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苦主敘述了李妮逼死自家女兒的經過,有姝便在狀子上蓋了官印,定下她逼害人命之罪。哪料李妮十分烈性,在最初的慌亂過後便指著有姝鼻子詰問道,“就憑幾張狀子,幾句片麵之詞,縣太爺就定我兄妹二人死罪,我兄妹二人不服,必要請狀師去州府告狀,州府告不響就上京告禦狀,這輩子跟你沒完!”


    有姝對待任何事都極為嚴謹認真,不經過反複查證絕不會輕易下定論。他看向早已把衙門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說道,“她要證據,本官就給她證據。你們之中必定還有很多良心未泯之人,可否站出來為這些鄉鄰做個旁證。如今世道繚亂,人心不古,活著本就艱難,還需大家齊心合力、互幫互助,方有那麽一線希望。”


    眾人見他言辭懇切,慢慢就有幾個膽大的站出來,指證李氏兄妹。因李家人仗著有縣太爺撐腰,行事肆無忌憚,握在大家手裏的把柄多如牛毛,張口就能說出七八件。且昨天被帶走的大多是李家村村民,故而今日前來圍觀的也都是各路姻親,哪有不幫忙的道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補充指證,有姝就在上頭一一記錄,僅半個時辰就記了厚厚一遝供詞,分別注明誰人所言,年齡幾何,來自哪裏。


    有姝將狀詞一一分發下去,讓識字的讀書人幫忙看看,若是沒有錯漏就摁上自己手印。百姓尚且沒察覺異狀,前來圍觀的讀書人卻都心驚不已。縣太爺隻有一個腦袋,一雙手,堂下卻足有十七八張嘴同時說話,他不但能即刻記錄且還一字不差,這是怎樣的本領?他一個人就足以抵得上十七八個書記官同時動筆!


    對有姝來說極為稀鬆平常之事,看在旁人眼中卻那樣驚世駭俗,原本私底對他各種誹謗謾罵的遂昌縣讀書人,從這天起均改了口風,變成欽佩與崇敬。當然,有姝從不在乎旁人的眼光,隻管做好自己的事。他把厚厚一遝供詞扔在李妮麵前,淡聲詢問,“這些證據可夠了?”


    李妮抬頭看他,目中滿是恐懼。堂上這人根本不是她印象中的趙有姝,他盯著人看的時候,眼睛裏沒有一絲一毫感情,仿佛你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物件,而這個物件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全賴他一念之間


    。


    她這才怕了,膝行上前去抱有姝雙腿,卻被兩旁的衙役用棍棒壓在地上,無力掙紮。


    有姝扔了兩支刑簽,先各打兄妹二人五十大板,又罰沒其家產,然後宣布退堂。眾人對方才那場堂審頗為回味,邊走邊討論不休。自從這位年紀輕輕的縣太爺來到遂昌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大快人心的案子了,當然他們也擔心這隻是縣太爺一時抽瘋,沒準兒過幾天就故態萌發。


    “應該不會,方才我聽人說縣太爺已經帶著人馬去抄李二狗的家了。這家都抄了,再反悔也不行了吧?”


    “莫非他又看上哪家姑娘,便想辦法把李妮那毒婦解決了?”


    “嗐,管他那麽多作甚?總之惡人自有惡人磨!走走走,去李家村看看。”


    “對,我還從未見過抄家是什麽光景呢!”


