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無白居


    坐在馬車上的宋驊影撩起窗簾,向外看去,隻見天空蔚藍如洗,幹淨澄澈,東方的位置,一輪太陽高掛,遠遠望去,就像一個奇異耀眼的光圈。


    陽光明晃晃地照射下來,透過窗欞,撒進疾馳的馬車上,帶來春日陽光中特有的溫暖香甜的味道。


    宋驊影微笑地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的小舞,心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恬靜,一股滿足感從心裏緩緩升起。這丫頭生性活潑,無論何時何地,都有著最單純的溫暖與快樂。


    “,快到農莊了,我去外麵吹吹風。”說完小舞一溜煙就滑到外麵去了,宋驊影也隻是笑笑。


    由於是從寧王府偷溜出來,所以沒有從宋府出來那麽方便和安全,宋驊影便將機智些的小蝶留在秋疏齋,以備意外之需,而自己則帶了一直碎碎念的小舞去無白居。


    一年前,宋驊影買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墨山,將無白居建在山腰處,山上種植果樹竹筍,而山下的二十頃良田則租給村子裏的農民,種植小麥稻穀等莊稼。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宋驊影再次撩開簾子,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農田,還有不遠處的矮樹,土牆,煙囪……自然淳樸的田野氣息撲麵而來。


    宋驊影注意到,兩旁的田地裏,已經有不少人在忙著春耕,播種,有的甚至全家出動,幹的熱火朝天,以待秋天有個好收成。


    看著農田裏父慈子孝,都搶著幹重活,而母親則在一邊做著比較輕鬆的活,一家人臉上帶著質樸的笑容,合合樂樂地幹活,跟平常一樣,但是看在宋驊影眼裏卻異常羨慕


    。


    她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唯一的親人。這裏雖好,但是從小到大姐弟倆都相依為命,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麽長時間,不知道君兒過得慣不箍前幾日還下雪了,山裏的氣溫比山下要冷得多,不知道他有沒有凍著。


    ‘,……”前麵忽然傳來小舞歡快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少爺……那真的是少爺?小舞沒有看錯吧?”


    君兒?宋驊影趕忙掀開車裏的簾幕一看,慢慢地,嘴角揚起一道難以抑製的微笑。


    隻見不遠處的村口,一個長衫少年靜靜地坐在輪椅上,骨架靈修纖細,麵容白皙纖雅,一直望著馬車的這個方向。他的身後站了一位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宋驊影自然認得,那便是無白居的管家李叔。


    馬車穩穩地停在宋驊君身側,宋驊影由小舞參扶著下了馬車,走到他麵前,輕輕地抱了他一下,“傻孩子,怎麽在這裏等?姐姐沒說什麽時候會到啊。”


    半個月不見,他的氣色比在景園的時候要好的多了,人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果然山裏的水土空氣比較能養人。


    “姐姐不要擔心,也沒有等很久。”他看著宋驊影,目光幹淨剔透,澄澈如洗,嘴角彎彎,笑得像個孩子。在宋驊影的保護下,他的生活單純而溫暖,所以雖然已經十五六歲了,但是真正看起來,孩子氣還比較重。


    “,少爺其實很早就要來這裏等了,被老奴勸住,所以才在一個時辰前到村口等。”一旁的李叔笑著插嘴道。


    “李叔,我們邊走邊說吧。”見君兒氣色很好,她便很滿足,很自然地走到他的輪椅後麵親自推起車來,“君兒,已經開春了,山上要種的果樹決定了嗎?”


    “君兒挑了幾樣,還沒選好,想等姐姐看了後再做決定。”宋驊君回頭衝他一笑,滿眼的興奮,“還有湖裏的魚,君兒覺得還是養些金魚鯉魚草魚和鰱鱅魚比較容易養活。”


    宋驊影覺得有些奇怪,她記得之前跟君兒討論的時候,他還興衝衝說要養銀龍,斑馬,虎皮紅龍等稀少的魚種,京城沒有,於是她便暗中叫全國各地的商號去搜羅能夠找到的魚種,迅速送到京城來


    。但是現在……她不解地望了李叔一眼,而李叔隻是苦笑地搖。


    “也好,最好多養些金色的鯉魚,既好看又好喂養,夏天在臨水亭裏看著一群群的金魚無憂無慮的遊來遊去,與水草嬉戲玩鬧,也甚是有趣。”宋驊影就著他的話說下去,她打算等到無白居後找李叔好好問問。


    “對了,姐姐這樣出來安全嗎?寧王知道嗎?如果不知道會不會有麻煩?”宋驊君纖雅的麵容微皺,不希望姐姐因他而受到責備。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宋驊影莞爾一笑,“據說前幾日,寧王王妃與側妃起了衝突,寧王失手之下打了側妃一個耳光,結果卻將氣出在王妃身上,命她在一個月之內不得出秋疏齋一步。下人都懼怕王妃的**威,人人都對秋疏齋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誰會嫌命長了,到秋疏齋來?所以即使姐姐出來住上幾天,也是沒人會發現的。”


    惡名在外,有時候也不是壞事,宋驊影在心中無奈地笑。


    宋驊君聽了,臉上非但沒有絲毫高興的神色,眉宇間的憂鬱又深幾許,“姐姐與那原側妃起衝突了嗎?”


