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允作為一隻鬼,原本是應該不用睡覺的,但每到午夜困意就會向他襲來。


    音樂室太久沒人過來,地板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盡管作為靈魂體並不會沾上灰塵,陳允還是不願意直接躺在地板上,所以他睡覺時都會飄在半空。


    江安坐在音樂室的窗台上垂著頭看著樓下的草地,看了一會,他回過頭瞟了在音樂室裏飄來飄去的陳允一眼,看見對方快要撞到架子鼓上時,他忍不住伸出手把少年按到了自己懷裏。


    做完這件事後他才想到幽靈是不會撞上實體的,幸好他剛剛那個動作沒被陳允看到。


    “算了,今晚就讓你靠著我睡一會吧,我還沒聽說過鬼也要睡覺的。”江安把陳允安置在自己旁邊,輕輕地按住了陳允又要飄起來的身體。


    少年似乎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旁邊,但沒有因此醒過來,隻是乖巧地用頭再江安懷裏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了下來。


    “應該是大一的時候就死在這裏了吧。”江安打量了一下陳允的臉和體型,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死亡原因的鬼……我好像比他要好一點,至少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江安從這種奇怪的地方得到了一點優越感。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死亡原因。


    從高空墜落,全身粉碎性骨折,摔到連家人都認不出那具屍體是他。而且,他是自願跳下去的。


    江安倒是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偶爾有點悔恨之意還是因為選擇了一種不怎麽好看的死亡方式。幸好他死後作為鬼的形態和生前一樣,不會和樹林的少女一樣天天都要拖著舌頭。


    “茄子……”少年抓著他的衣角,在睡夢中喃喃,“謝謝款待。”


    “那下次再請你吃茄子蓋飯好了。”江安輕輕地說,眼裏的光慢慢柔和下來,“但是也不會有人給死人燒真錢的吧,現在作為鬼什麽都辦不到。”


    如果連嚇人都不可以的話,他們作為鬼的存在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江安是這麽想的。


    他生前被別人叫做公司老板的私生子,但其實先嫁給父親的是他的母親。公司負債,父親和母親離婚,娶了更有背景的女人來撐過危機。他倒是從來都不缺錢,想要什麽隻要一個電話就能拿到。


    “早知道死後會變成鬼,就應該給自己留一點錢的。”江安抓抓頭發,壓低聲音抱怨,“本來還以為死後就什麽都不用想了,結果要在意的事情反而更多了。”


    懷中的少年睡得十分安穩,並沒有被他的聲音吵醒。白天一直麵無表情的少年到了夜晚五官反而柔和了很多,江安低著頭看著他的臉,無意間看見他嘴角輕微勾起的弧度。


    江安眼前一陣暈眩,帶著涼意的夜風刮過他的臉頰,他還沒來及說什麽,就重重地砸在了草地上。他抬眼看著自己仍然坐在窗台上的身體,原本想像之前一樣直接讓身體跳下來拿頭,但看見陳允躺在他懷裏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算了,還是明天等他醒了再來拿好了。”江安歎了口氣,對自己說。


    “你把頭放在這裏,巡邏的學生會很困擾。”許白鳥揪著江安的頭發把他的腦袋提了起來,說,“看在你做了件好事的份上,幫你把頭拿上去。”


    “為什麽學生會長你晚上也會來這裏?”江安覺得這個時間正常人類應該是在睡覺。


    “失眠,出來看看。”許白鳥瞥了他一眼,簡短地解釋道。


    江安不知道許白鳥指的是他請陳允吃飯還是別的事情,但白鳥沒有開口回答他的意思,他也就沒有再問。


    “會和人一樣睡覺的鬼,還真是稀奇。”許白鳥把江安的腦袋放在他脖子上後,看著陳允說,“按道理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能睡著真好啊,像我不管怎麽樣都得意識清楚地度過白天和夜晚。”江安把手輕輕按在陳允的頭發上,眼眸中閃過羨慕的情緒。


    不管什麽時候都意識清楚,就會覺得自己的存在漫長而無趣。


    “正是因為這樣,神才會讓他擁有睡眠的權利。”許白鳥站在窗台邊,抬頭看著天空,黑眸裏映著星星的光,“神在眷顧他,他卻不知道。”


    白鳥的後半句話說的很輕,江安沒有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


    “我不記得學生會長你有宗教信仰。”江安嚼著剛才從草地上拔下來的狗尾巴草,說。


    【如果你現在醒來說不定還能看到男主和男配的修羅場。】


    【居然真的睡著了嗎。】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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