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上海。


    白駿從一家醫院中走了出來,他的腳步沉重,精神萎靡。他的手裏還握著一張化驗單。


    白駿獨自一人來到這座國際大都會來闖天下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他一直孜孜不倦地工作著,努力著,可卻始終不得誌。雖然他是個語言天才,已經熟練地掌握了四國外語,卻隻能靠在旅行社做一些外語導遊的活兒來掙取生活費用。


    走出醫院,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急於去擠公交車,而是沿著人行道走上了天橋。站在天橋中央,望著川流不息的車輛與行人,白駿隻覺腦子裏嗡嗡作響,眩暈感使他隻想從天橋上跳下去。


    但他沒有那樣做。


    他試著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費力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電話裏傳來了一個溫柔的女聲。


    白駿停頓了一下,說道:“綠瑤姐,我現在很不好受!”


    “怎麽了,小白?”溫柔的女聲關心問道。


    “我現在――想跳樓!”白駿慘笑著說。


    “哈哈!我的老弟,別開玩笑了,這可不像你!”


    “我不是開玩笑,我真的想跳樓!”


    “真的?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女聲變得嚴肅。


    “我……”白駿猶豫起來,他不知該如何張口才好。


    綠瑤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可白駿半天也沒蹦出個字兒來。“好吧,阿駿!”綠瑤正色言道,“既然你不是開玩笑,那你就去跳吧,我不攔著你!”


    “啊?”白駿頗感意外。


    “但有幾件事情,你必須得注意一下!”綠瑤又說。


    “什麽事情?”


    “跳樓的時候千萬要注意,最好不要腦袋先著地:因為你的腦袋很有可能會被摔斷,它會像球一樣滾到你的、或是別人的腳下;還有可能會被摔為兩半,眼睛一邊一隻,腦漿與血的混合物會使你死得很不文雅;當然,即使不是腦袋先著地情況也不見得很妙:如果是腿先著地的話,你有可能不會完全摔死,落個終身殘疾,一輩子生不如死;而身子先著地更行不通了:背麵著地,巨大的衝擊力會摔斷你的每一根脊柱,很容易變成植物人,那樣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正麵先著地,會摔破你的內髒器官,你也許得忍受十個小時之久的痛不欲生才能死去;再有,如果中途遇到什麽尖利的障礙物的話,你還有可能被撕成好幾塊,腿和胳膊互換位置,腸子掛在人家的窗戶上……”


    “好了,綠瑤姐!”白駿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說道,“那我去跳河好嗎?”


    “得了,阿駿!”綠瑤說道,“我不認為那是一個好主意:你會像個灌了水的豬頭那樣死得很難堪,與你這文質彬彬的小夥很不相配。(.無彈窗廣告)還有,人們在找到你的屍體後,法醫為了證明你不是他殺,會當眾將你解剖,看看你的肺裏有沒有水,就算你身上當時還有衣服,他們也會無情地將其扒掉,讓你赤條條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那我就吃安眠藥!”


    “這是個誤解,吃安眠藥並不見得就能死亡。這很裏麵複雜得很,他取決於藥物的種類、劑量和個體差異等問題,如果你加大劑量很有可能引起反胃,你會把所有的安眠藥全都吐出來的,還應該配上一些助消化的藥物才行,像馬丁令什麽的!即使這樣,那些藥物也會造成強烈的胃痙攣,令人痛不欲生;而且,藥物被吸收後會通過血液到肝髒,致使肝髒充血,脾腫大,最後影響中樞神經。(.)在你口吐著白沫失去知覺之前你需要經曆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才能達到目的。具那些沒死成的自殺者說,服安眠藥自殺甚至比割腕自殺還要痛苦!”


    白駿沉默了。


    “這樣吧,老弟!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情,”綠瑤和聲安慰道,“等晚上回去以後,我幫你想想辦法,我們從網上找找自殺大全,然後再做一個周全的準備,你看怎麽樣?別忘了咱們是住在一起的!”


    “綠瑤姐,我……”白駿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不用謝我!”綠瑤搶先一句。


    “好吧,姐姐!我這次可是真的遇到麻煩了,我真的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別擔心,老弟!不管是什麽事情,我們都會一起度過的!”綠瑤同情道,“我晚上可能要晚一些回來,你先去吃飯吧,我負責買宵夜!”


