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一族早已敗落多年,唯獨宋慶才,也就是“宋有姝”父親這一房日子過得富庶,故而常常有族人找上門尋求救濟。偏宋慶才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自己嫡親的兒子都不供養,更何況血緣隔了十萬八千裏的旁支,隻管吩咐家丁拿掃帚攆人。久而久之,宋慶才刻薄的名聲就傳了出去,放眼全族,竟沒一個對他心存好感。也正因為如此,宋忍冬被郕王杖斃之後,族人不想著前去悼唁,反而落井下石,紛紛前來瓜分家產。


    也怪方氏自作孽不可活,早就打定主意要弄死“宋有姝”,因此有意無意讓人放出風聲,說宋二少爺失蹤了,然後再派人前去加害。但不等他們動手,宋忍冬就出了事,繼而有姝取代了原主。


    方氏蠅營狗苟一輩子,原以為自己才是最大的勝者,卻沒料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落得個無處容身的下場。族人們貧困太久,得了宋二少爺許諾,立時抄著棍棒打上門來,把方氏的私庫掏得一幹二淨,連她房裏的綢緞、首飾、衣裳也都哄搶一空,青磚刮了一層又一層,生怕地下還埋有金銀。那架勢,比蝗蟲過境還可怖。


    方氏原打算偷偷藏幾個私房錢好給女兒備嫁妝,誰知臨到頭竟連個銅板都沒剩下。故此,她對“宋有姝”可算是恨之入骨,打算仗著自己庶母的身份訛詐一筆巨資,否則就上官府告他不孝。她雖是賤籍,好歹已被宋慶才扶正,也能算“宋有姝”半個母親。


    她能想到的,有姝如何想不到?有姝一沒拿她們家產,二與她們毫無血緣,憑什麽白養兩張嘴,討不了好不說,反倒惹來一身腥,豈不是自找苦吃?如此,有姝好好把魏國律令鑽研了一下,終於找出兩條較為合適的條陳,將之抄錄下來寄給族長,又暗地裏奉送了一百兩酬金。


    族長是個精明人,很快領會了宋二少爺的意思,帶上一眾族人敲響登聞鼓,把方氏告上衙門。方氏正打算領著女兒去“宋有姝”暫居的客棧大鬧,好叫鄉親們看看這人是如何狼心狗肺,不孝不悌,哪料剛走到半路,就被捕快鎖了去。


    她一無銀錢打點關係,二無人脈幫忙求情,自是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連緣何被抓都鬧不明白,隻得戰戰兢兢地跪在堂下待審。宋丁香也被一塊兒拘了去,此時已嚇得涕泗橫流,魂飛魄散,一個勁兒往母親身後躲。


    反觀族長這邊,有宋二少爺大把大把地撒銀子疏通,那府台大人還未入得公堂,就已打好宣判的腹稿。當然,這事原本也是宋二少爺占理,便是三堂公審,府台也不怕被人拿住話柄。有銀子賺還毫無風險,自是兩全其美。


    在站班皂隸們的“威武”聲中,府台大人緩緩而來,不等方氏喊冤就讓宋氏族長請來的狀師念狀詞。方氏側耳一聽,便似五雷轟頂,原來這些人竟以“賤籍出身,沒有資格扶為正妻”為由將她給告了。魏國的確有這麽一條律令,一般的世家大族也嚴禁此事發生,但在商賈之家卻沒有這些顧忌,全賴家主喜好而已。


    此前宋慶才一房有權有勢,即便族長強烈反對,到底還是讓他把方氏的名字寫進了族譜。現在宋慶才死了,宋忍冬也死了,隻要族人肯攬這個官司,自是一告一個準。


    府台大人很快就依律辦事,將方氏的正妻之位革除,又改了族譜。也就是說,她現在不過是一名賤妾,宋慶才一死,她便成了無主的奴婢,可以隨意發賣甚至打殺,無論是法理還是血緣,都與宋二少爺毫無關係。宋丁香的身份也從嫡女變成了庶女,且還是丁點兒嫁妝也無的庶女,今後的婚嫁問題怕是非常難辦。


    不過半個時辰,這樁官司就了了,府台大人拍打驚堂木,宣布退堂。方氏與宋丁香互相攙扶著出了衙門,前來作證的族人也三三兩兩離去。其中一名中年婦女素來與方氏不對付,衝地上啐了一口,幸災樂禍地道,“小賤人,方才不還領著女兒,打算去客棧找宋二少爺鬧呢嗎?你現在再去啊!你去一個試試!”


