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楊璟庸和楊璟芳兩位王爺的麵兒,邱晨心裏擔憂也不能衝上去將阿滿拉回來。


    “姐姐,自從你懷了身孕,這可有小一年沒吃上你做的飯菜了,可是一直惦記著呢……”楊璟庸笑嗬嗬地開口,房中除了安轡就是楊璟芳的貼身太監,楊璟庸也放得開,笑嘻嘻的口口聲聲叫著姐姐,嬉皮笑臉的,完全沒了王爺的架勢。


    按捺著憂慮,邱晨轉回頭來,笑著道:“我這裏哪樣飯菜遮掩著了,做菜方子和材料你想要的也劃拉走不少,想吃讓你府上的廚子做不就得了,怎地還特特地惦記著?”


    楊璟庸也是一臉煩惱疑惑,皺著眉搖著頭道:“姐姐,我也弄不清楚,不知什麽緣由,從你這裏拿回去的方子、材料,我府上廚子就是做不出正味兒來。”


    說著,連連搖著頭歎息著,一臉苦惱。


    楊璟芳也跟著笑嘻嘻地附和:“我也是一樣,一樣的菜色回家吃總是吃不出在侯府的味道來。嘿嘿,就是不知道,若是把侯府的廚子要回去,能不能做出這裏的味道來。”


    楊璟庸斜了老四一眼,很是有些鄙夷:“四弟,這上門做客的,劃拉點兒做菜方子、食材也就罷了,你連廚子也想著劃拉回去,就有點兒太過了哈!”


    楊璟芳也不在意,笑嘻嘻道:“我就是那麽一說,也不敢冒險,我總覺得,就是把廚子要回去,也做不出靖北侯府的味道來。”


    一聽這話,楊璟庸放了心,邱晨跟秦錚對視一眼,卻都無奈地笑著搖頭。


    這哥倆還是親王呢,上門做客連胡吃海喝也就罷了,看啥也想劃拉著走,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皇上不管自家兒子,餓著這兄弟倆了呢!


    也不理會兩兄弟的掰扯,邱晨隻笑著道:“有新鮮的鹿肉、麅子肉,涮烤皆宜,今兒就吃鍋子和烤肉怎樣?”


    這回,不等楊璟庸開口,楊璟芳第一時間就搖頭,笑道:“自打入了冬,差不多日日吃這些了,若是可以,還是換成旁的吧……我記得吃過一回郡主做的魚頭,鮮滑爽嫩,回味無窮啊!”


    楊璟庸也連忙附和著,道:“好久沒吃姐姐做的魚了,今兒不知能不能做道魚給兄弟解解饞?”


    邱晨眨巴眨巴眼睛,“吃魚不是不可以,就是要等一會子了,廚房裏備的魚不多,要現鑿冰捕魚!”


    “嘿,鑿冰捕魚最有意思,我們也跟著熱鬧熱鬧!”楊璟庸雖然在劉家嶴住過幾回,可因為進了臘月就要趕回京過年,幾回鑿冰捕魚都沒趕上。還是去年冬天過靖北侯府,秦錚帶著孩子們和護衛給他鑿冰捕了一回魚,極是有趣也最是熱鬧,寒冬臘月的,站在冰麵子上愣是一點兒不覺得冷,看著出魚隻剩下滿心火熱了。


    當然,換成他王府裏的湖是不行的,王府裏的湖麵小不說,湖裏放養的是錦鯉和金魚,數量也有限。不像靖北侯府裏的湖麵大,水是活水水質好,湖裏放養了好些個鱅魚、鯉魚、白魚,連南邊兒出產的鱖魚也有不少,湖底水草密集處還有螃蟹,每年秋風起**黃的時候,都能捉上幾回,膏滿黃肥,濃香四溢,鮮美無比!


    說起鑿冰捕魚,邱晨也最支持。別的不說,隻要鑿冰捕魚,孩子們自然就暫時顧不得冰戲了。邱晨就好趁機把阿滿小丫頭拘回來,說服她去跟茗薇一起,尋個比較僻靜又能看到熱鬧的所在,鑿個冰窟窿釣魚去。靖北侯後園子的湖麵大,甚至大可以尋個僻靜處多鑿幾個冰洞,讓兩個小丫頭帶著丫頭婆子玩去,同樣熱鬧暢快,還不用擔心人非議,那才是兩全其美呢!


