉牆黛瓦,熟褐色的門窗……沒有官宦人家的繁華奢靡,隻有靜謐而美好的一片屋舍田園。


    邱晨第一次過來察看田地時,就對這片莊子很是喜歡,這一次帶了湯家祖孫一起過來,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這裏。


    到了木棧道上,阿福阿滿就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跟出了籠子的小鳥兒一般,撒著歡兒順著木棧道側旁的一道階梯下去,朝著清亮透徹的湖水跑去。家卓家斐憋了一路,這會兒能跑能跳了,自然也不甘落後,也從馬車車轅上跳下來,追著阿福阿滿跑過去。


    四個人的丫頭婆子小廝行動慢一些,也紛紛下車跟著追了上去,還好,為了不至於太過招搖,邱晨已經是輕車簡從,兩個孩子每個人隻跟了一個婆子一個丫頭,家卓家斐則隻有一個小廝跟著。


    邱晨幹脆讓馬車停下,抱著剛剛睡醒了,也喂飽了奶的昀哥兒,拿了一頂瓜皮小帽兒給他扣上,抱著他下了車。


    湯先生的馬車緊隨其後,此時也停了下來。


    邱晨含笑望過去,朝著湯先生曲曲膝道:“先生若不勞累,不如下車活動活動?”


    湯先生撫著花白的胡須,微胖的臉上滿是慈和的笑容,點頭道:“好!這身老骨頭窩在城裏許久,再不活動是要鏽住了。”


    湯先生從車上下來,邱晨讓著老先生先行一步,她慢悠悠地跟在後邊。


    邱晨詢問著阿福阿滿的學習情況,湯老先生道:“孝孺年紀小小,難得沉穩端正,心思卻非常**慧捷,多加錘煉必成大器!孝婕聰慧靈透,難得的心底純善,也很不錯,可惜不是個男孩子!”


    邱晨微笑道:“兩個孩子蒙先生不棄,諄諄教誨,受益良多。”


    湯老先生也不多言,坦然受了。


    幾個孩子不知從哪塊石頭後麵趕出了幾隻鴨子,突然嘎嘎叫著衝進湖裏,悠悠地劃破湖麵往湖心而去,家斐淘氣,拿小石子兒投過去,卻因為人小力虧落在半路,引來孩子們的一陣笑聲。


    看著歡快恣意的孩子們,邱晨沉甸甸的心也舒緩下來,不由停住了腳步,站在棧道旁的扶欄跟前,望著湖水透碧,望著鴨群悠然暢快地戲著水,望著孩子們歡暢喜悅地說笑玩鬧……


    “春江水暖鴨先知,嗬嗬,果然不錯!”


    湯老先生笑著一句話,將邱晨刹那的出神打斷,轉回身來,邱晨讓著湯老先生上了車,留下兩個護衛看著孩子們,她也帶著昀哥兒和一行人率先往莊子裏去了。


    前一天晚上,陳嬤嬤已經帶了人過來,將莊子裏外打掃清理了出來。


    進了三月末,天氣真正暖和起來,屋子裏已經停了火,人們也已經換了淺薄的春裝夾衣。


    邱晨先將湯老先生安置在外院西側的一個客院裏,這才帶著幾個貼身丫頭回了後院。梳洗一番換了衣裳,阿福阿滿幾個也回來了,讓人傳話留在前院跟家卓家斐一起用午餐了。


    邱晨自己吃過午飯,等了阿福阿滿進來,安排了兩個孩子的居處,讓他們歇下午睡,自己轉回來,帶著昀哥兒也歇了一覺。


    第二日,湯老先生開始約束著孩子們上課。


    邱晨也換了青布直綴,做了男子打扮騎馬往田裏查看起馬鈴薯的長勢和紅薯秧子的栽種情況去了。


    田莊的日子簡單快樂,匆乎間就進了四月。


    四月初二,城裏的平安又打發人送來消息。此次兩位副考官判了斬,複考之期斬首示眾!主考官自請致仕,算是保了一條老命,帶著家眷兒孫們即日啟程返回兩湖老家去了。


    邱晨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將心底那份漫湧上來的寒意壓製下去。


    兩位副主考皆為齊王門下……一起被斬首,那是不是說,齊王……


    “宮裏可有什麽消息?”