    “放心放心,你姐姐是怎麽樣的性格你還不清楚?能讓自己吃虧嗎?”宋驊影笑著拍了拍他的頭,“倒是你,這些日子有沒有繼續乖乖地用湯藥洗腳?”


    當初穎兒請了慕容神醫給君兒看完腿後,說他腿上的經脈並沒有全毀,當時他不能治愈,但是並不代表以後也不會。當時他便開了副藥方給君兒,要他每隔五天便做一次足浴,保護腿上的經脈不再受損。


    藥浴聽起來似乎很舒服,但是事實上卻很痛苦,雖然君兒每次都說不疼,但是每次都疼得滿頭冷汗。這些年來君兒一直堅持下來,她看著都心酸……


    半年前,落兒曾來信說她見過一個人,他的腿被大火灼傷,玉石壓過,幾乎筋脈盡毀,這樣都能治好,君兒的腿一定也沒問題。


    但是可惜的是,自那以後,落兒和穎兒便都失去了消息……


    (下)


    宋驊影推著據君兒邊走邊聊,進了村子,有點好奇地看到每個人見到李叔和宋驊君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


    李叔見宋驊影不解,便笑著介紹道,“這件事老奴正想跟報備。準許老奴便宜行事,所以老奴和二少爺商量了下,將自作主張了,希望聽了不要見怪。”


    “李叔,我將君兒和整個無白居都交到你手中,自然是信任你的,李叔有什麽事情,做主便是了。”宋驊影對李叔是絕對的信任。


    李叔的臉上有一些興奮,嘴角動了動,醞釀著怎樣出口,卻誰知被君兒搶了說了。


    “姐,李叔將這個村子裏的地都買下來了,村裏的農戶耕種的都是我們的地。說起來,姐姐現在已經是個不小的地主咯。”


    “全都買下來?”當初也不是沒想過要買下這些地,但是這個農莊土地的主人原本是屬於京城的某位大員外家的,無論出多少價錢他都不賣,現在怎麽會賣了?


    “,當初他們死了不賣,現在卻倒貼著賣。老奴隻用了兩千兩便買到了這一大片田地。”李叔笑得好不得意。


    “兩千兩?李叔你確定你拿到的地契是真的?”宋驊影不可置信地看著李叔。要知道她當初叫李叔去開價開到兩萬五千兩的時候,老員外還直說這是祖傳的地,出再多的銀子都不能賣。這才不過一年功夫,隻用兩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到這差不多五十頃的土地?


    李叔的臉上有些激動,也有些感慨,歎息道,“老奴知道很想要這塊地,當初買賣不成後,老奴便暗中叫人留意那員外府的動靜。直到去年秋季的時候,得到消息說老員外去世,當初叫調查那員外府的人員是老奴接的活,所以老奴知道老員外兒子的脾氣和秉性,便暗中等待時機,誰知時機這麽快就來了。你有所不知,自從去年那位老員外去世之後,將財產全都留給他唯一的寶貝,但是他兒子不爭氣,將財產全部敗光後,想起還有這塊地,便自動找上門來了,原來他欠了一屁股的債,急於賣地跑路,老奴見他急於出手,便隨口將價格壓到三千兩,誰知他居然一口答應,不過最後老奴還是用兩千兩買下了這一大片地。”


    又是一個敗家子啊……


    宋驊影現在知道李叔臉上為何一會兒激動一會兒感慨了。


    當年的李叔也是大戶人家的管家,但是那大戶人家的老爺死了之後,財產傳到他兒子手中,他兒子本性就不好,再加上沒人管束,花錢如流水,李叔心痛不已,幾番勸阻不成反而被他嫌棄,然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就把祖傳的家產被敗光了


    。房屋,田產,甚至奴仆,能賣的全都被賣了光了。甚至於在那戶人家家裏呆了三十多年,對他關懷備至的李叔都被他悄悄賣掉了。


    李叔一個四十多歲的管家被賣到私鹽場做苦力。要知道,在私鹽場裏做工,不到死是不會放出來的,一般都是大戶人家懲戒惡怒的時候才會將其賣到私鹽場,卻誰知那喪盡天良的敗家子竟為了區區幾個錢就把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李叔給賣了,如果不是宋驊影在機緣巧合之下將李叔贖了出來,隻怕現在的李叔早已經是白骨一堆了。