    “你作甚攛掇她?”又有一名婦女上前,冷笑道,“之前她是宋家主母,占著長輩的名頭,自然能誣賴二少爺。現在她是賤婢,府台大人重給她寫了一張賣-身契,已經送去二少爺處,她若是敢鬧,二少爺便是當場把她打死也沒誰敢說一字半句。”


    “倒也是。嘖嘖,當初風光無限的時候,她恐怕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二人一唱一和地遠去,徒留方氏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宋丁香雖然驕縱,卻也不蠢,明白自己和母親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母親本就是賤籍,被人牙子賣來賣去,連自己老家在哪兒都不記得,更何談親族。也就是說,她們現在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隻能彷徨無措地徘徊在街頭。


    “母親,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宋丁香顫聲詢問。


    “能怎麽辦?我的賣-身契在宋有姝那兒,你好歹是他妹妹,除了找他已經沒有別的活路。你莫要任性,見了他乖乖叫一聲哥哥,無論他怎麽打罵,都得默默忍下來,待日後嫁人就好了。我現在隻是個奴婢,按理來說沒有資格幫你操辦婚事,你的下半輩子全有賴於宋有姝一念之間,你可明白?”方氏咬牙低語。


    宋丁香露出屈辱的神色,“我不要叫他哥哥,他原本就不是我的哥哥。娘,咱們別去找他,隨便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你不認他,他也不會主動認你,反而樂得逍遙。我現在失了自由身,手裏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別說租個院落,連客棧裏的馬棚都住不起。你若是跟著我,隻能吃苦受罪,找不到什麽好婆家。然而這些都是小問題,若我不主動回去,宋有姝就能以‘逃奴’的罪名將我發賣或打殺。我的命現在已完完全全被他捏在手心,由不得自己了。”


    宋丁香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哭哭啼啼,不甘不願地跟隨母親去找嫡兄。


    有姝的本意是讓方氏和宋丁香別來糾纏自己,哪料族長太貼心,竟把方氏的賣-身契弄了來。見方氏領著女兒前來磕頭認罪,他直接把賣-身契撕毀,言道,“我不需要人伺候,也不缺你那幾個賣-身錢,你當初怎麽對宋有姝的,我現在就怎麽對你。你領著宋丁香走吧,找到落腳點便使人給我遞個消息,我每月給你們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怎麽活命?”享受了多年的榮華富貴,方氏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大的落差。


    “宋忍冬當初也是一月給宋有姝一兩銀子,還常常因為貴人事忙給忘了。宋有姝沒銀子買糧食,連樹皮草根都嚼過,不也活下來了嗎?”有姝優哉遊哉地喝茶。


    方氏啞然,臨到此時才知:與其被宋二少爺放歸自由,還不如賴在他身邊過得舒坦。他看似大仁大義,實則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丁點虧都不肯吃。當年他遭過什麽罪,現在也得讓仇人一一品嚐。早知道他心思這麽深,氣運這麽好,何苦將他得罪死??