    “宮裏一直封鎖嚴密,沒有什麽有用的消息傳出。”報信之人回道,略一停頓,又補充道,“兩日前,齊王府一名姬妾因小產死了,就是胡柏成胡大人的小女兒。”


    將姬妾殺了就能洗清自己?哼,如此作為,隻能寒了追隨官員的心吧!


    此次事件隻有兩名副主考判斬,可見兩人將事情都兜了下來,沒有牽連出旁人。這種情況下,齊王不說保全二人的家眷子女,居然做出這種為了撇清自斷臂膀的事情來……還真是,蠢不可及!


    默了片刻,邱晨回頭問陳嬤嬤道:“我記得隋大人和胡大人夫人之前都來參加過昀哥兒洗三是吧?”


    陳嬤嬤點頭道:“是。不過,夫人,如今……”


    邱晨含笑道,“嬤嬤不必擔心,我不會胡亂行事!”


    轉回頭,吩咐送信人道:“回去悉心打聽著,胡隋兩家如何處置,有了消息盡快來報!”


    這種情況的犯官家眷大致就有兩個處置方法,一種是流放;再一種就是沒入賤籍,或不分男女皆為奴,或男子為奴女子為妓!


    人到了這種地步,大概隻有牆倒眾人推,沒誰會伸一把手,哪怕是給個饅頭衝衝饑餓……


    四月初七,昀哥兒滿了四個月,笑聲響亮不說,已經學會了翻身,昀哥兒很快又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打滾兒。躺在那裏好好地,一回頭的功夫,小東西滾出老遠去了。這樣的昀哥兒,再不敢離了人眼,每時每刻身邊都要保證有人守著,以防止他不小心滾落到床下去,磕了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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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小東西再也不要躺著,隻要醒了就要豎著抱,然後伸著小手要往屋外,往那陽光燦爛,有綠樹有鮮花有人有鳥兒的地方去……


    邱晨也不管他,由著汪嬤嬤、王氏和蒸雪帶了幾個小丫頭輪流抱著他在遊廊裏、院子裏玩耍。在外頭玩的歡喜,昀哥兒倒不像之前那麽粘她了,餓了也肯吃王氏的奶了。邱晨讓每日給他蒸一個雞蛋肉糜羹,分兩次添補著,另外再加兩次蔬菜水果泥,小東西活動開了,吃的也不挑了,給什麽吃什麽,很快就黑了些也結實健壯了許多,抱在懷裏都不肯消停片刻,兩條小胖腿有力地蹬著可以踩踏的任何地方,歡快地跳噠個沒停。


    每每這個時候,邱晨就忍不住拍拍他的小屁股,感歎一聲:“你跟你哥哥勻勻這調皮勁兒就好了!”


    阿福阿滿和家卓家斐也一天比一天歡快起來,每天上完課,四個孩子就結伴去湖邊,去田野裏玩耍,釣魚、捉蝦、撿石頭打水漂……玩的樂乎不已。


    各處莊子裏種植的馬鈴薯和剛剛栽種下去的紅薯,都長勢良好,邱晨轉過幾處之後,又開始督促著在麥田中套種玉米。


    玉米是新鮮事物,間作套種同樣也是新鮮事務。邱晨盤算著,若是今年玉米能夠套種成功,轉年開春,麥田就可以套種更多的作物,比如棉花,比如花生,讓田地充分利用起來,獲得最大的收益。當然,這樣不間歇的種植,需要大量的肥料做基礎,邱晨又準備著手,鼓勵每個莊子上養牛、養羊、養豬。


    牛羊之前或許會擔心沒有飼料飼喂,如今種植了玉米,玉米秸稈可是上好的越冬飼料。有了玉米、紅薯、紅薯秧子,喂豬也就變得簡單許多,每天挖菜飼喂的同時,完全可以添補一些不太成實的玉米和毛細小塊的紅薯進去,能夠更好地給豬催肥。有了這些牲畜飼養,解決了肥料的問題,還能夠為莊子增加許多收益。


    忙忙碌碌中,京城裏又有消息傳來。胡柏成翻供,指明售賣試題之事乃齊王指使人所為,他提醒無用,隻能作罷。為了取信,胡柏成還提出他藏匿的一份手劄。原來胡柏成是個謹慎的,雖說已為禮部侍郎三品高官,卻仍舊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天晚上,他總會將一天所經之事詳細記錄下來,然後逐條琢磨反思,已確認自己沒有差錯,或者有了差錯怎麽改進……