    從此之後李叔對所有的敗家子那是既感慨,又痛恨,不然他也不會在別人落難的時候還壓低價錢。


    “李叔,這件事做的很好,影兒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好。”最重要的還不是節省了這許多銀子,而是隱蔽性的考慮。君兒住在這裏,她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如果農戶都是自己人,自就不必說了,但是之前這塊地剛好插在在無白居與自己的農田之間,現在這塊地與那之前的三十頃連在了一起,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全都屬於自己家的,隱蔽方麵就提高了不少。


    “千萬不要這樣說,當初如果不是暗中相救,老奴現在早已經不在人世了,的恩德厚比天脯這樣說真是折殺小人了。”李叔的語氣異常真誠,他是真的很感謝當年宋驊影的出手相救。據他所知,莊上的許多人都有一段過去,或多或少都受過宋驊影的恩惠,每個人都對她死心塌地地忠誠。


    其實當時她隻是看他可憐才出手相救,卻誰知卻撿了個寶。當初她剛開第一家珠玉樓,便將李叔丟到珠玉樓去幹活,誰知幾年下來,李叔將珠玉樓打理的井井有條,更是將她的珠寶生意擴展到全國各地。這次宋驊影離開宋府後,實在不放心君兒,所以才會將李叔自珠玉樓調到無白居去專門照顧君兒,順便打理農莊。誰知才來沒多久,李叔就又立下這一大功。


    宋驊影和李叔聊的高興,回過神來,卻發現君兒對著右邊正在修葺的房屋怔怔出神,不由地拍拍他的肩膀。君兒回頭對她淡淡一笑後便又回身去看房屋,臉上卻依舊被憂鬱籠罩。


    “李叔……”被君兒這憂鬱少年弄得莫名其妙,宋驊影隻好求助於李叔。


    李叔悠悠歎了一口氣,對著宋驊影認真地說道,“有所不知,這處房子裏原本住的是一對可憐的姐弟,姐姐十六歲,弟弟才十三歲


    。前幾日天降大雪,也是老天爺不開眼,這間房子因年久失修,便坍塌下來,壓下來的時候姐姐撲到弟弟身上,幫他擋住了壓下來的梁柱,當場便……死了,弟弟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也受了嚴重的外傷,現在還在陳大夫那裏醫治。”


    宋驊影聽完後,看了君兒一眼,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了。


    “放心吧,姐姐不會離開你的。以後不管姐姐去什麽地方,都會帶著你。就算你的腿不會賺姐姐背也會背著你賺絕對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不要擔心,好嗎?”宋驊影撫著君兒的肩膀,聲音輕柔如水,語氣卻異常堅定。


    “姐,如果有一天,我們也麵臨如他們般同樣的境況,你不要救君兒……”默不作聲的君兒忽然悠悠地歎了口氣,聲音中帶著若有若無的自棄。姐姐已經為他付出太多太多,他不希望姐姐再為了自己連性命都不顧。再說姐姐那麽聰明能幹,拿姐姐的命來換自己的,不值得,也不舍得……


    “傻瓜……”原來他一直在擔心這個。這個傻孩子,她怎麽能不救他呢?這個世界上,在她心中沒有誰會比君兒更重要了,她什麽都可以拋棄,卻無論如何都舍不下自己相依為命的弟弟。宋驊影心疼地摸摸他的腦袋,“姐姐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地,有姐姐在,什麽都不要怕。”


    君兒被她保護的太好,這還是他第一次眼睜睜地經曆死亡,所以到現在還有陰影。


    她忽然想到,他不養品種稀有的魚種,或許隻是因為它們的生命太脆弱了,很難養活,而他害怕生死離別……這個善良的孩子。


    “李叔,既然現在村子裏的人都是我們的農戶,我們就有責任保護他們的安全。你去告訴陳大夫,不管花多少銀子,都要用最好的藥將那弟弟治好,治好後或者是留在無白居或者是去落華影的隨便那個店鋪,就由你們自行商量了。”


    “老奴先代那孩子謝謝了。”想進落華影的人很多,但是能進去的卻極少,極少。


    “李叔不要客氣,那姐姐舍身救弟的事,很讓人佩服。我想那姐姐留下年幼的弟弟,不能照顧他,就算走了也不會安心的,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們來照顧吧。”她捫心自問,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能為了救君兒而舍棄自己生命嗎?答案是肯定的。君兒是她生命的依附,如若沒有君兒,她不知道在宋府那樣的環境中,自己有沒有勇氣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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