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的征程


    載振因楊翠喜案被迫辭職後,一直在天津賦閑,過的日子雖然逍遙,可他一點都逍遙不起來,兩個子,苦悶。


    光緒三十二年朝廷頒布立憲,改革官製,他出任農工商部尚書要職,不過才30歲,可謂少年得誌。要知道,當時上海信成銀行發行的紙幣,幣麵都印有他——堂堂農工商部尚書載振的半身像,可謂隆盛一時。


    可現在呢,廢人一個,從高高的雲巔跌入凡塵,隻是憑著父親慶親王的招牌,還能勉強維持從前的榮光。


    要是父親一去,他還能有什麽?


    要是,要是太後去了,皇帝能從咱們這支出,該有多好?至於光緒,不過是個病癆罷了,太後不會讓他活過她,這是近支王公世家誰都知道的隱秘。


    載洵與良弼都知道載振是輕易不出天津的,倒是奇怪起來。


    “有什麽?還不是袁世凱的事情。你們不知道吧?太後對黑龍江可是嘉獎有加,袁世凱自己疑心起來,找我阿瑪問計。”


    載振將慈禧為程德全與李安生親自提拔的前後仔細說了,也是長籲短歎。


    太後固然信任他父親慶親王,可是一旦對袁世凱起了疑心,也要影響到這份信任。


    “徐卜五的確是太急躁了些,這也不怪他,程德全有了李二愣的襄助,任誰手下出了這等強人,哪能心安?”


    載洵見識一般,隨口說著。


    良弼卻是有自己的想法,“東三省集權是可行的,不然難以應對日俄的壓迫。可程德全與李安生都是幹才,何必一股腦的要打倒?好生用好了,便是國之利刃,而不是因一.黨一家的利益,就要自毀長城。”


    “也的確,這回黑龍江新軍可是大大的『露』了臉。不過,良弼,你可別忘了,黑龍江新軍可沒多少旗人,當初為了這個事兒,咱們的洵貝勒還讓人李二愣給損了顏麵。這回李二愣又兼了吉林軍務,要是還來這一出,怎麽說?”


    見良弼沉默不語,載洵也連忙趁熱打鐵,“正是,那李二愣狼子野心,當初敢對我大不敬,便是個董卓曹『操』的本質。更何況,咱們幾家當初想在黑龍江治產業,還不是給人家陰了一把,打了我們的臉?”


    載振笑了笑,這李二愣對他父親這一支的輕蔑態度,到現在還時時沒忘,大清國多少人擠破了頭要拍他父子二人的馬屁,就這個李二愣不識相,很是羞辱了他家一番,此仇,不共戴天。


    “他能當曹『操』?董卓也輪不上,不就是個小小的黑龍江新軍協統,翻不起什麽風浪。我倒是有個法子,能整治這無法無天的李二愣。”


    見載振陰陰的笑著,載洵眼放光芒,笑著捉了對方的胳膊,“我的親哥,快說說,啥法子?不將那李二愣整治死嘍,你可別拿出來讓我灰心。”


    “你就這麽恨那李二愣?”載振斜眼望著眼巴巴的載洵。


    “哼,小角『色』而已,犯不著我這麽恨他,實在是聽了就煩,趕緊讓他消失才好。”


    “法子麽,喏,近來不是有人將李二愣叫做‘抗俄英雄’麽,那便讓他抗俄去。昨天從袁世凱那裏回來,我翻了翻卷宗,黑龍江璦琿兵備道道員姚福升上任以來多次上奏朝廷,要收回江東六十四屯,跟俄人鬧了不知多少回,也是個『性』子倔的。既然李二愣抗俄得力,便讓他去。真要徹底惹惱了老『毛』子,他還有好果子吃。他是英雄,便將江東六十四屯拿回來,不拿回來,他是哪門子的英雄,損都能損死他。”


    載洵腦子並不笨,前後一想,拍手叫好。


    “那得趕緊,近來李二愣風頭正勁,讓他去璦琿,太後定然答應,想不到別處去。”


    這回中東鐵路的事情,俄方是吃了啞巴虧,畢竟是在鐵路附屬地,可江東六十四屯不一樣,過去就一直有邊界糾紛,更別提整個被俄人給占著。


    總不能明目張膽的將那片土地上的幾萬俄國人都殺了?


