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唇槍舌劍


    沙俄自然是很願意將北滿變成殖民地的,或者是中東鐵路沿線,不過都是掛著一層遮羞布,遮遮掩掩,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霍爾瓦特還真沒遇到過這樣的官員,也不來跟你據理力爭,如何如何,直接就是將遮羞布掀掉,雙方赤果果的坦誠相對。


    李安生劍眉筆直,雙眼英氣『逼』人,直直的『逼』視,讓霍爾瓦特有些心虛。


    他遇到的清國官員,要麽就是畏懼俄羅斯帝國強大的實力,要麽就是認準了死理,表現出了所謂的氣節,都沒有像李安生這樣的無恥,即便他也很無恥。


    明知道是那麽回事,還要說出來?


    沒有了偽善,難道就這麽的直接冷臉相對?


    這家夥不懂政治,不懂權謀,不懂普世價值,這家夥,他簡直就不該當官。


    霍爾瓦特哭笑不得,隻能硬著頭皮將李安生兄弟請了進去。


    他的本意也是想要近距離觀察下李安生兄弟,釋放出“善意”的態度,總不見得當場鬧翻,那可就搞笑了。


    但凡一個合格的政治人物,都應該具備一定的胸襟與容忍力,霍爾瓦特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發怒啊。


    宴席剛開始,胖叮當就開始呱呱『亂』叫起來,“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狗食嗎?這種東西讓我怎麽吃啊。”


    其實不是霍爾瓦特不地道,曆來“白宮”招待中國客人,都是俄國食物,天生有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可是今天胖叮當卻全然不給主人麵子,連隱忍都不會,直接吼了出來。


    既然今天李安生是貴客,那麽霍爾瓦特就應該尊重客人,更加惡劣的是,有些心懷不滿的人故意交代下去,將最不稱手的餐具拿出來,就是不給筷子。


    “中將閣下,抱歉,我這兄弟心直口快,沒個遮攔,還望不咬見怪啊。”


    是啊,心直口快啊,說出來的都是心裏話啊,真話。


    你們確實不地道,趕緊的,給個交代。


    “這個,的確是我們的疏忽,實在是抱歉啊。不過,我可是很有誠意的想要請李大人品嚐俄羅斯的美食啊,看在我的誠意上,就原諒這些失誤之處,可好?”


