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恩怨


    待陳家醫館門前一切都歸於平靜後,小舞才悄然回到停在拐角的馬車中,河伯揚起馬鞭,馬兒便飛快的在寒風中奔馳。


    剛回到溫暖的馬車上小舞一時沒緩過來,冷得蜷縮成一團。宋驊影見她凍得可憐,便笑道,“還是習武之人呢,這一點風霜都經曆不了。也罷也罷,給你暖袋暖暖身子吧。”說著便欲從懷中拿出暖袋遞給小舞,然而這一掏,卻掏了個空。


    暖袋居然不在懷中!可是不在懷中又會在哪裏?她環顧車廂內狹小的空間,卻沒有一絲暖袋的蹤跡。


    宋驊影心中一驚,腦中隱隱浮現出一抹不安……


    “,如果小蝶沒記錯的話,那暖袋,是您親自給放到那位公子的懷中,後來也沒取出來。”小蝶在這個時候冷靜地拋出一枚炸彈,炸得宋驊影腦袋發光。


    的確,剛剛自己說要給他護住心脈,所以便將暖袋置入他的懷中……然後……的確是忘記了拿回來了……


    “,要不要小舞過去將暖袋取回?”她輕功好的很,可以潛入醫館,悄無聲息的便將暖袋取回


    。這個暖袋可是當初生日的時候,少爺特意畫了樣子叫人做的,珍貴的很,市麵上沒的買的。


    “這時候隻怕已經在診治了,你去了反而惹嫌疑。也罷,那暖袋以後再不要提起了,我以後還是用手爐吧。”


    宋驊影幽幽歎了口氣。那暖袋市麵上根本沒有流通,如果有朝一日恰巧被那位公子碰到了,隻怕一眼就認了出來,到時候還真有點麻煩。


    主仆四人悄無聲息地從後院安然無恙地回到景園,暗暗籲了口氣。


    宋驊影吩咐小舞打了熱水淨臉,自己帶著小蝶正欲往客廳走去。這時候暗中忽然閃出一個身影,正是在廚房裏照顧大家飲食的張嬸。


    “,老爺等了你一個下午了,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啊?”張嬸拉著正欲進去的宋驊影,悄悄地說道,“這身打扮可不能讓老爺知道啊,不然就麻煩了……”


    暗淡的燈影中,宋驊影注意到自己衣服的前襟沾了好些鮮血,大概是剛剛給那少年包紮頭上的傷口時留下的。如果說這身男裝會嚇到爹爹,那這一灘血跡恐怕會嚇得他魂飛魄散吧……宋驊影很想看看爹爹因驚嚇而扭曲的臉,不過她怕事後他如果派人來把守住後院,以後要出去可就難了。


    匆匆清洗一下,換過衣服,宋驊影便帶著小蝶小舞往客廳走去。


    隻見客廳裏,宋翰林靜靜地坐在昏暗的燭光下,手中拿著一杯早已沒有了熱氣的茶,清雅俊逸的麵容上雙眉緊鎖,對坐在輪椅上的宋驊君有一句沒一句地交代著話。


    “影兒。”眼見宋驊影走進來,他便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眸直視她,“爹爹等了你整整一個下午,你又溜出去玩了是不是?”


    “爹爹既知如此,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宋驊影自覺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小蝶倒的熱茶捧在手裏暖著,然後涼涼的說道,“爹爹不會這個時候才責怪影兒不守規矩吧?”


    將姐弟倆丟在景園多年,任由他們自身自滅,現在才來教訓,未免太遲了些吧!宋驊影嘴醬起一抹譏誚,目光冰冷如霜。


    宋翰林沒有看出宋驊影嘴角的譏誚,繼續冷著臉教訓道,“你娘不在府裏,你又跟諸位姨娘處不好,所以小時候沒人教,難免長得粗野了些,這點爹爹也不怪你


    。但是現在不一樣,你是皇上聖旨親封的寧王王妃,皇家的兒媳婦,以後言行舉止可要注意些,別動不動就撒潑。”


    沒人教?粗野?撒潑?宋驊影心中冷哼了一聲,臉上卻笑得不動聲色,“如若不是爹爹把持不住,娘親怎麽會離開,如若娘親沒有離開,影兒又怎麽會沒人教沒人管?”