    想要拿回江東六十四屯,難,難,難。


    這回,李二愣可真是遭了難了。


    京城裏這些日子爭相的往關外投銀子,尤其是黑龍江,據說是洋人發現了東北大豆的好處,費盡心思到大清來搜購大豆三品。


    如此一來,這開墾土地的,開榨油坊的,豆餅坊的,還有機器工廠之類的,如『潮』湧一般。


    而日本人無意中爆出來的一則消息,更加的引爆了大豆種植狂『潮』,市場上大豆價格水漲船高。


    日本人不僅偷偷的花重金購得了黑龍江大豆種子在南滿鐵路附屬地種植,還在日本本土播種,可稀罕事發生了,這五月末到六月,東北也好日本關東也好,都是風調雨順,這日本人剛種的大豆就莫名其妙的幾天就死光了。


    不甘死心的日本人再次緊急補種,仍然如此。


    要知道,這黑龍江各種高產作物糧食種子也好幼苗也好,都是價格高得離譜,一般人很難買到,隻有在黑龍江等地開墾土地,並且與黑龍江農業公司、農業銀行以及糧食交易所等幾家機構簽署合同的農戶才能買到這些種子幼苗。


    在關內試種,自然是能活的,至少目前還沒有問題,可是,細心的農戶發現,這初期的長勢就好像不怎麽樂觀。


    這是自然,凡是黑龍江出品的作物,都是加了基因鎖的,這技術並不複雜,而且不加基因鎖的,也是經過特殊培植的,專門針對黑龍江各地的水土,你日本鬼子偷偷『摸』『摸』的拿到日本去種,簡直就是找屎。


    日本矮子們居然也想來分享糧豆狂『潮』,實在是異想天開,李安生想要實現東北特『色』的農業促進重工業建設,這糧豆上頭的利潤是少不了的。


    精明的日本矮子們不甘心,想要依樣畫葫蘆,聯合老『毛』子在東北設立糧食交易所,提前收購農戶們的大豆。


    畢竟東北新開墾土地無數,大豆產量相當驚人,憑借黑龍江的農業計劃以及糧食交易所根本就無法吃下如此龐大的數量。


    可是,李安生早早就引入了戰略合作者,中國的各大富商地主們,將許多過去隻知道買地買房的土老財們藏在地窖裏的發黴的銀子撬了許多出來,在東北各地陸續興辦多家糧食交易所。


    這些糧食交易所都是與黑龍江農業公司簽署合同的,沒有黑龍江提供的高產作物的種子與幼苗,還有那些種植技術,拿什麽去高產,拿什麽去賺錢?


    這回不僅是大豆,甜菜、煙葉等作物都成為了京中富商世家們青睞之物。


    除此之外,黑龍江去年新成立的幾家機器公司也推出了一係列先進的機器設備,囊括了榨油、麵粉、製糖等農產品加工行業。


    胖叮當那數據庫裏頭隨便拿出來的簡單機械都能遠超這個時代的簡單機械,洋商根本就無法展開惡『性』競爭。


    李安生費盡心機打造的新農業與農產品加工產業總算是有了個初步的基礎,高產糧食所能獲得的利潤也能最大限度的留在中國人自己手裏。


    水泥船以及李吉祥從美國發回來的多種水泥生產新技術,使得中國全國出現了一股建造水泥船的熱『潮』。


    像周學熙等內行的戰略合作者一看就知道,憑借這些從美國來的技術,大清很快就能夠在水泥行業上成功崛起。


    他們顧不上感謝“美國人“的慷慨,開始發動各自的力量,動員全部人脈,開始進軍水泥行業以及水泥船廠,航運行業。


    這是糧豆狂『潮』產生驚人利潤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水泥與水泥船對於東北產糧區與商埠、集散地之間的溝通無比重要。


    去年河道的清理,以及道路的整修,在今年更加的加快了速度,在大豆等作物大豐收之前,能夠盡量多清理河道,整修道路,對於糧豆的運輸有著極大的作用。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啊,今年一年是關鍵的一年,明年過後,便是大踏步的前進。


    李安生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如此的順利,黑龍江的農業奇跡居然會帶動了整個東北與華北的投資熱『潮』。


    不過,此刻李安生正站在滿洲裏邊界上,看著那美麗的阿巴該圖洲渚。


    這個江心大島自然是在中國一側的,麵積近58平方公裏,可是額爾古納河漲『潮』的時候,麵積就會大大縮小。


    阿巴該圖洲渚包括很多小島和河汊,如今正是春意濃的時候,放眼望去一片綠『色』,曲曲彎彎的河水夾在蔥綠中,水『色』碧藍,清澈見底。河道蜿蜓曲折,附近大小沙洲、島嶼眾多,河漫灘多成沼澤,蘆葦、雜草、柳條叢生,飄動的白雲映在流動的河水裏,讓人心馳神搖。