    方氏懊悔不迭,卻也無力回天。人家連賣-身契都撕了,還說每個月會給銀錢,便是鬧將出去,旁人也隻有讚他寬仁大度的份兒,斷然不會說半句不是。好人壞人全讓他給做絕了,反倒讓方氏和宋丁香無路可走。二人無法,隻得拿上他贈予的十兩銀子,前往房租便宜的地段落腳。


    宋氏一族得了天大的好處,自然要投桃報李,家產分割幹淨後獨獨把仁心堂留給有姝,好叫他重振門楣。有姝當麵笑納,背轉身卻暗暗搖頭。宋家這些人一個二個都是人精,知道仁心堂名聲已經臭大街了,再如何經營也無法起死回生,這才拿出來做人情,也好堵自己的嘴。


    罷了,與其坐吃山空,不如找個店麵暫且謀生。有姝掂了掂消減大半的錢袋子,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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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心堂的鋪麵早就被宋家買下,地段位於滄州城的神農街,從街頭走到街尾,全是各種醫館、藥鋪,誰若是得了病,隻管往這裏來就成,保管有人能治。仁心堂原是最富盛名的一家藥房,卻因宋忍冬販賣假藥、欺詐顧客,把它經年積累的好名聲徹底敗壞了。現在,滄州府的百姓若是得了病,絕不會來仁心堂抓藥,生怕回去以後吃死。


    反倒是隔了幾個鋪麵的新開的周氏醫館生意興隆,每天都有許多人排著長隊等待周大夫給自己把脈。若是沒有急症,連那些權貴都得遵守先來後到的規矩,先去櫃台拿號,再坐等叫號,一個一個來不許插隊。


    這種人人平等的感覺很是迎合升鬥小民仇視權貴的心理,也給周氏醫館打出了兼愛無私的名聲。漸漸的,大夥兒有病都愛往周氏醫館去,其餘醫館自是門可羅雀,生意冷清。


    別家醫館好歹還有一些熟客,被周大夫痛批過的仁心堂卻一個客人都沒有,有姝又當掌櫃又當跑堂的,竟也整天無所事事,昏昏欲睡。


    生意人,誰沒有一點競爭意識?別家醫館見大事不妙,便準備聯合起來給周氏醫館下絆子,暗地裏聚了一次,讓大夥兒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有姝本就不靠仁心堂養活自己,銀錢花完還能變賣夜明珠,揮霍幾年不成問題,故此,這趟渾水他一點兒都不想沾,隨便找個借口推脫了,然後見天兒地跑到郕王府門口轉悠。王府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意識到此人形跡可疑,見他一來便上前驅趕,再不走就拔刀相向,態度十分惡劣。有姝無法,隻得歇了偶遇郕王的心思,轉回仁心堂照看店麵,順便徐徐圖之。


    這日,街上忽然傳來吵嚷和啼哭聲,有姝正閑得發慌,連忙跑到門口眺望,卻原來是一名鄉下漢子被瘋牛頂穿胸口,已奄奄一息,其妻兒連同鄰裏將他抬到府城尋找名醫救治。他們挨家挨戶地哭求,都被拒之門外,有幾個坐堂大夫還直白地告訴他們別白費力氣,趕緊回去準備後事吧。


    其家屬自是不肯答應,執著地敲開一家又一家醫館的大門,眼看敲到有姝跟前時,有路人高聲提點,“千萬別去仁心堂!仁心堂的東家不是什麽好人,賣的藥都是假貨,便是沒病也能給你治出三分病來。你家男人現在好歹還有一口氣在,落到仁心堂,那真是沒活路了!”


    “對對對,直接去周氏醫館。周大夫乃魏國國手,世上就沒有她治不好的病。別看你家男人胸口破了個大洞,轉天就能被周大夫縫起來,十天半個月後便能下地了。”


    家屬一聽,忙略過仁心堂,直接朝周氏醫館奔去。


    有姝都已經摸-到傷者的手腕,卻又被用力擠開,還被眾位鄉鄰狠狠瞪了幾眼,隻得無奈聳肩。別人不稀罕他來救,他也沒必要上趕著。


    吵吵嚷嚷的人群一窩蜂湧-向周氏醫館。周大夫是個二十多歲的清秀女子,不但醫術好,心腸也特別柔軟,病人但凡還有一口氣在,她都要救。此時,她已經戴著純白的口罩等在大門外了,不等傷者及其家屬靠近便連連招手,“這裏,動作快點!”