    “爹爹當年雖然有不對,但是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不過你娘氣度小了,也太想不開了些,所以才會出家。”宋翰林歎息了一聲,想了十幾年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原配妻子怎麽會如此決絕。接著正色地對宋驊影教育道,“這點上,你可不要學你娘。這次皇上賜婚,嫁入寧王府的不隻你一個,不過你是正妃,終究是占了上風……”


    宋翰林依舊在喋喋不休,妄圖父代母職,大述婦德之意。


    宋驊影心中早已對宋翰林失望透頂,此時隻是冷冷地看著賜予她骨血的父親。正妃就有多好嗎?和另一個女人一起嫁入,她隻覺得渾身恥辱難耐。


    可是這樣的事情在別人眼中卻是那麽榮耀,隻怕爹爹出門也是帶著滿臉春風得意吧。她自嘲了一下,這麽多年,她又豈會對爹爹還有什麽期待?或者當初他對娘親還有一絲愧疚,但是這些年府中迎進一位又一位姨娘,在他心裏怎麽還會有娘親的絲毫位置?三妻四妾在他眼裏那麽理所當然,她又怎麽會寄希望於他會有一絲的後悔?


    宋驊影偷偷翻了個白眼,不願再多費力氣與他做如此無謂的爭辯。


    “難道爹爹今日到來,就隻是為了說這些話?”宋驊影淡淡地應付道。


    宋翰林這才想起自己今日到來的目的,忙輕咳一聲,正了正神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卻終究還是一咬牙說了出來:“影兒,關於你今日早上說的嫁妝的事,隻怕有些難辦。”


    宋驊影心中明白,定然是那些姨娘暗中挑唆。宋翰林本來就是天之驕子,不善經營,況宋府人口眾多,靠著不多不少的俸祿和祖上的田產才能勉強維係宋府表麵的風光。要說道嫁妝,不要說一百二十台,隻怕連六十台都拿不出來。


    “難辦?爹爹在說笑吧?堂堂宋府連一點嫁妝都準備不出來?”宋驊影故作驚訝地瞪大眼睛,滿意地看到他爹爹眼底頗為尷尬的赧然,委屈地低頭,“影兒今天在街上聽到原府的管家置辦嫁妝,聽說至少是千畝良田,十裏紅妝呢


    。影兒作為正妃,如果嫁妝比她還少,非但會被寧王府的人看不起,隻怕爹爹以後在朝廷中也很難抬頭了……”


    宋驊影倒不是真的在乎嫁妝多少,她自己手中的落華影富可敵國,連皇帝那老狐狸都覬覦,又怎麽會在乎這一點點嫁妝?雖然這點嫁妝對自己無用,但是,對於風雨飄搖中的宋府卻是如降寒霜。


    嫁妝隻是小小的開始而已。當年那些人是怎樣對自己和君兒的,如今,就笑著看她們如何付出代價吧!


    宋翰林的臉頓時變得極為難看。他深深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悠悠地歎了口氣,“這嫁妝的事爹爹會想辦法,不過有一件事你必須得依我。”


    “什麽事?”宋驊影直覺上沒好事。


    “待你出嫁後,這景園就會空下來,到時候任爹爹如何處置,你都不要過問了。”


    “景園空下來?爹,你把君兒置於何地?!”宋驊影再好的隱忍此時也不由的提高了聲音。


    “他一個人住不了這許多。”他看著宋驊君安放在輪椅上的腳,“總之你別過問景園,我便給你準備嫁妝就是了。”


    “爹爹你有無數個兒子,所以你不在乎君兒這個兒子,所以你嫌棄君兒腿有隱疾,你嫌棄他給宋大翰林府中丟臉,但是在影兒心目中,卻隻有這唯一一個弟弟!”


    君兒畫筆如神,他掌管的墨跡軒響遍京城,財源更述滾,你今日將他往外推,他日可別後悔!宋驊影目光冰冷地看著他,氣得指尖。


    “影兒你太自私了。君兒是你的弟弟,但是你七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又何嚐不是你弟弟?景園素來清淨,你七姨娘百般請求,你叫爹爹如何拒絕?如果,萬一,她稍微動了胎氣,你擔當的起嗎?”宋翰林理所當然的強詞奪理。


    “七姨娘?爹爹說影兒自私,影兒卻說她貪心的很!當年娘都已經把主屋給讓出來了,自己躲到這偏僻的景園,怎麽她還不滿足?她還想怎麽樣?爹爹以為她就隻是想搬進來這麽簡單嗎?她要的是取代娘的位置!可笑的是,娘在你心目中又怎麽還會有絲毫位置?”