    河水歡騰的濤聲,空中清脆的鳥鳴,林間悠遠的獸嘯,與鬆濤陣陣碧葉簌簌交織,整條河時時處處洋溢著生命的喧囂。


    站在如此美景之前,宋小濂與李安生等人都沉默著,心中感慨萬千。


    當初沙俄氣勢洶洶,強行霸占了無數的江渚,進一步想要吞沒額爾古納河右岸的土地,可幾次迎頭痛擊,徹底的暴『露』了這個列強國家的『色』厲內荏。


    紮賚諾爾煤礦至今還有三千餘俄羅斯苦力,日夜輪班挖煤,俄方似乎忘記了這些人的存在,除了一些軍官被贖回,其他的人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這讓宋小濂等人感慨不已,沙俄的腐朽與沒落,就跟當初的大清一樣,爛透了,隻是虛有一個龐大帝國的架子罷了。


    海拉爾接到了電報,李安生這次又臨時加了個璦琿勘界專員的頭銜,協助姚福升與阿穆爾總督府重新確立璦琿邊界。


    璦琿勘界之議,在李安生還駐軍璦琿時,便已經提出,由姚福升辦理,隻是俄方一直采取耍賴與拖延,才沒有太多的實質『性』進展,隻有一些邊緣的小突破。


    “安生,滿洲裏勘界,並不能簡單重複於璦琿勘界,江東六十四屯畢竟是在江東。這次去,免不了要動幹戈,我隻是怕,隻怕動武都解決不了問題。”


    良久,宋小濂不無擔憂的提醒李安生。


    的確,有時候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比如江東六十四屯被俄人侵占數年,這片富庶到流油的土地,已經成為了數萬俄民的棲息地,成為了遠東少有的產糧大區。


    尤其是在李安生下令加大對遠東與西伯利亞的農業恐怖主義力度之後,想必老『毛』子更加看重江東六十四屯的糧食產出,不會輕易放棄這片土地。


    由於怕害了南岸的璦琿農業種植,所以農業恐怖主義並沒有重點照顧江東六十四屯。


    李安生思考著,是不是進一步實施專門針對江東六十四屯的農業恐怖主義,讓當地俄國農民拋荒土地,逃回歐俄。


    “這次我們在滿洲裏勘界,其實是出了損人不利己的陰招,坑了老『毛』子越境盜墾盜采的人口,這回新軍離開,漫長的邊境線始終是個問題。我就怕,老『毛』子以牙還牙,同樣讓俄匪或是俄軍假扮俄匪,越境來殺人放火,讓移民實邊這項策略失去了人口的支持。”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老『毛』子未必會想不到。


    過去的那個冬天,屠刀揮起,並且利用嚴寒坑害了數萬俄羅斯人,李安生心中並沒有愧疚,上升到國家與民族之間的爭鬥,就沒有所謂的正義不正義可言。


    他唯一遺憾的,是這些舉動都是無奈之舉,他們開了這個頭,老『毛』子有樣學樣毫無疑問。


    新軍撤走,憑借呼倫貝爾新近訓練完畢的一個巡警營是毫無能力的,李安生留下了展仲寧的一個馬營,並且留下了雲飛揚帶著一個營幫助宋小濂繼續訓練巡警,並且守衛海關,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東線,老王林攻陷綏芬河站後聲勢更加浩大,隊伍進一步的擴編整頓,實現了按照新軍標準選拔的一個標兵備。


    這三個營的兵力不分步騎,有些山地營的味道,他們將會繼續保持對中東鐵路的強大威脅。


    隻要鐵道遊擊隊一日存在,那麽中東鐵路就要繼續巨虧一日,此消彼長。


    這把屠刀的存在,也使得沙俄始終要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做出過激的舉動。


    有了滿洲裏與綏芬河海關的收入,足夠使得黑龍江與吉林兩省多出不少銀子,用於整頓兵備。


    李安生兼了吉林軍務,當然要盡快實現吉林新軍的成立。


    馬上要踏上新的征程,感慨萬千,與宋小濂在一起,總能感受到對方慷慨激昂的魄力與幹勁,讓他生出無限的希望,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而璦琿,也有姚福升這樣的真正意義上的抗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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