    李安生自然點頭,心裏卻在冷笑,這不是故意想要讓他難堪嘛,想要削他麵子。


    其實俄羅斯美食還真沒有啥,要多難吃有多難吃,李安生在後世所吃到的俄羅斯美食,其實都是經過東北人的智慧改造過了。


    牛肉、羊肉、牛排以及***,小煎餅與羅宋湯,都是老三套,沒有太多的獨到之處,土豆燒牛肉居然也能給人推崇,腦子有病的人才去推崇俄羅斯大餐。


    大馬哈魚魚子被稱為紅魚子,略微醃了,但生腥氣重的很,全然不像李安生在黑龍江邊吃過的那般味道,***子其實也很笨,連個對菜的處理技巧都沒有,比如如何去腥味。


    頭道上來的是湯,俄羅斯人的湯很坑爹,就是個一鍋燴,撿幾樣蔬菜丟進去,熬熬,就是一鍋湯了。


    李安生是最不喜歡俄羅斯大餐的,純粹就是靠個量多味重,味道越重俄羅斯人越喜歡。


    如今也隻有勉為其難的忍痛下咽,略微填飽肚子。


    李安生跟胖叮當都是厚臉皮的人物,即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吃的不亦樂乎。


    沒辦法,為了不被認為失禮,也隻能如此。


    霍爾瓦特總算放下心來,看來李安生兄弟今天不是故意來找茬的。


    李安生還真是感慨萬分,惡人自有惡人磨,胖叮當這樣的人才能夠壓倒對方。


    這一席宴,倒是平平靜靜,沒有什麽波瀾,興許有些人也不敢再使些小手段。


    可憐之前哈爾濱關道衙門以及外務部的那些官員昏庸無能,一次次的在沙俄的武力恫嚇以及蠻橫手段下敗下陣來。


    李安生與胖叮當兩人安之若素,給圍在一大群的***子官員當中,仿佛是在自己家裏一樣隨便。


    但是兩人也並不十分友善,時不時的在談論哈爾濱市政問題上尖銳的叫囂幾句。


    李安生這一招其實不是自己想出來的,而是跟當年的漠河金廠總辦李金鏞學的。


    當年李金鏞被俄國人叫做“一隻虎”,沙俄東西伯利亞上任總督曾經歎息道:有李金鏞在,漠河今生不可過。


    這裏頭很有個典故,李安生還時常拿出來鼓勵黑龍江的官員。


    當年沙俄東西伯利亞總督沃爾夫借巡邊之名來到漠河,要求與李金鏞會晤,實際是要探聽虛實,窺測時機。


    李金鏞也早知其意,事先讓一名已犯死罪的流犯穿上官服扮成侍者。然後以禮相待,將沃爾夫請到礦內設宴款待。


    席間沃爾夫首先借酒試探說:“夏季俄***隊將有調動,兵輪要往返於江上,你不害怕麽?”


    李金鏞仰麵大笑:“兩國和好,我有何怕?況且我也曾參加過剿除撚軍、平定回疆之戰,那時都是營壘連雲,旌旗蔽日,還怕你們的兵輪麽?”


    沃爾夫聽到這裏,一時氣喪,隻好一笑而罷。


    當雙方官員推杯換盞之時,李金鏞借故侍者侍候不周,大喝一聲便把侍者推下斬首了。沙俄官員一時皆驚,沃爾夫問被殺者幾品官,李金鏞答七品官。聽到七品官說殺就殺,沃爾夫不禁心生畏懼,於是沙俄官員皆稱李金鏞是“一隻虎”。


    從那之後,俄方怕李金鏞怕的要死,從來沒有一個俄國官員敢在李金鏞麵前出過大氣,更別提各種無理要求。


    那個時候還是沙俄處心積慮要殖民東北的時候,更別提現在沙俄的重心已經轉移,更加不可能開戰。


    可憐,可歎,竟然沒有人能夠看得清沙俄虛弱的本質。


    將來李安生要當東北王,遲早要跟***子幹一仗,所以,他一直在處心積慮的研究沙俄在中東鐵路沿線的軍事部署以及在遠東的整個軍力配備。


    不將中東鐵路拿下,甚至是將海參崴這個出海口拿下,他永遠隻能在關外當個土皇帝,連奉天都不一定能夠拿的下來。


    從奉天進入渤海,從海參崴進入島國海,從韃靼海峽進入更加廣闊的大洋,三條海洋生命線,缺一不可。


    想要光憑借東北而稱霸一時,甚至向列強國家邁進,海參崴跟廟街等地是無論如何要拿下來的。


    哼,中東鐵路也好,西伯利亞東段也好,還有沙俄苦心經營的海參崴等要塞,到時候都要便宜他。


    想到這個,李安生就對霍爾瓦特這個臨時管家態度好了幾分,先替哥將中東鐵路管理好。


    “中將閣下,不知道哈爾濱忽然出現的那個什麽水利會,這是個非法組織啊,您可知情?”


    李安生隨意的問道,笑容可掬。


    霍爾瓦特處心積慮弄出來的水利會跟之前沙俄軍警強『逼』華商交稅是一樣的道理,就是要控製哈爾濱的稅務權力。


    鬆花江通航權一直賴著不肯歸還,也是中俄雙方多次交涉的重點。


    早在中東鐵路修建初期,沙俄迫使清廷允許俄國船隻通航鬆花江,運送築路員工和器材物資,“鐵路造成,俄船即應退出”。但鐵路建成後的1903年,由中東鐵路工程局將這些船隻,就地移交給中東鐵路管理局船舶部,設立航運公司,在鬆花江上經營航運,並限製、排擠在鬆花江航運已久的中國船隻。


    這就罷了,前任濱江關道道台杜學瀛昏庸無能,無法收回這項權力,***子反倒是變本加厲,前不久在哈爾濱設“水利會”,向中國船隻征收水運捐稅,盤查中國船隻,甚至提出“要中國船隻向俄國領事申領船牌,或由中國官員簽發執照經俄國官員簽字方準行駛”的無理要求,企圖獨占鬆花江航運。