    剛散去不久的人群又慢慢聚攏,浩浩蕩蕩朝李家村走去,而李家村的人則跟隨在縣太爺身後,頗有些激動難耐。有姝辦事向來幹脆利落,一去就砸了李家大門,把所有仆婦看管起來,然後開始抄檢東西,將金銀珠寶、糧食布匹、賬冊名錄等物一一堆放在門口,任由鄉親們圍觀。


    外麵日頭有些大,曬得人頭暈。有姝命人搬來一套桌椅,放置在樹蔭下納涼,直等李家再也搜不出一粒米方攤開那些賬冊名錄,迅速翻看。


    “李二狗在鄉裏橫行霸道、作惡多端,均是仗本官的勢,故而本官也有失察之責,在這裏向各位鄉親告罪了。”說到此處,有姝站起身衝圍觀鄉民們彎腰致歉。


    若是那些善於收買人心的官員,必定還會付諸行動,或脫帽割發,或自罰俸祿,總之做戲要做全套。但有姝太實誠,心思也比較簡單,他暗忖我雖然沒挨那一百大板,但還魂後所有的痛苦都一一承受下來,也算得了報應,並不需要多做表示。


    他不擺什麽套路是因為他想做更多的實事,但村民顯然無法理解,雖口中連說不敢,心裏卻恍然大悟:原來縣太爺之所以整垮李二狗,為的還是他的萬貫家財。都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這話果然沒錯。貪財貪到先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殺了,再順理成章的沒收家產,縣太爺的手段又有長進,大夥兒的日子也就更難熬了。


    村民們靜默,繼而流露出悲哀的神色,跟來看戲的百姓也都心有所感,紅了眼眶。他們心底壓抑著無盡絕望,更有許多難以宣泄的憤怒,然而除了忍耐,竟毫無應對之法。在這個世道,多活一天便是多積一點苦痛,直至痛不欲生,血盡而亡。


    有姝對周圍的環境極其敏感,他直起腰,將精神力逼於雙眼抬頭望天。當眾人隻能看見燦爛陽光時,他看見的卻是黑壓壓的雲層與亂流,偶爾還有幾條細瘦龍影在空中盤桓交錯。


    那黑雲是民怨,龍影則是憑借民怨而活的災厄。一旦它們吸飽了民怨就有翻天覆地之能,這也是為什麽天下民不聊生之時往往就會爆發大規模天災的原因。有姝隻在書中看過類似的描述,竟不知現實中的場景比那更壓抑無數倍。天上不見光明,地上唯有疾苦,降下的雨露化為洪澇,蒸騰的熱氣又變作幹旱,再過不久,這大庸國該是何等人間煉獄?


    憑自己一人又怎能驅散厚重陰雲,令朗朗乾坤再現?但什麽都不做顯然更不可行,不過盡力而為罷了。這樣想著,有姝揉了揉幹澀的眼睛,複又看向四周村民,徐徐道,“今日起,李二狗放下的利子錢全作廢,這是你們的欠條,各自拿回去吧。”


    他開始一個一個喊人,而驚喜來得太快,村民還沒做出反應,喊了兩三遍才有一人踉蹌跑出去,用顫抖的雙手接過欠條。他原本家中有屋有田,日子過得十分富足,然而卻因得罪了李二狗,被對方給訛上了。李二狗設下種種圈套令他家敗,又逼他寫了這張一輩子都難以還清的欠條。前些天因沒能及時還利息,李二狗放話說要他拿年僅八歲的女兒去抵,一家人正合計著是不是上吊死了,一了百了,卻沒想幸福來得這樣突然


    。


    “謝謝青天大老爺,謝謝青天大老爺!”那人確定欠條無誤後便跪下磕頭,直把額頭都磕出血還不肯停下。這是救命之恩啊,還是救了他全家七口人的命!從今天開始,他再也不罵縣太爺了,就算他曾經幹過很多惡事,但隻今天這一件,就足以抵消所有仇恨。


    人就是這樣,當牽扯到自己的利益時,恨意來的很快,感激也同樣洶湧而至。


    有姝命人把他扶起來,公事公辦地道,“不用給本官磕頭,拿到欠條就站在一邊,別耽誤後麵人的時間。”李二狗這堆財物均有來曆,也不知能不能趕在天黑之前把它們處置妥當。


    那人心中越發感激,連忙往邊上站去,排在後麵的人則望眼欲穿,引頸眺望。李家村絕大多數人均被李二狗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逼借過利子錢,田地、房屋、兒女,全被他拿走抵債,卻仿佛一個無底洞,永遠沒有還完的一天。他們做夢都盼著老天爺開眼,派個神仙來救救自己,卻沒料活神仙竟會是縣太爺。


