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坐看風雲起


    黃興與宋教仁、居正等人剛剛坐船到了漢口,就聽到了激烈的槍聲,不由大為振奮與緊張,必定是起義開始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起義忽然提前,但是從漢口碼頭上得到的消息,說是湖廣總督瑞澂和第八鎮統製張彪都逃跑了,武昌已經在革命黨人的控製之下。


    這個消息瞬間讓黃興與宋教仁歡呼雀躍,激動之餘,迅速的向武昌趕去。


    10月11日黎明,起義軍聚集在湖北諮議局大樓會議廳,新軍八鎮十五協二十九標二營司務長蔡濟民召集會議,商討組建軍『政府』和推舉都督人選。


    吳兆麟提議由第21混成協統領黎元洪擔任都督,立憲派一致擁戴,部分革命黨人也因為黃興、宋教仁不在武昌,彭楚藩、劉複基、楊宏勝被害,孫武被炸傷,蔣翊武被迫逃跑,沒有更好的人選表示同意。


    不過,黎元洪本人卻推三阻四,似乎有些不大情願。


    半夜的時候,黎元洪實際上是被革命軍從家中強『逼』著去的楚望台。


    到了楚望台,黎元洪也並不十分熱絡,而是質問瑞澂、張彪沒有抓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時局,又問革命軍恃何為援?錢糧有多少?


    這個時候錢糧方麵現存官錢局銅幣局糧幣局和藩庫的銀幣合共有三千萬,立刻可以取用,實際上革命軍還是不缺錢的,黎元洪不過是找借口罷了。


    當聽到革命軍已經留了後路,那就是焦達峰準備在湖南起義之後,黎元洪才歎著氣認命,冒出了一句“我隻有這條命,給你們玩掉罷!”


    故而,讓黎元洪出任都督,實際上許多人還是很有顧慮的。


    正在互相扯皮間,耽擱了不少時辰,這時有人擬就都督安民布告請黎元洪簽署,黎元洪猶豫未決,其親信王安瀾也拉著他的衣服反複示意不要就任都督。


    這時守衛的兵丁舉槍威脅,黎這才低歎了一口氣,準備答應。


    不過,從外頭傳來消息,說是黃興與宋教仁等人抵達了武昌。


    頓時堂上一片的歡騰,終於有了主心骨到來,黃興與宋教仁等人抵達的消息,仿佛給了他們十萬兵還不止的底氣。


    黎元洪倒是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躲過一劫,本來打算勉為其難就任都督的,結果黃興來了。


    既然黃興來了,那萬萬沒有他的事情,於是,他趁此機會偷偷的溜走拉倒,倒也沒有人為難他,黃興來了,那麽還要他黎元洪幹嘛?


    黃興的威望的確是高,一到武昌,革命軍人基本就都認他為領袖,更加豪情萬丈。


    這不是對黃興的神化,而是黃興多年的實幹精神影響所致。


    在黃興的組織下,武昌革命軍迅速成立謀略處。在謀略處的主持下,宣布成立中華民***『政府』鄂軍都督府(即中華民國湖北軍『政府』),公布軍『政府』檄文和《安民布告》,宣布改國號為中華民國,廢除清朝宣統年號,改用黃帝紀元,宣統三年改為黃帝紀元4609年。


    軍『政府』建立參謀部、軍務部、政事部、外交部。以諮議局大樓為辦公地,以十八星旗為軍旗。謀略處以軍『政府』名義發布《布告全國電》,《通告各省文》等文告通電全國。


    10月12日,革命黨人第二十一混成協第四十二標士兵胡玉珍、邱文彬、趙承武等在漢陽發動起義,光複漢陽;隨後趙承武率起義軍攻占漢口。


    至此,武漢三鎮全部掌握在革命軍手中。


    武昌起義的消息於十月十二日下午一時傳到了北京,清廷舉朝頓時駭得手足無措,奕劻與載灃等人都是嚇得失去了分寸。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反複商討了一陣,也得不出什麽要領,還是善耆出了主意,盡快鎮壓。