    “這個,這個麽。”如果是其他清國官員,霍爾瓦特必定是要耍橫撒潑,推的一幹二淨的,可是,他知道無法用言語來搪塞李安生,對方哪怕一點都不懂如何交涉如何外交,隻要對方用橫蠻手段,他就沒轍。


    過去清國沒有人敢強硬,但是這個李安生不一樣,他連人都敢殺,護路軍都敢襲擊,無法無天,這樣的人可不是善類,好搪塞。


    “這個水利會,隻不過是為了協助俄清兩國更好的管理哈爾濱,管理鬆花江航道。過去並沒有這方麵的妥善管理,使得整個航運極端混『亂』,考慮到大量我國船隻的存在,不得不設立這個水利會來協助理順鬆花江航運。”


    霍爾瓦特耐心的說道,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


    首任濱江道道台杜學瀛雖因在任時“頹靡自私,罔知政體”被朝廷革職,但其初創的關道衙門徇私舞弊之風盛行,辦事效能低下,這是事實,正好給俄國人鑽了空子。


    李安生有條不紊的說道:“既然過去我們關道衙門辦事不力,那麽我如今到任,必然會在這方麵亡羊補牢,盡快完善各項市政管理,至於水利會,感謝他們在前任關道道台不作為的情況下,為哈爾濱做出的貢獻。但既然我現在銳誌改革,他們的好意我就心領了。我希望盡快將這個臨時機構撤銷,以免發生爭議。”


    是啊趕緊撤銷,不然得話,是要有爭議的,這個爭議,就不是要不要撤銷,而是李安生采取暴力手段強行清除之後的爭議。


    霍爾瓦特看到李安生眼中的冷芒,內心一凜,似乎感覺到了無邊的殺意。


    這家夥,果然是動不動就要喊打喊殺的無法無天人物,繼續讓他在哈爾濱帶著,實在是大禍害。


    他平日在哈爾濱就是個土皇帝,說一不二,手下官員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結果近日給李安生三番四次落了麵子,居然忍住沒有發作,讓在場的許多俄國官員震驚無比。


    當然也有人很不服氣,比如沙俄駐哈遠東軍後方司令伊萬諾夫中將。


    剛才伊萬諾夫中將給李安生落了麵子,一直有怒火燒在心頭。


    之前沙俄非法的 “哈爾濱實施自治問題審議委員會”便是他為『主席』,經過長期策劃,製定了《哈爾濱自治公議會章程草案》。


    他可是霍爾瓦特的頭號助手,去年中東鐵路管理局公布《哈爾濱自治公議會章程》,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其實李安生先前也是故意落他的麵子,這個“公議會”,以及由“公議會”選舉產生的沙俄市政機構“哈爾濱市董事會”都跟他有關。


    “李大人,你們的能力我很質疑。如今由哈爾濱市董事會以及水利會管理下的哈爾濱萬事順利,一切都按著規矩運轉得當。如果由你們來強行介入,我很擔心會被你們徹底擾『亂』。”


    伊萬諾夫說話並沒有霍爾瓦特那麽客氣,也是自然,他手下的護路軍幾次給李安生打得潰不成軍,至今還有三千多名傷兵無法複原,隻能成為中東鐵路局的一大負擔。


    “我的想法,是道內由市董事會自治,道外則由你們來管理,互不幹涉。李大人,你看怎樣?”


    老家夥有些咄咄『逼』人起來,留著仁丹胡,活像個神棍。


    按照之前的章程,從中東鐵路附屬地中劃出新市街、埠頭區約7.8平方公裏的地域,設置“自治”的哈爾濱市,成為中東鐵路管理局管轄下的地方行政區。


    這就使得道內成為了沙俄事實上的殖民地,李安生哪裏肯聽從對方的安排。


    “既然伊萬諾夫中將已經將我的工作安排妥當,那麽,是不是我從此隻要在衙門裏頭混吃等死了?那俄羅斯帝國什麽時候給我升官啊?我這官好像不是沙皇授予的吧。”


    李安生斜睇著他,一付不屑的樣子,小樣,護路軍都不放在眼裏,別說是你這老東西。


    “你照實翻譯,別耍花招。”


