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夕


    “臭小子,痛成這樣還能忍,跟你哥倒是同一副脾氣。骸”


    慕容神醫右手摁住楊宇辰的脈門,左手掠著幾根山羊須,閉目凝思……


    半晌,他倏然睜開雙目,看著楊宇辰的目光帶著一絲憐憫,輕歎了一句,“果然如此。”


    “慕容神醫醫術高明,世所難及,但是對這病也莫可奈何吧?”楊宇辰揚起嘴角的笑容,絢爛如花。


    雖然他在笑,甚至笑得漫不經心,笑得吊兒郎當,但是在別人看來,卻覺得異常心酸。


    這種病最忌動情,一旦動了情,便是萬劫不複的開始。但是看他剛才的行為,明知道是飛蛾撲火卻還是樂在其中吧。


    “老夫雖然被世人尊稱一聲神醫,但是世上疑難雜症無數,老夫未必都有對症之法。你的病,老夫的確愛莫能助。不過你我相遇總是有緣,這裏有幾顆藥丸你拿著,雖然不能治你的病,不過關鍵時刻也能保命。”慕容神醫搖,臉上出現一抹惋惜之色,他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淡淡地囑咐道,“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


    楊宇辰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嘴角揚著的笑容漸漸消散,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瓶,眼底閃過一抹悲哀的自棄……


    如果還有下一次……


    依舊會如此吧……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兩個月時間過去了。君兒的腿疾在慕容神醫的治療下,進展很快,拄著拐杖已經能夠行走一小段距離了。


    這一日,宋驊影正在屋裏陪君兒練習走路


    。


    午後的太陽很是毒辣,空氣中沒有一絲風,沉悶得人透不過氣來,不過君兒還在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


    君兒腿疾進步神速,就連慕容神醫也歎為觀止,當然這一切,都來自於據而頑強的毅力和艱辛的練習。


    “,村子裏的劉老漢在園子外求見。”李叔走進屋子,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君兒停下歇息的間隙才輕輕對宋驊影稟報。


    “劉老漢?”宋驊影一邊仔細地幫君兒擦著臉上的汗珠,一邊回應李叔。


    “回,就是數月前他飼養的黃牛的了辟腸,後來被慕容神醫醫好的那位劉老漢,應該有印象。”李叔解釋道。


    園子裏的事情不都交由李叔親自打理了嗎?劉老漢找自己有什麽事情?宋驊影不解地看了李叔一眼,有看看外麵的天色,便吩咐道,“李叔請他老人家到大廳吧,我等下就過去。”


    交代好君兒身邊的小書小畫後,宋驊影稍稍整理下便往大廳走去。


    劉老漢在田裏勞作了一輩子,哪裏見過如此精致的大廳?所以一進來,便一直佝僂著背,恭恭敬敬地站著,一動都不敢動,此時見宋驊影出來,眼裏閃過一陣激動。


    東家這麽快就出來見他一個粗人,他能不激動嗎?原本他就怕東家不願見自己,不過虧得家裏老婆子一直催自己來,沒想到才通報一會兒,東家就出來了。


    “劉大叔,那頭黃牛可好全了?最近還犯病不?”宋驊影見他如此拘謹,親切地問道。


    “全好了,自從那次被神醫醫好之後就再也沒有犯病了,神醫真神啊。”一起起慕容神醫,劉老漢的眼裏滿是欣喜和崇拜。那一日,自己還曾懷疑老神醫的醫術,直直在黃牛麵前蹲了大半天,直到中午時分,那黃牛竟真的如老神醫所言,放了一個極響的屁後,便再也不拉了,之後在他的小心照料下,果然不出三天,辟腸就全好了。


    辟腸在當世是沒得治的,一旦牛的了這種病,就跟死牛沒有差別了。但是慕容神醫隻使用最為常見的大蒜和老白幹就能將這絕症給治好了。這以後要是別家的牛得了辟腸,也就都有得救了