    然而不管他曾經如何作為,現在能為百姓幹一些實事就算不錯。放眼大庸,估計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好官。


    在眾人的歡呼聲、道謝聲、喜極而泣聲中,有姝發放完欠條便開始處置田產。有餓死鬼在旁敘述,他不用派人去打聽就知道這些田產原屬於哪家哪戶,又是以何種方式落到李二狗手裏。隻能說李二狗這個人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冤枉,幾百頃良田中,八九成是強取豪奪而來,把好好一個李家村弄得窮困不堪,烏煙瘴氣。


    當然,有姝也得說一句實話,李家村的亂象最主要還是“趙有姝”放縱不理的原因。作為老祖宗,他來幫著還債也無可厚非。


    “這十畝地原是李季民家的,李季民因走路不當心,撞了李二狗一下,李二狗便稱腿折了,讓他賠償二十兩銀子,要不就把人雙手打斷。李季民是讀書人,正要參加童生試,哪能弄斷雙手,於是給他寫了一張欠條。”餓死鬼見大人抽出一張田契,立刻附耳過去解說。


    “利滾利,還不清,最後隻能拿田地抵債。”有姝頷首,將田契拍在桌上,喊道,“東頭水塘邊的十畝地是誰家的?自個兒拿回去。”田契早已寫了李二狗的名字,若不查看過戶文書,他理當不知道原主是誰,便隻能讓大家自己來取。


    村民們膽子漸漸大了,對縣太爺也多了很多信任,立刻就有一名白淨書生走出來拿走田契,然後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不但欠債一筆勾銷,連被奪走的田地都能還回來,天下間有這樣的好事?然而這樣的好事的的確確發生了,莫說拿回田契的村民哭得一塌糊塗,就連別村跑過來湊熱鬧的人也都淚濕眼睫,百感交集。


    “縣太爺,您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小的給老爺磕頭,願老爺長命百歲!”


    “謝謝縣太爺,小的甘願當牛做馬以報您大恩大德!”


    李家大門外跪了黑壓壓一片人,啼哭聲、道謝聲連成一片,令有姝尷尬極了。上輩子他不怎麽喜歡上朝,沒事就躲在摘星樓裏研究玄學,雖貴為國師,卻不習慣受人跪拜。況且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好感謝的,村民之所以受罪,全是“趙有姝”造的孽,而趙有姝能當官,卻是受自己和主子蔭庇。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實在不足為道,隻是彌補錯誤而已。


    他擺手讓大家起來,然後分發李二狗的糧食,李家村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各一袋,又把銀兩合計合計登記造冊,有孤寡老幼,生計艱難者就各自發放五兩,其餘的裝入箱子帶回縣衙。


    “各位鄉親,餘下的錢本官要用來購買糧食以備不時之需,若是你們不放心,屆時本官自會張榜公示。好了,今日就到此處,大家各自散了吧。”有姝擺手。


    “縣太爺,別忙著走,去咱家吃頓飯吧


    !”村長急忙大喊,然後引來一片附和聲。至於餘下的錢財究竟怎麽處置,他們並不關心。抄來的財物全被狗官侵吞早已是眾人皆知的秘密,莫說縣太爺把絕大部分錢糧留給了村民,便是他一口吞了,旁人也說不得什麽。


    像小趙縣令這樣的人,在大庸國足以稱得上“清官”二字。


    閻羅王在下邊盯著,有姝哪裏敢吃村民的糧食,連忙擺手推拒。見他要走,縮在角落的一撥人忍不住了,尖聲喊道,“縣太爺,您這就走了?您不管我等死活了?我等也被李二狗搶走田地錢糧,怎麽現在連一個子兒都沒看見。”