    一行人嘩啦啦擠了進去,還有更多人圍在外麵等著看結果。有姝踮起腳尖望了一會兒,這才搖頭走回店鋪。那人心髒已被頂穿,造成大出-血,這世上除了他,沒有哪個大夫能救。


    果不其然,半個時辰後,周大夫宣布傷者已經死亡,慘烈的啼哭聲不斷從醫館裏傳來,圍觀路人也紛紛歎息。其他醫館的坐堂大夫聞訊跑出去湊熱鬧,臉上莫不透著幸災樂禍的表情。顯而易見,這是他們給周大夫挖的坑,從今天起,周大夫包治百病的招牌終於被砸碎了,這是她第一次治死人。


    死者家屬不肯把屍體抬走,跪坐在周氏醫館門前討要說法,這一鬧就鬧了整整三天。眼看周大夫的名聲快毀了,卻沒料素來深居簡出的郕王竟派出軍隊抓捕鬧事者,然後親手寫了一麵“仁心仁術”的錦旗送到醫館,替周大夫造勢。


    郕王是兩江地區實際意義上的統治者,哪怕他指鹿為馬,旁人也唯有連聲附和的份兒,哪敢非議半句?原本聲勢浩大的一場醫鬧事故就這樣消弭於無形,幕後黑手還被抓了幾個,如今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有姝趴在窗邊,眺望掛著錦旗的周氏醫館,搖頭暗歎:做生意,果然還得找個強大的靠山才成。


    恰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令他心頭大震。主子,是不是主子?金燦燦的陽光照得人眼花,更有來往如織的人潮擋住視線,不過一個背影,打眼看去很像,再要細看卻又不見了,駭得有姝魂飛天外。


    他連忙跑出去,卻見前方圍了許多人,吵吵嚷嚷地道,“不好,這裏有人暈倒了!快去叫大夫!”


    緊接著又有一道尖利的嗓音高喊,“快散開,周大夫說了,暈倒的人不能圍著,得流通空氣!”


    有姝奮力推開人群,擠到最前麵,看清暈倒之人麵龐,呼吸不免停滯一瞬。那人穿著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卻難掩通身貴氣,他雙目緊閉,眉頭緊鎖,右手死死捂住胸口,可見正遭受著莫大痛苦。他的皮膚極為蒼白,被太陽照射後越發顯得沒有血色,仿佛隨時會淡化成雲煙消失。


    果然是主子,而且他生病了!有姝心痛如絞,想也不想地撲上去施救,卻被守候在一旁的陰柔男子推開,嗬斥道,“你找死嗎?若是碰傷主子,雜家要你償命!”與此同時,幾名穿著普通,氣勢卻極為駭人的壯漢抽-出腰間佩刀,惡狠狠地瞪過來。


    有太監伺候,有侍衛隨行保護,這架勢莫非是微服出巡?主子難道是患有心疾的郕王?有姝瞬間得出結論,忙道,“我是大夫,我能救他,快讓讓。”


    “毛都沒長齊,也敢自稱大夫!”陰柔男子壓根不信,喝罵道,“讓你滾就趕緊滾,別杵在這兒礙事!我家主子隻讓周大夫看病,閑雜人等不得靠近!”這話卻是說給蠢-蠢-欲-動的其他幾名大夫聽的。自打他開腔,自打侍衛抽-出鋼刀,他就知道主子的身份定然瞞不住,不知多少眼皮子淺的東西妄圖攀附權貴。郕王的救命恩人是那麽好當的?沒有一點真才實學,沒有高過周大夫的醫術,等於上趕著找死呢!