    胖叮當朝著霍爾瓦特身後的張姓買辦瞪大了眼睛吼道。


    這張姓買辦是當地富商,靠著勾結***子禍害華商發家,也是***子的有力幫凶,胖叮當哪裏會朝他客氣。


    那張姓買辦本來也是有些身份的,如今跟霍爾瓦特臨時當個翻譯,卻被對方如此嗬斥,心頭怒火頓時翻騰起來。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朝我大呼小叫?我好像不在大人你的管轄之下吧。”


    他哪裏像霍爾瓦特等人一樣,知道許多內幕,本來就沒有將李安生兄弟當回事情,義正詞嚴態度強硬的清國官員他見得多了,到最後還不是要在俄國人跟前服軟?


    他的主子是霍爾瓦特,可不是這些自以為是趾高氣揚的清國官員。


    胖叮當頓時大怒,衝過去將他的領子拎了起來,兩個巴掌打得他滿臉桃花開,“叫你嘴硬,我讓你嘴硬,你這狗奴才,當慣了狗,就忘記了自己狗的身份。今天你胖爺我徹底讓你清醒清醒,你長的是黃皮膚黑眼睛。”


    胖叮當大發神威,將狗仗人勢的張買辦一頓痛打,絲毫沒有留手,直接就想打死。


    他可不是正常的人類,對於剝奪人的生命並沒有什麽忌諱,換做以前,沒有給王喜兒刺激導致進化,他還隻懂得分析處理,『性』格也沒有成型,對這些他討厭的人完全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直接就會人道毀滅。


    “狗東西,睜開狗眼瞧瞧你胖爺,我可管得管不得你?就算你是俄國人,老子照樣讓你生不如死,別說你是俄國人的一條狗,吃裏扒外的東西,讓你當***賊,讓你當漢『奸』。”


    盛怒之下的胖叮當如同人形戰鬥機器,將前來勸阻的哥薩克當沙包一樣一個個的甩了出去。


    既然張買辦都說了,李安生他們管不到他,大清管不到他,這裏是道內,是***子的市政管轄範圍。


    那麽,李安生就要授意胖叮當直接打死,看看在道內打死你張買辦,哥哥我要不要受***子的懲罰。


    霍爾瓦特也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要是真的讓張買辦在他的府邸被胖叮當打死,那麽不僅他要威風掃地,而且還會陷入比較尷尬的境地。


    俄方要不要處置殺人凶手胖叮當?


    霍爾瓦特連忙與伊萬諾夫等人都上前勸阻,這瘋子總不能連他們一塊打吧。


    胖叮當見霍爾瓦特等高官紛紛抱他的腳拉他的手,立即停下來笑眯眯的說道:“中將閣下,我隻是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居然敢出言冒犯,又不是真的要拿他怎樣。”


    實在是讓人為之氣結,剛才那架勢明顯是要將人打死,如今卻輕飄飄的說句隻是教訓一下。


    這就讓霍爾瓦特有些尷尬,遇上這種無賴真的還是無計可施。


    被打殘的張買辦仍然不知好歹,口噴鮮血的叫道:“局長大人,將軍,你一定要為我出氣啊,我可是你的人。”


    霍爾瓦特簡直恨不得一腳踩死張買辦,這也太不知好歹了,不是讓他難堪麽。


    李安生連忙上前假意訓斥了胖叮當一頓,讓霍爾瓦特有個台階下,又說道:“中將閣下,這張買辦也的確太不像話,你說說,我是不是真的管不著他?他這算是什麽?挑戰我作為關道道台的權威嗎?”


    霍爾瓦特臉上尷尬神『色』一閃而過,他心頭怒火不斷的翻滾著,這話看似沒什麽水平,可還真是沒法回答。


    要說濱江關道管不到自治的哈爾濱道內,那麽對方必定會有一連串的招數出來,雙方立馬翻臉。要是回答管得到,那麽好了,對方明天就會大搖大擺的來接手市政管理。


    別說是水利會,就連警察署、公議會之類的都有借口取締。


    霍爾瓦特心頭凜然,這李二愣,還真不是愣,陰險無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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