    旁邊有村民欲言又止,卻礙於他們凶狠的目光,不敢開腔。


    有姝等的就是此刻,指著打頭那人說道,“李貴,你的田地是你賭博輸了主動賣給李二狗的。從此你就與李二狗狼狽為奸,逼害鄉鄰。你是李二狗的頭號打手,攤上的人命不止一條。你既主動開口,本官這就賞你五十棍棒,然後帶回衙門候審。各位鄉親,若有因他而蒙冤受屈者,今夜請人寫好狀子,明天來敲登聞鼓,本官在公堂之上靜候。”話落略一擺手,就有兩名壯漢把大驚失色的李貴壓在地上,砰砰砰地打起來。


    其餘幾個小羅羅連忙跪下磕頭認罪。有姝運轉精神力大略一掃就知道他們哪一個手裏還有人命,又點出三人施以杖刑,然後盡皆帶走。


    如此雷霆手段,這般明察秋毫,令一幹村民看得目瞪口呆。等人已消失在拐角許久,才有村民驚歎道,“好人啊!我們之前都看錯了,縣太爺他是大大的好人!”


    之前那位名喚李季民的書生向來不愛管閑事,這回卻主動開口,“誰若是要寫狀子晚上便來我家,我自當效力。”


    村民拍手叫好,感激不盡,然後你扶著我我扶著你,邊說邊笑地散去。這個原本死氣沉沉的小山村,似乎有什麽地方正悄然發生著改變。


    ------


    有姝把幾個人犯投入大牢,草草吃了一頓晚飯就回房睡覺,臨到半夜忽然有人敲門,說李貴暴斃了。


    “怎會暴斃?”有姝嚇得連外袍和鞋子都忘了穿便去開門。


    “小的也不知道,得去問獄卒。”畢竟是新聘用的下仆,對衙門裏的道道還不是很清楚。


    有姝抬頭朝藏在房梁上的餓死鬼看去。他立即飛出來,找大牢裏的冤死鬼打聽消息,片刻後回轉,稟告道,“大人,原來那獄卒與李貴是故交,二人又與王福過從甚密,說等到王福回來這事就能不了了之,還能讓您自個兒進去蹲牢房。他倆邊聊邊大吃大喝,李貴喝得爛醉如泥,仰麵躺在地上,被自己嘔出來的醃臢東西給嗆死了。”


    這種死法當真奇葩。有姝跑到牢房查驗,確定是意外而非謀殺,就命人找個地方暫且安置屍體,轉頭以瀆職罪把獄卒關進去,明日一塊兒開審。臨走時李二狗還在叫囂,說自己和妹妹很快就能出去,讓他別得意。


    “你不知道吧?我妹妹早就跟王大人睡過了,你不過是個龜孫罷了,哈哈哈哈哈!”刺耳的笑聲在走廊裏回蕩,卻沒能令有姝皺一下眉頭。李妮跟誰睡過與他何幹?左右隻是個將死之人而已。


    回到房裏,拉上帳簾,他頭一粘枕就睡著了,再一睜眼卻發現自己跪在一座空曠陰森的大殿中,雙手雙腳均戴了沉重的鐐銬,剛抬起來就丁零當啷一陣亂響。他尚且來不及反應,便聽頭頂傳來一道空洞而又怪異的嗓音,“堂下可是遂昌知縣趙有姝?”


    怎麽會是他?有姝立即抬頭,果然看見閻羅王正端坐於高堂之上,隱藏在麵具後的銳利雙目似要將自己身體洞穿。那睥睨的眼神令人心生畏懼,隻因他看著你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輕易就會被碾成齏粉的螻蟻。


    有姝勉強定了定神,答道,“正是在下


    。”心中卻飛快思考自己緣何被抓,十有八九與剛死的李貴有關。


    剛思及此,就見兩名鬼差押著李貴從陰影中走出,同樣跪在堂下,而之前見過的第四獄主則坐在左首旁聽。


    “李貴,你狀告遂昌知縣趙有姝何罪?”閻羅王沉聲詢問。


    李貴死於意外窒息,在洞曉世情的閻羅王麵前自然不敢說謊,便告對方處事不公、濫用刑罰之罪,說他分發了李家錢糧卻獨獨不分發給自己及其幾個兄弟,又說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兒女,生活亦十分艱難,就算得不到接濟也該輕罰。若不是被杖刑五十又抓入牢房,自己就不會愁苦之下喝悶酒,不喝悶酒便不會嗆死。