    再不鎮壓,以雷霆速度撲滅叛『亂』,隻怕會引起其他地方的***,牽一發而懂全身,說不定會全國火起,難以挽救。


    於是,第二天朝廷立即派陸軍大臣蔭昌統率近畿陸軍兩鎮南下征討,並令海軍提督薩鎮冰率領海軍即日增援。


    此時此刻,能夠救朝廷的,就隻有北洋軍、東北新軍以及江蘇新軍。


    東北新軍沒有相隔甚遠,冒然調入關,影響太大,萬一入關的新軍忽然間造反,反而有大局崩潰的危機。


    更何況,東北新軍為李安生、袁世凱與錫良三方影響,並不能夠集中力量。


    而北洋軍與江蘇新軍都是可靠的,朝廷也在為著北洋軍與江蘇新軍之間搖擺,也就是說,到底是依靠袁世凱,還是李安生來平定叛『亂』。


    無論袁世凱與李安生,都是梟雄之輩,不是那麽好打發。


    袁世凱虎狼之資,這是人盡皆知的,載灃肯定不願意啟用他,但是,眾人更加傾向的李安生,同樣讓他們顧慮重重。


    李安生在東北新軍中的影響力不可謂不大,又將江蘇兩鎮新軍抓在手中,跟程德全以及第九鎮統製徐紹楨之間也關係密切,形成了又一個政治集團。


    李安生是否會是另一個袁世凱?


    焦頭爛額的奕劻與載灃等人眼前一片昏暗,天不佑護大清,天滅大清。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急調北洋軍南下,畢竟北洋軍大部駐紮在直隸等地,值得信任,而李安生能不能掌控江蘇新軍是個問題。


    載灃除了讓錫良整軍備武,除了監控東北新軍的異動,挑選信得過的部隊,準備入關勤王。


    載洵也再次的南下,希望能夠與李安生、程德全接洽,這個時候,兩江地麵可『亂』不得,一『亂』,這天下可就大『亂』了。


    作為親王,載洵一年之內三下江蘇,實屬罕見,也可見清廷已經是急昏了頭了。


    而此時,黃興也積極派人聯絡李安生,催促李安生盡快發動,如此,革命聲勢將會瞬間高漲,席卷全國,此時全國已經到處出現不穩的跡象。


    李安生知道,此時正是革命力量無比高漲的時期,要是他立即發動,固然會震動北方,北洋軍敢不敢南下,還是個問題。


    清廷固然很快就會倒台,但是,袁世凱是個什麽態度,就很難『摸』透了。


    這幾天,袁世凱的電報一封接一封,兩人雖然有些默契,但是到了這個關頭,也很難說能不能互相信任。


    李安生的宗旨是江蘇新軍暫時觀望,不鎮壓兩江的革命力量,也不宣布加入革命。


    袁世凱知道李安生一言九鼎,但還是不敢大意,派了袁克定南下,希望能夠說服李安生,支持他上台。


    這個時候,老袁很能夠『摸』的清形勢,那就是,如今朝廷必須要依賴北洋軍,而北洋軍正好是他最大的砝碼。


    要是李安生站在他這邊,無論是剿滅革命軍,或是倒過來威『逼』清廷,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當然不會為清廷盡忠,自然是要實現心中的抱負。


    可是,清廷倒台,他袁世凱必定不是最大的受益者,受益者將是革命黨人。


    他袁世凱作為舊官僚,誰知道革命黨人要建立的政權能不能容他?