    有姝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匆匆趕來的年輕女子推開,急道,“快閃開,別耽誤救人!”話落便開始一下一下地做胸外按-壓,然後人工呼吸。


    有姝眼睛都瞪裂了,一把拽住女子,沉聲道,“男女授受不親,這種事還是交給我來做吧,你隻管按胸口。”


    “你會嗎……”女子正待質疑,卻見少年俯下-身,往王爺嘴裏吹氣,動作還挺專業。女子開設了一個急救課堂,免費教授百姓如何自救,見此情景隻以為對方來學過,倒也並未懷疑。


    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把一度停止呼吸的郕王救了回來。最後一次人工呼吸時,有姝發現主子的睫毛在顫動,仿佛快醒了,一時沒忍住把舌頭伸了進去,在他上顎、下顎、牙床等處掃蕩一圈,還勾了勾他舌尖。


    滑膩而又溫熱的觸感令郕王留戀不已,主動與之交纏起來,卻在睜眼的瞬間愣住了。他似乎正在與人接吻,而且對象竟是一名十五六的少年,這是怎麽回事兒?他立刻把人推開,轉臉去看貼身太監張貴。


    二人之間的吻很短暫,因此張貴並未發覺,見王爺醒了連忙敘述事情經過,末了理所當然地下令,“把主子抬進去,小心點。”


    有姝對擺放在一旁的擔架視而不見,手探入主子腳彎,將他抱起來。郕王雖然消瘦,身材卻極為高大,被一個纖弱而又俊秀的少年抱在懷裏,那畫麵怎麽看怎麽違和。張貴欲言又止,卻怕動來動去傷了王爺元氣,隻得忍了。


    有姝好不容易找到主子,哪裏肯把他交給旁人,想也不想地朝仁心堂走去。這一下,不禁張貴與周大夫皺緊眉頭,連郕王都麵露不悅。


    “你欲把本王帶去何處?”


    “帶去仁心堂安置。”


    “放本王下來!無論此前你的唐突之舉是有心還是無意,本王都既往不咎,但你若是想借救命之恩攀附本王,那就大錯特錯了!若是沒有你,周大夫一樣能救本王,無需旁人插手。”郕王慢慢恢複體力,輕易掙脫少年的懷抱。


    有姝大受打擊,正待解釋,卻被追上來的幾名侍衛用鋼刀架住脖子。年輕女子,也就是神醫周妙音,快步追了過來,冷聲道,“你就是宋忍冬的弟弟宋有姝?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挺有幾分道理,你的功利之心比宋忍冬還重。”


    “就是!雜家還從未見過像你這般不要臉的人,知道王爺身份貴重就火急火燎地撲上來攀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兒長什麽樣!你今年幾歲,十四還是十五?醫書背熟了嗎?給幾個人看過病?王爺這般金貴的身子也是你能碰的?雜家今兒定要好生教訓教訓你,免得你踏上宋忍冬的老路!”張貴指著少年鼻尖辱罵。


    有姝不善與人爭執,又見主子麵色冷淡,且隱露鄙薄之色,越發有口難言,淚珠漣漣。


    本還心堅如鐵的郕王瞥見少年通紅的眼眶,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忍,擺手道,“罷了,不過是件小事,放他離開吧。”話落轉身,在周妙音地攙扶下朝周氏醫館走去。


    有姝不甘極了,待頸邊的鋼刀撤去後方揚聲高喊,“王爺,您的病世間唯有我能救!您若有意,隻管來仁心堂找我!”


    回應他的是圍觀路人的哄笑聲,那高大的背影漸漸遠去,竟是無動於衷。周氏醫館的跑堂小夥諷刺道,“宋掌櫃,以你這個年紀,能把藥材認全都算不錯了,竟也敢放出此等狂言。你想搶周大夫的病人,且再等個十年、八年。”末了拍打額頭,更正道,“說錯了,十年哪夠,許是五十年、上百年,你也及不上周大夫一根頭發絲兒!你若能親眼看看她是如何給病人施救的,便會知道什麽叫做醫術通神。她的能力,不是爾等凡人能夠參透!”邊說邊指點四周,把圍觀的幾名大夫全罵了進去。


    有姝氣得臉頰通紅,偏又想不到辯駁的詞兒,隻能幹巴巴地挑釁,“咱們走著瞧!”


    從今天開始,無所事事的有姝已經下線,法力通天的神棍有姝要發大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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