    “住口


    !不要口口聲聲要替你娘討伐你什麽。這麽多年來,爹沒有扶任何人做正室,已經很對得起你娘了。”宋翰林理直氣壯地反駁。


    “你以為這就是娘真正想要的?我告訴你,就算你現在把整顆心掏出來,娘也不屑看上一眼!”她想仰天長笑,笑上蒼怎麽會將自己與這樣的人聯係在一起。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叫爹你張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您身邊的那些女人!看清楚她們是怎樣的心思叵測,步步為營!當年影兒還小,爹爹每日上朝之後,影兒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你可知道?君兒的腿是為什麽而殘你可知道?你不想知道,所以你全部都不知道!當年就是在這景園裏,您最寵愛的二夫人,親手將君兒推入水中;當年就是在這景園裏,您最寵愛的三夫人眼看著影兒病重卻還在寒冬臘月裏逼影兒刷洗馬桶;當年就是在這景園裏,您最寵愛的四夫人冤枉君兒偷了她的金釵而在鵝毛飄雪的室外將他全身的衣服剝的精光倒提,那一次君兒凍的快要死掉了,您可知道?!”


    “我……你們……”宋清源頓時結結巴巴起來。這些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雖然當年略有耳聞,但是他卻是不信的。


    “當年影兒偷偷跑去前院告訴爹爹,可是爹爹還記得自己當時說的什麽嗎?爹爹說,爹知道你為你娘抱不平,但是你的這些姨娘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以後如果再說這些汙蔑的話,你們姐弟倆也就不用在景園裏呆了。爹你還記得嗎?”宋驊影的眼底閃著萬點寒光,直直地望進宋翰林驚慌失措的瞳眸。


    “我……”宋翰林在宋驊影的銳利寒光中,不由自主地心顫了一下。


    “姐,別說了……”宋驊君緩緩移動輪椅,移到宋驊影麵前,拉著她氣得冰冷發顫的手,輕笑道,“當年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現在不活的好好的嗎?”


    “隻要你的腿一天沒好,我們就不可能活的好好的,你懂嗎?與其姐姐離開後君兒無依無靠,倒不如到時候你也離開宋府,在外麵豈不逍遙自在的多?”


    “不行!”宋翰林堅決地,“他是我宋清源的兒子,在宋府住的好好的,為什麽還要搬出去?”


    宋府早已入不敷出,哪裏還有閑錢給他買園子消遣?


    “在宋府能住的好好的嗎?”宋驊影毫不示弱地與宋清源對視,“爹爹,這點你能保證嗎?你確定那些女人不會為了宋家這一點點家產而謀害毫無縛雞之力的君兒?”


    “宋府它不是龍潭虎,沒你想的那麽恐怖


    。”


    女人的嫉妒隻怕比龍潭虎還要更恐怖萬分吧!宋驊影譏誚地回視,“那麽請問爹爹,既然宋府這麽好,君兒的腿疾又是從何而來?與身俱來嗎?”


    “你非要氣死我你才甘心是不是?”一向注重修養的宋翰林忍不住低聲咆哮。


    “影兒並不想氣爹爹,不過在當年爹爹對我們姐弟不管不顧之後,我們姐弟倆便隻能相依為命了。不管是從前還是將來,君兒的生活有我負責,爹爹不必費心!爹爹你有無數個兒女,要心就去心他們去吧。”


    “你如何能保證君兒的生活?”


    “到時候影兒就是寧王殿下的王妃,難道給弟弟安排一個去處,還會難嗎?”城郊墨山的無白居早已裝修完畢,那裏依山伴水,風景如畫,君兒在那裏生活自然要比在渾濁的宋府要強上百倍,但是卻不能讓宋府的人知道。


    宋驊君雖然長的不錯,但是腿有隱疾,生活不便,一般的官宦人家自己不可能會將好好的女兒嫁給他,留他在府中實在沒有什麽用處,還會被人笑話……


    宋翰林心中搖擺不定,卻不知他的一雙兒女嘴角正噙著一抹譏誚,冷冷地看著他。


    “好,我答應你。但是景園……”


    還是念念不忘要回景園去孝敬他最寵愛的七夫人啊……宋驊影心中輕哼。


    “整個宋府都是爹爹的,一個小小的景園,爹爹要如何處置,影兒和君兒人都不在了,還能有什麽話說?”


    宋翰林眉間眼角浮起一抹掩飾不住的笑意。


    宋驊影突然不想毀了景園,她覺得,將景園送給七姨太也未必是件很讓人生氣的事情。


    她的嘴角彎起一抹笑意,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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