    總之一句話,自己之所以會死,都是趙有姝害的。


    有姝聽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想不到世界上竟有人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他起初還十分緊張,複又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便慢慢放鬆下來,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圓眼去看閻羅王,務必讓他感受到自己的清白。


    閻羅王仿佛沒料到有人膽敢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也忍不住朝他看了幾眼,撞入他清澈見底的瞳仁,不免微微閃了一下神。恰在此時,李貴的陳述也到完結,正縮著脖子偷覷殿中諸人。那猥瑣的表情,渾濁而飽含惡念的雙眼,本該是早已司空見慣的神態,卻在對比之下極為惹人生厭。閻羅王撇開頭看向有姝,問道,“你可有話為自己辯解?”語氣竟微不可察的溫和了幾分。


    有姝表麵鎮定,對這位主兒卻多多少少心存畏懼,蓋因他的來曆不簡單,若被識穿說不定會被吃掉。他並不想扯一大堆理由來拖延時間,於是拱手道,“回大人,在下沒什麽話要說。人在做天在看,孰是孰非自會分曉。”


    謔,好鎮定!比起那天不知添了幾多風範,倒也沒浪費這副幹淨剔透的皮囊。第四獄主暗忖道。


    閻羅王深深看他一眼,沉聲下令,“把人帶去行刑。”


    李貴還來不及高興就被兩名鬼差拖下去,接著便是一陣慘嚎傳來。閻羅王還不罷休,將他之前提到的幾個人證全部抓來地獄盤問,若有誣告者一律帶下去鞭笞。李二狗也在其中,因誹謗有姝被拔了舌頭,然後又有鬼差給他重新縫上,叫得比待宰的豬還慘。


    看見他們不好,有姝也就放心了,愉悅暗忖:這閻羅王果然如我想的那般,處事極為公正,且對世間所發生的一切了若指掌。誰要是意圖在他麵前撒謊,還得掂量掂量。日後再遇上他,必不能多說一句廢話。


    一幹人等挨個行刑完畢,陽壽盡了的打入十八層地獄,陽壽未盡的放回去,閻羅王站起身欲走,似想到什麽又問,“既知道下回再被人告就是本王親自審訊,你為何行事那樣嚴苛?你若是對李貴等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不會受這等無妄之災。”


    曾經也有人做了惡被抓入地獄,又因祖上積德而放歸,還陽後莫不成了大善人,見人就幫,從不詢問緣由,而且極力避免與任何人發生衝突。但眼前這人卻恰恰相反,他身上的菱角沒被磨平,反而更為鋒銳,看著倒有幾分趣味。


    有姝想也不想地道,“就因為害怕自己惹上麻煩而放過惡人,讓他們去殘害更多平民百姓,造下更多冤孽才是真正的罪過吧?在我看來:讓百姓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在絕望中有個盼頭,在冤屈中得到正義;能吃飽穿暖,平安喜樂地活著,才是真正的福祉。沉屙施以猛藥,亂世當用重典,對待惡人就該法不容情,對待好人便應寬厚仁慈。我自問沒做錯什麽,也相信大人您能明察秋毫。”


    最後這句話無疑是個馬屁,但那閻羅王仿佛非常滿意,冷厲的目光竟微微融化了些許,然後低笑而去。


    沒想到這小子挺會說話,竟把幽冥之主惹笑了,日後合該平步青雲啊!第四獄主晃了晃僵硬不堪的脖頸和肩膀,去給有姝打開鐐銬,雖然戴著麵具看不見表情,目光裏的欽佩與豔羨之意卻極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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