    就是這樣一個小心翼翼之人,大概沒想到,他當初為了督省己身的手劄,有一日成了他拚死一搏的最大籌碼。


    複考之日在即,聖上卻仍舊駁回前判,責令大理寺和刑部重審。並於當日下令圈了齊王府,齊王及府中諸人,皆不能出入。


    邱晨得了消息,也隻能歎息一聲。之前齊王想著棄卒保車,如今看來,將帥……不好說,卒車隻怕都難保全了。


    早上還晴朗的天氣,突然從西北方向快速湧上一團黑雲,快速地往東南方向氣勢洶洶地壓過來。


    “夫人,快進屋吧,要起風了!”月桂在身後提醒著。


    “要起風了!”邱晨仰望著一線壓過來的烏雲,歎息一聲。


    四月二十一日,會試複試按時開考。


    之前的種種似乎沒了聲息,定下的斬首事件也因為案情急轉取消了。宜萱的丈夫翟大公子也與許多受牽連的舉人士子一般,不得不再次拎起考籃進入考場應試。


    但之前的一番動作畢竟不是沒有發生,這一次的考場格外森嚴,考場外戒嚴的兵士增加了足足一倍有餘,每一個進入考場的士子也被引入貢院門內的房間裏脫衣裸檢之後,方才能進入考場。在這種低氣壓下,實在不好說參加複試的這些考生還能不能安下心思考試做章。


    邱晨卻仍舊帶著孩子們住在莊子上,專心督促著各個莊子進行著玉米在麥田的間作套種。


    玉米點種之後,大概四五天時間就能出苗,小苗兒出齊十天,長勢迅速,十天左右,差不多十公分左右,四五片葉子的時候,麥子開始泛黃。緊接著,端午,麥收相接二而來。


    邱晨仍舊沒有回城,從莊子上打發了人往各處送了端午節禮,她自己則仍舊帶著孩子們在莊子上住著。之前是春遊賞春,如今過了端午了,就可以是避暑而居了。


    湯老先生對於村居生活也頗為安適,每日早晚都會走出莊子,去到湖邊的棧道上散步。漸漸地跟周圍的村人老者認識了,互相打個招呼問候一聲,再後來,邱晨看到湯老先生已經坐到村老們中間說起村中的奇聞趣事,有聲有色地討論起稼穡耕種了。


    套種完玉米,邱晨基本就放了心,也不再往外跑了。閑下來,她就又重新關注起昀哥兒,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穆老頭兒已經將昀哥兒拐上手了,每天抱著昀哥兒出門的不再是王氏和丫頭,而是換成了一副布衣村老打扮的穆老頭兒了。


    看著又黑了些壯了些,也更活潑鬧騰了許多的小兒子,邱晨很有些無奈。阿福阿滿那時她之所以起了讓孩子們練功的心,不過是為著讓孩子們強身健體,然後就失策地讓穆老頭兒拐著阿滿出走了一年。如今昀哥兒才五個月,穆老頭兒就每日抱著不撒手,邱晨親眼看到穆老頭兒抱著昀哥兒跳上樹去摘泛黃的杏子,昀哥兒非但不害怕,還咯咯咯地笑得格外歡實!


    她真是有些氣惱了。本來就是個調皮淘氣的,再這個帶法兒,大些還不天天上房揭瓦的?那還了得!


    將睡熟的昀哥兒接過來,交給王氏抱進去,邱晨讓著穆老頭兒在廳裏落座,上了茶,然後壓著一肚子火氣跟穆老頭兒打著商量:“穆伯,您喜歡昀哥兒是那小子的福氣……”


    “哈哈,是啊,這小子投我的眼!”穆老頭兒不等邱晨說完,就打斷道,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滿丫頭天資好,畢竟是個丫頭,你又多有舍不得。這個小子就


    就不一樣了,不愧是錚小子的種,天資好不用說,這性子就更沒得說了,膽子大反應快手腳敏捷……”


    看著誇起來就滔滔不絕的穆老頭兒,邱晨覺得腦門子突突跳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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