    答應了楊璟庸,立即當麵兒喚過丫頭來吩咐下去,邱晨心情好起來,又跟楊璟庸笑道:“二位王爺今兒到的巧,二哥昨兒剛到,捎來不少安陽的特產,我去踅抹踅抹,給二位王爺弄兩個農家菜嚐嚐。”


    楊璟芳對農家菜沒有概念,畢竟從小沒在農村裏生活過,就是去到皇莊子裏,身邊伺候的吃穿用具也不比宮裏差。楊璟庸就不同了,很小就失去母親,在宮裏也是忍氣吞聲地活著,略大些,為了自保,幹脆隱姓埋名去了邊關從軍,並且在軍隊裏一呆數年,真正體會了民間生活的饑苦。再後來,秦錚在劉家嶴兩次療傷,楊璟庸也都跟著住了一段時間,對農家的生活有切身的體會,那時候,邱晨,可沒把他當什麽貴客待承,吃喝上雖說比普通農家強不少,跟自家人卻沒啥差別的。


    不過,不管是邊關的日子,還是劉家嶴的生活,吃穿用度上是沒辦法跟宮裏相比,卻也有宮中無法比擬的輕鬆愜意溫情,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人心淳樸溫厚,飯菜上雖說沒那麽多講究,粗茶淡飯,卻別有一種跟鄉村生活莊戶人一樣的純樸和原汁原味,讓人不知不覺地喜歡上它。如今,楊璟庸早已不是當初無依無助的小皇子,貴為親王,倍受聖寵,生活自然也真正雍容奢華富貴起來,但每每錦衣玉食,金蓴玉粒之中,總會懷念邊關、鄉村那種最原始最淳樸最本色的味道。


    這會兒聽得邱晨這麽說,楊璟庸自然大喜,撫掌笑道:“猜著楊二哥進京,必定要捎帶些好東西來。姐姐,二哥帶了什麽好東西,能不能帶兄弟也去看看。說起來,雲連山上的小黃蘑菇真是好吃,獵幾隻雉雞一燉,濃香四溢……還有那山溪中的小白鱗魚,隻有小拇指大小,油鹽蔥花啥都不用,就用溪水燉魚,加點兒鹽花兒,燉上個把時辰,小魚兒的刺兒都沒了影兒,軟乎乎麵嘟嘟的,跟麵疙瘩一樣,鮮嫩可口,魚湯更是鮮美難言……”


    聽他一樣一樣說起劉家嶴的特產美食,邱晨也忍不住勾起無限懷念。不過,她想的不是山珍野味兒,她想的是在劉家嶴時吃的鄉村飯,還有村裏那些莊鄰鄉親們,滿囤蘭英、青山一家子、二魁一家、三奶奶和兒孫們……想起鄉親們幫扶著她過夏打場,醃製泡菜……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親親熱熱的,有說有笑地過日子,內心寧靜,心氣平和,吃飽了穿暖了,琢磨琢磨來年的日


    子,展望展望兒女們將來的願景……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在有一段日子裏,邱晨就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要過那樣安寧平和的日子了。誰也想不到,她後來還是走出了那個美好寧靜的小山村,甚至意外地嫁進了京城,到了這所禦賜的靖北侯府裏做起了女主人。


    心中感觸莫名,說不清是遺憾還是懷戀,這會兒也由不得她沉吟緬懷,隻是將種種感觸暫時按捺下去,轉而歡喜地盤算開來:正好蘭英和青山家的讓二哥楊樹猛捎了不少幹菜來,茄子幹、蘿卜幹什麽的,還有用果樹枝子熏製的臘肉臘魚臘腸;另外,還有自家清水鎮莊子裏產的辣椒醬、剁辣椒、西紅柿醬、野果子醬……通州莊子裏也種了不少辣椒、西紅柿,邱晨經管之後,每年也讓人做許多辣椒醬、剁辣椒、西紅柿醬什麽的,明明是一樣的辣椒,種子還是安陽帶過來的,製作方法配料也完全一樣,製作出來的辣椒醬、剁辣椒什麽的,味道就是跟安陽的有些細微的不同。邱晨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也隻能歸到水土不同上了。


    茄子幹什麽的泡發一下子,用五花肉炒、燉皆宜;加入肉丁子、油吱啦包包子,幹菜勁道,滋味醇厚,加上濃鬱的肉香油香,是與鮮菜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滋味兒。至於臘腸臘魚臘肉,因為是果樹枝子烘烤熏製的,濃濃的肉香中隱約有一種果木香氣,炒菜、做臘味煲都是極佳的……不過,兩位王爺整日雞鴨魚肉慣了,這種大油大膩的飯菜估計不喜歡。