    他固然是看不起革命黨的軍事力量的,可是,他是個政治家,知道一旦清廷倒台,建立新『政府』,玩的就是政治,軍事隻能說是後盾,並非萬能。


    他最大的依仗是李安生,要是李安生選擇堅定的支持他,那麽,他或許能夠對革命黨人軟硬兼施,執掌大權。


    所以,關鍵還是李安生的態度。


    革命黨、載洵與袁克定,爭相恐後的到蘇州來,想要說服李安生支持他們,忽然間,李安生自己都沒有發現,他成了個香餑餑。


    清廷就像一棵大樹,雖然根底枯死,但是枝繁葉茂,勢力還是龐大的,守舊力量也不是一下子能夠清楚掉。


    全國上下雖然一派革命氣氛,但是真正對革命黨人感冒的,可並不是特別多。


    李安生固然也想趁機自己上台執政,將這部分力量都聚攏到他的身邊,但是,袁世凱必定不會讓他如願。


    北洋六鎮固然不難對付,但是,袁世凱很有可能會繼承,聚攏一大部分清廷的遺產,這是根基淺薄的李安生無法比擬的。


    一場內『亂』不是李安生所希望看到的,故而,他選擇了迂回側擊。


    老袁隻要不『露』出太多的野心,那麽就不妨在老袁與革命黨人之中左右逢源。


    而老袁也狡猾的很,此刻他便在河南老家開始了左右逢源。


    被派南下作戰的馮國璋專門秘密的趕來向老袁請示,下一步如何行動。


    老袁給馮國璋六個字的錦囊妙計,是:“慢慢走,等等看”。


    北洋軍打仗或許有一套,但是,這個時候局勢撲朔『迷』離,不是武力能夠徹底解決的,北洋軍也不想跟革命黨人拚命,便宜了別人。


    馮國璋過來探訪老上司,也是代表著所有北洋係力量的意見,關鍵時刻,北洋係該何去何從。


    是鎮壓革命,為清廷盡忠,還是退一步自保?


    老袁的這六個字,立即影響了蔭昌率領的北洋陸軍,他們果然以極遲緩的行動準備出發作戰,老袁的意思很明顯,是想要觀看局勢發展,同時,他們本身的觀望就是一種壓迫,『逼』著清廷給點好處出來。


    蔭昌一看苗頭不對,也就留在北京沒有動身,他哪裏是能夠指揮的動北洋軍那幫驕兵悍將的。


    無奈之下,武昌起義過去五日,清廷起用已罷黜兩年餘的袁世凱為湖廣總督。


    袁世凱的再起是內閣總理大臣奕劻保薦的,攝政王載灃雖然不歡喜老袁,可是要打仗必須倚靠北洋軍,北洋軍則全是老袁一手訓練,所以不得不用老袁。


    但是,袁世凱卻並不買賬,這不是在坑爹嘛,給個湖廣總督就打發了他?他可不是叫花子,還要忍受清廷的繼續防備。


    防賊都沒有防的這麽嚴,這哪裏是要重用他袁世凱的樣子?


    從這道命令上看,袁世凱不僅是湖廣總督,同時兼辦剿撫事宜,照這道命令,等於是蔭昌的副手,老袁當然很沒趣,於是以“足疾未痊”的理由,推辭了這個湖廣總督的任命。


    袁世凱將這封電報當做是個笑話,轉發給了李安生,也是在炫耀一下,他老袁也是有脾氣的。


    袁世凱本來並沒有足疾,可是當年攝政王載灃放逐他的時候,硬說他有足疾,勒令請假養屙,如今他正好用足疾來回敬。意思是:“我明明無病,你叫我養病,如今事急來求我,我也隻好給你一個因病不能複起的回敬。”


    奕劻與載灃等人左右無法,隻能硬著頭皮『逼』著蔭昌南下,南下之後,北洋軍全部停留在信陽和孝感之間,兵車阻塞不通。


    眼看著武昌革命軍聲勢越來越浩大,蔭昌的號令完全不行,隻落得在孝感滿頭大汗,跳著腳罵人。


    奕劻見到北洋軍這番作態,知道是老袁在搞鬼,可又毫無辦法,於是派內閣協理大臣徐世昌於十月二十一日微服前往河南彰德洹上村拜訪他的把兄弟,這兩個老狐狸如此這般一番,徐世昌就折返北京,裝出一副又喪氣又生氣的樣子對奕劻和滿朝親貴說:“真是不知好歹,他竟提出條件,他說:要我幹未嚐不可,可是必需得聽我意見。我看還是叫蔭督帥快赴前線去吧,沒有袁世凱不見得就不能打仗。”


    奕劻問徐世昌是些什麽條件,徐世昌支支吾吾說出了袁的六個條件:


    (一)明年召開國會;(二)組織責任內閣;(三)開放黨禁;(四)寬容革命黨;(五)授以指揮前方軍事的全權;(六)保證糧糈的充分供給。


    其實武昌起義後全國的形勢岌岌可危,奕劻等人已經完全明了局勢的嚴重,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以隻好用軟功來緩和革命力量的膨脹,不敢用高壓的流血手段來鎮壓。


    因此在派徐世昌到河南去見袁世凱的同一天,下了一道上諭給各省督撫轉諭軍民:“從『亂』者不咎既往,倘搜獲名冊,亦當立予銷毀。”


    這個命令一出,連李安生都看不下去,這明擺著是自欺欺人,看樣子清廷還真是要立即倒台,還讓奕劻等一幹昏庸之人掌權,再來十個李安生都是無用。


    袁世凱的用意是利用革命黨對付清廷,再留著清廷對付革命黨,自己有北洋軍為本錢,坐收漁人之利。


    袁世凱不得不這麽做,出於對李安生的防範,他必須要借著這個機會,利用提出的條件把清廷的軍事和政治大權都拿過來,要是連這點都無法滿足他,那麽他樂得自在,笑看風雲。


    袁克定到了蘇州之後,載洵已經早到了,畢竟他的行蹤是要保密的,不像人家,專程趕來。


    載洵自然是希望能夠說動李安生,從而影響程德全,將江蘇新軍調往江西等地駐防,並且準備進軍武漢。


    李安生答應的很爽快,江蘇新軍第十二鎮立即調往江西各地駐防,除了九江、南昌與湖口重地,他還準備命令新軍掌控萍鄉煤礦,中華鋼鐵公司的一期項目已經完成大半,一號爐已經投用,這個時候可不能斷了供應。


    另外,李安生已經拍了電報給林虎,讓他立即派一個協的兵力,前往安徽的馬鞍山等地布防,占據安徽作為險要的地區。


    林虎手下的兵力都是嫡係,是東北過來的老兄弟以及南洋來的雇傭軍,自然信得過。


    如此一來,隻要程德全坐鎮南京,在江蘇的根基不失,那麽絕對能夠彈壓安徽與江西兩地,盡可能的將兩江地麵掌握在手中。


    袁世凱準備漁人得利,他也不是善男信女,不願意為革命黨人做嫁衣,還是自己實惠的好。


    至於黃興與宋教仁頻發電報,他的回複是,立即敦促全國各省紛紛舉義呼應,他也在與袁世凱協商,希望能夠『逼』迫清廷自己下台,最好不要動刀兵。


    黃興除了整軍備武,利用武漢三鎮富足的資金來加強革命軍的力量,也在準備積極促進湖南革命起義。


    對於李安生的說辭,他半信半疑,但是,武昌起義的成功,已經讓革命力量迅速壯大,一時半會,清廷是奈何不得他們的,李安生所說也能接受。


    不過汪精衛這個說客也上門來,想要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前來說服李安生,立即發動。


    而李安生卻直接給了汪精衛一個閉門羹,開玩笑,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來見他的,他早先跟黃興與宋教仁就說過,他隻認得兩人,不認得其他人。


    江蘇新軍朝著九江進發,頓時使得局勢開始進一步混『亂』起來。


    載洵膽子不大,他要是膽子大,就直接提出到九江去督師勞軍,看看李安生是不是真的要打武漢。


    他自以為李安生所說的需要嚴加監控江蘇局勢,一時半會還無法攻擊武漢,也是深信不疑。


    於是載洵拍拍屁股北上了,隻要江蘇新軍擺出姿態西進,那麽對於袁世凱也是個警醒,老袁,你不肯賣命,還有別人呢。


    他哪裏知道,他前腳走,袁克定可是後腳就到。


    結拜兄弟來了,李安生自然要熱情招待,而且,他也不介意讓人知道袁克定的行蹤。


    這個時候,袁世凱不想太早『露』出他的底牌——李安生在暗中與他呼應,可李安生為了自身利益考慮,還是要明麵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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