    。劉老漢美滋滋地想著。


    宋驊影見劉大叔一談起他的牛來,也沒之前那麽拘謹了,便微笑地問道,“劉大叔親自來園子裏,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老頭子光顧著高興,差點把正事給耽擱了。”劉老漢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對著宋驊影極其認真地說道,“東家,這幾日天氣悶熱,有正值大麥成熟之際,怕隻怕一場大暴雨下來,今日的收成就全毀啦。”


    最近要下暴雨嗎?宋驊影看了下外麵毒辣的太陽,回頭已獲得看了劉老漢一眼。


    “東家有所不知,我那老婆子手肘曾經受過傷,一直有點毛病,每逢天降大雨的時候,手肘就會紅腫酸痛,今日早晨,老婆子的手肘又痛了,怕隻怕今日就會有大雨了啊。”


    東家對村子裏的人那麽好,不僅支付他盲錢,還建造了木製房子給他們住,甚至答應秋收後發放糧食給他們,所以劉老漢才鼓起勇氣來園子裏找東家。


    不過他說完這句話,心中也是忐忑的很。要知道,有哪一位東家會因為一個佃戶的一句話,而將地裏的大麥早早給收了?以他的經驗,現在收的話,怕隻怕能收到成熟後的七成。


    宋驊影之前也聽過搶麥的事情。


    往往一場大暴雨下來,辛辛苦苦種了一季的糧食就打了水漂,最後就算勉強搶收了,往往也會因為受了潮而發黴。


    “影兒,劉老漢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這時候,慕容神醫自內堂走了出來,對著宋驊影說道,“以老夫推測,所以老夫認為劉老漢的猜測不無道理。”


    “東家……”劉老漢看著宋驊影,欲言又止。


    地裏可是三十頃的大麥啊……


    “李叔,你先和劉大叔會村子裏召集大家去收割吧,遲了隻怕真的要被暴雨給衝沒了,我這邊看看能不能在召集一些人。”


    劉大叔種了一輩子的地,她相信他。


    “是。”李叔領著劉老漢匆匆而去。


    待宋驊影召集好府中此刻閑散無事的嚇人,正欲遣往田裏時,卻見慕容神醫副負手而立,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了一聲,“這天色變得好快,隻怕再過兩個時辰便要下了


    。”


    “二皇嫂,我們也一起去吧。”不知何時,楊宇辰也出現在了大廳。


    莊子裏百多位青壯年的勞力,再加上府上三十多位下人相助,終於在下暴雨之前將地裏的麥子全部搶了起來。


    村裏的農戶們看著囤積在木屋裏的大麥,滿臉激動。這些可是他們下半年的全部口糧啊,幸好收得及時,不然肯定就要全部壞賬田裏了。東家雖然一開始就承諾給他們糧食,但是如果她自己都顆粒無收,又如何分糧給他們?


    宋驊影看到他們興奮而又地望著倉中的糧食,心中微歎。這些糧食對於她是錦上添花,但是對於這些佃戶來說卻是雪中送炭……


    “鄉親們。”宋驊影請了清喉嚨,對著圍坐在一起的佃戶們微微一笑,“這些糧食如果不是鄉親們盡力搶救,此刻早已爛在了田地裏了,所以為了表示感謝,今日所有參加搶麥的人,除了原本承諾給你們的糧食外,每個人還可以多分到一百斤的大麥。”


    宋驊影此言一出,農莊裏頓時傳來一陣歡呼聲。


    看著佃戶們滿臉興奮地低頭竊竊私語,宋驊影繼續笑道,“大家今日都很辛苦。所以每人除了可以分到一百斤的大麥之外,還可以領到三十文的工錢。”


    三十文!這可是他們整整三個月的工錢啊……


    今天雖然真的很辛苦,累到腰酸背疼,但是一個下午就可以拿到三個月的工錢,這股喜悅徹底衝昏了他們的頭腦。


    “東家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可以額外領導一百斤大米和三十文工錢?”


    “俺家小妹也參加搶麥了,可她才十歲,算不算?”