    轉念,邱晨就釋然了。她和孩子們喜歡也就夠了,兩位王爺喜歡吃多吃點兒,不喜歡吃也沒辦法,話說,要是不喜歡以後還省不少麻煩呢,省得天天惦記著。


    計議已定,邱晨也就笑道:“這個季節的食材大都是幹貨,也看不出什麽來,不如過會兒做出菜來,你喜歡什麽多吃些,要是不嫌棄,帶些回去也好。”


    楊璟庸略一琢磨,也覺得邱晨說的有理,也就笑著應了。


    邱晨辭過兩位王爺從臨波軒出來,一路轉回前院,拿出楊樹猛帶來的節禮單子,一一指點著,讓人去庫房裏把東西拿出來,送到大廚房去。幹菜要泡發,臘肉臘魚臘腸什麽的也要提前火燎後,再用淘米水浸泡些時候才好吃……趁著處理食材的時間,邱晨也回到後園子,就直接去了宜萱母子居住的紫藤軒。


    這裏有單獨的小廚房,一應用具調味料齊全,邱晨又想著約束滿兒,就將製作特色菜品吃食的地點定在這裏。並打發人去喚阿滿丫頭,約束著她一起做飯做菜了。據邱晨觀察,阿滿雖然對女紅廚藝不感興趣,但若是她親自帶著她一起,說笑著做,也不是太排斥。


    果然,領命下去的丫頭沒多久就把阿滿帶了回來。小丫頭臉蛋兒紅撲撲的,大冷的天,額角鼻尖兒上沁著一層細密的汗珠兒。


    小丫頭一露麵,不等邱晨說話,宜萱就上前接著了,一邊拿手帕子替阿滿擦著汗,一邊笑嗔道:“這大冷的天兒還跟著那群傻小子去冰上玩,看看這一身汗,若是一個不注意受了風寒可了不得,跟著的婆子丫頭呢?帶歡喜衣裳沒有,屋裏備下的有熱水,還不趕緊帶你們小姐進去洗洗換身幹衣裳去!”


    若是邱晨如此,小丫頭少不得耍癡賣傻地撒嬌耍賴一番,但換成宜萱,小丫頭就有些破不開臉,加之宜萱這會兒懷著身子,小丫頭不敢動作,怕萬一磕碰或者衝撞了宜萱,除了乖乖聽命再無二話。


    茗薇捂著嘴吃吃笑著,山前來挽了阿滿的手,帶著她往淨房裏洗漱更衣去了。阿滿常年練功,夏天多一個遊泳,冬天多個冰戲,丫頭婆子們隨時隨地都帶著歡喜的衣裳用具,這會兒自然也便宜,匆匆跟邱晨和宜萱行個禮,跟著進淨房伺候去了。


    沒多會兒,大廚房就將食材處理好送了過來。茄子幹兒什麽的都泡發好清洗幹淨,五花肉、肋排骨,還有切好了做餡子的肉丁子,油吱啦也剁碎了……就連臘肉臘魚臘腸什麽的也處理過清洗幹淨了,隻需要按菜譜搭菜烹製就好了。


    這些東西,絕大多數都是劉家嶴的鄰裏百家捎來的。阿滿離開劉家嶴的時候雖然隻有六歲,卻因為早慧也記事兒了,對劉家嶴那些長輩和小夥伴們,甚至村子裏的老黃牛大花狗,乃至村裏山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懷著深深地依戀和懷念。相比起邱晨這個半路的天外來客,劉家嶴是阿滿小丫頭真正的出生地和故鄉。對於劉家嶴送來的這些食材物事,阿滿小丫頭自然也是歡喜不已,完全沒有排斥地跟在邱晨身邊,略顯笨拙地春打起下手來。


    豆角幹燉五花肉,蕨菜幹炒臘肉,蘿卜幹燉臘魚、小黃蘑菇燉榛雞……特色菜就弄了這四個,茄子幹加油吱啦包了蒸包,另外用後園子的韭菜加蝦仁雞蛋木耳末兒包了個三鮮包子,算是兩個主菜。