    “好吧,晚上見!”白駿掛掉電話後,心情稍稍有所好轉。想起這個美女姐姐來,白駿隻覺得一股溫暖油然而生:他們雖然同居一室,卻並不是情侶。綠瑤一直以大姐姐的姿態關懷著這個弟弟,而白駿也並沒有什麽非份之想。二人關係雖然曖昧,卻始終沒有越過那道溝虹。


    白駿收好手機,下了天橋,沒有選擇性地走進了一家麵館。當他在角落的一張椅子上坐定的時候,一股疲倦感立刻襲上心頭。白駿今天的工作量並不是很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疲憊完全來自於今天的健康檢查:他將一直攥在手中的確診單在桌上頹然展開,醫生那天書般的幾個字現在卻顯得格外醒目――“腦血管瘤”!


    白駿怎麽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早上還在憧憬著自己美好的未來,而下午卻被醫生宣判了“死刑”。醫生告訴他:在他小腦血管中生出的這顆腫瘤正在不斷惡化,事到如今,手術已經幫不上他什麽忙了。雖然現在還沒有什麽明顯的症狀,但白駿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終結,即使最幸運的話,他也絕對堅持不過十個月!


    十個月?十個月能做點什麽呢?他頭一次感覺到時間的寶貴!


    “您需要點什麽?”服務員熱情地問道。


    白駿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胡亂點了幾個小菜,並且破例地要了一瓶白酒。心灰意冷的他再度陷入沉思:


    他開始回憶自己短暫而坎坷的人生:父親在他三歲那年因車禍離開人世,母親含辛茹苦地將他撫養**,如今還沒有來得及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自己卻身然重疾,甚至要白發人送黑發人,想起來真是淒涼。而自己雄心壯誌的來到上海灘闖天下,如今事業未成,愛情未果,卻得此噩耗,心裏不由得升起了許多怨恨,他恨老天爺不公,恨自己倒黴透頂;自己都二十五歲了,雖然外語了得,卻找不到一份正當的工作;自己聰明伶俐、儀表堂堂卻連個戀愛都沒談過,想想真是可悲……


    隨即,他又思忖起該如何渡過自己的餘生。是返回家鄉陪伴在母親身邊,還是向自己暗戀已久的同居密友綠瑤姐姐表露心聲呢?雖然,他並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是愛上了這個美麗的姐姐,但和綠瑤在一起總能讓他感到愉快。


    正思索間,一個人影忽然從白駿眼前閃過,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他的對麵。白駿慢慢抬起頭來,他看到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幹練的麵孔。


    “請問,您是不是白駿先生?”來人用生硬的中文問道。


    白駿愣了一下後,不自然地點了點頭。他不明白這個連中國話都說不利索的人為何認識他?


    “那就好,見到您十分榮幸!”來人恭維道。


    白駿憑著多年的導遊經驗立刻猜出,坐在他麵前的絕對是個日本人。不過,這也沒什麽奇怪,白駿所在的這家麵館本就是日本人開的。


    “我能為您做些什麽?”白駿琢磨著以前是否見過此人。


    “是這樣的!”來人神秘地望了望四周後,小聲說道,“有人托我給您送封信!”


    說著,眼前的日本人快速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黃色的信封,塞在了白駿的懷裏,同時還用兩隻機警的眼睛巡視了一下四周,似乎在確定有沒有人看到這一幕。


    “這是什麽?”白駿慌張地握住了信封。這個信封雖然不大,但塞得鼓鼓的,不知裏麵有些什麽。“可我並不認識您啊?”


    “這沒關係!”日本人慌忙站起身來,攔住了欲將信封退還的白駿,然後囑咐道,“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


    “可是,為什麽是我?”白駿一頭霧水地問道。


    “相信我,小夥子!這封信可以改變你的命運!但是,你必須記住一句話,”日本人神秘地言道,“一定要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什麽?”白駿反應不及。


    “你可一定要記住啊:要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說完,日本人轉身便要離開。


    “請等一等,先生!”白駿慌忙叫住他問道,“能告訴我這信是誰寫給我的嗎?”


    “是你的爺爺!”日本人說完立刻慌張地離開了麵館,隻留下呆傻一邊的白駿。


    “我的爺爺?”白駿小聲嘀咕道,“不可能啊?我的爺爺已經死了三十多年了,如果寫信給我的人真的是我的爺爺,那躺在我爺爺墳裏的又會是何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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