    “對呀對呀,俺娘也參加搶麥了……”


    宋驊影靜靜地看著激動而興奮的佃戶們,淡淡一笑,臉上自有一股恬淡的清氣。


    “不管男女,不管老少,每個人都可以領到等額的糧食和工錢


    。”宋驊影揮了下手,四周便都安靜了下來。她很少來無白居,和佃戶們接觸不多,不過自此之後,她在佃戶們心中的威信便無形中建起來了。


    隻見她淡淡一笑,“不過這次多虧了劉大叔,如果不是他來告知,隻怕田裏的大麥真的就顆粒無收了。所以,這次劉大叔拿三百文工錢和五百斤大麥,不知大家有沒有意見?”


    “沒有——”這次的確多虧了劉老漢,如果不是他,隻怕一切真的就如東家所言了。


    東家為人慷慨,賞罰分明,在她手下做事,不管怎麽樣都能吃飽穿暖的。佃戶們此刻對宋驊影的景仰又上升了幾分。


    楊宇辰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在人群遊刃有餘、自信滿滿、言笑晏晏,耀眼如陽光。她的溫暖不僅給佃戶們帶來希望,卻也絲絲縷縷地照進了他的心底從未被人駐紮過的最深處。


    他看著她,眼底深邃莫測。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卷進了一個黑洞,洞裏一片漆黑,深不見底……明知前麵可能是無底的漩渦,卻還是步履蹣跚地前進。


    沒有結果的……


    她這樣美好,但是,卻總就不屬於自己。


    楊宇辰眼底閃過一絲唾棄的自嘲,胸口像是被大石頭壓住般沉悶,慢慢地,他靠著牆壁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淅瀝瀝的下個不停的雨終於停了。不過這時候天色黑暗,山陡路滑,小路泥濘,極是難賺於是府上的下人們都選擇留在村子,等明日太陽出來後再走。


    楊宇辰看出宋驊影惦記君兒,便尋農戶找了兩雙木製的雨鞋,由自己陪著她上山。


    天黑路滑,又下過雨,山路確實難走。


    兩個人靜靜地走著,都沒有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味道。


    忽然,隻聽宋驊影“哎呦——”一聲,一直假裝不在意卻時時刻刻注意她的楊宇辰眼疾手快地將她撈在懷裏。


    “二皇嫂,沒事吧?”


    宋驊影見他蹙著眉頭,目光灼灼,似擔憂有似不舍,心突然跳了一下,呆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個姿勢太過曖昧,忙推開他,“應該沒事,你放開我,我試著走走看


    。”


    話雖這麽說,但是她心中卻在暗自叫苦。她從小到大雖然備受欺淩,卻終究還是大戶人家的,這種農戶家的木製鞋子連看也沒看過,更逞論穿了。此時腳上隻怕早已摸出了水泡,這還不怕,怕的是剛剛一腳踩在凸出的石子上崴了一下,此刻……


    昏暗的燈籠光照下,楊宇辰很容易就看出來她臉上隱忍的疼痛。


    “二皇嫂,讓小弟被你吧。”


    見宋驊影似有推脫之意,他眸中閃過一絲寵溺,對她說道,“二皇嫂一向行事瀟灑,難道這時候還在意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古訓?崴了腳,這路上不能走路,更何況小弟也實在不放心留你一個在這山中。再說崴了腳可大可小,慕容神醫此刻就在山上,早點治療對傷處很有好處。”


    宋驊影知道他所言不差,事急從宜,也就隻能這樣了。


    她微微點了下頭。


    趙管家傳信給寧王的時候提起王妃,說她為了保佑他的平安,帶著侍婢到城郊的庵堂裏吃齋念佛,為他祈福。


    寧王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嘴醬起一抹了然的笑。為自己祈福?可能嗎?不過,她倒是聰明,為自己找了個這麽完美的接口。


    這一信息,讓早已對她停止了調查的寧王重新燃起了興趣。於是他便派人暗中調查,這次,不知為何,很容易的就查出了她隱居在城郊的無百居。


    今日,他的馬車剛剛抵達城郊,看天色似有一陣強大的暴雨。


    他便想起黑鷹調查到的消息,無百居就在這墨山之中。


    不知頂著他的名義在外麵過悠哉日子的王妃,在這山中過得可好?難道她就不覺得要付出點代價嗎?


    寧王看著不遠處那悠悠的墨山,嘴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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