    帶著阿滿茗薇和丫頭婆子們說說笑笑的做完了這些菜,湖裏鑿冰捕魚的也有了收獲,十多斤的大鱅魚好幾條,魚頭剁下都有七八斤,燉魚頭、清蒸魚頭、剁椒魚頭都極好,這個季節的魚腥味兒最少,最是鮮香滑嫩。至於鱅魚尾巴可以做魚片、魚丸,邱晨直接讓人送去大廚房,那個要細細地挑了刺,再放在豬皮上慢慢地用特製的錘子拍打,打成魚肉茸才行。


    鑿冰捕魚的還意外捕到了三天鱖魚,都在三四斤的樣子,邱晨也不費心思,直接說給小喜,做成鬆鼠鱖魚送上去。


    俊言俊章帶著幾個小廝用須籠在湖水邊兒上居然逮了三四斤青蝦,個頭都不小,邱晨讓人做了個幹炸青蝦之後,又剝了一盤蝦仁,用最好的茶葉搭配,做了個龍井蝦仁。


    後邊這些菜,邱晨基本就不動手了,直接跟小喜報菜式,並略略叮囑些細節注意事項就不管了。阿滿則拉著茗薇溜去玉蘭閣,也讓人在窗下鑿了冰洞,人坐在窗戶裏頭憑欄垂釣,不指望釣上魚來,不過是去玩兒罷了。


    邱晨抽空叫過阿滿身邊的嬤嬤來叮囑了一回,讓她盯著些,有外男在的時候,還是要約束一下阿滿的性子才行


    。


    將菜式跟小喜說清楚,看著幫廚的丫頭婆子們跟著小喜忙乎開來,邱晨也就離開廚房操作間,轉回紫藤軒的客廳。


    宜萱靠這個大迎枕歪在榻上打盹兒呢,聽到動靜睜開眼,見是邱晨連忙起身迎著。


    邱晨一邊將手放在熏籠上烘著,一邊笑著阻止道:“你跟我還這麽客氣做啥,歪著就行!”


    宜萱笑著道:“早就安穩了,不用那麽小心!”


    邱晨看著宜萱的氣色有紅似白的,精氣神兒也不錯,也暗暗點頭,笑道:“哪怕好了,也不能大意了,還是小心著好!”


    宜萱點點頭應著,轉身從丫頭子手裏接過茶水,親自捧上來遞到邱晨手裏。邱晨接過茶盞,順手拉著宜萱坐了,笑著道:“說你不用跟我客氣!”


    兩個人笑笑,各自端了茶喝了,宜萱沉吟著道:“大嫂,之前多虧你替我操心撐腰,這一回,又得虧你照應顧惜……還有兩個小子和茗薇丫頭……”


    說著說著,宜萱動了情,一時淚花閃閃的竟哽噎著說不出話來。


    邱晨放下茶盞,笑著拉起宜萱的手輕輕拍著,道:“說不讓你客氣,你倒好,越說越來勁兒了……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若不是昀兒敞兒他們的姑姑,不是我們爺的妹子……退一萬步說,若不是你我性子投契,說話說得來,我也不會這麽做……既然你是昀兒的姑姑,是我的妹子,我們又這般投契……我做什麽不是應該的?你又何必總計較這些。”


    柔聲細語地寬慰了一回,宜萱才重新歡喜起來,擦去臉上的淚水,笑著連連點頭應著,道:“眼瞅著要進臘月了,我的身子也穩當了,我盤算著,明兒就跟大嫂辭行回長清去。”


    宜萱丈夫翟大公子在長清任縣令,外官未經宣召不能進京。眼看著過年,宜萱自然要回去跟丈夫團聚,一起過年。


    這話略感突然,卻也合情合理,邱晨也很自然道:“好,你的身子好了是該回去,總讓姑爺一個人沒有照應也不行。不過,下半晌再請太醫和穆神醫都過來請請脈,確定遠行無礙才能動身。”


    宜萱自然沒有二話,感激不盡地答應著。轉而話題一轉說起秦遙的妻子趙玉真來:“三弟媳婦兒看著是個爽利的,但畢竟出身小門小戶,見識上難免有限,少不得還得托付給大嫂,搭搭手指點她幾回。”


    邱晨並不覺得趙玉真見識少,而是覺得趙玉真有些過於迫切,新婚不到一個月就心急吃促孕藥物……不過,想想這也算是時代特色,並非趙玉真一人如此,邱晨也不好說什麽,隻含糊著答應著,想著轉移話題說些別的。


    就在此時,外頭有婆子回報:“夫人,侯爺打發人送了信過來,說是遼地都督府長公子和奴兒幹都督府長公子來了,還來了幾名士大儒,讓小的報與夫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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