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一樣的身世,也許是同樣豪爽的性情。莫瑤,白亦柔,花清顏。很快就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昏暗的油燈把三個人的身影映在窗上,居然出奇的溫馨。


    隻不過,白亦柔在清顏的談笑間,總是能感覺到她莫名的憂傷。每每聽見她小聲的歎息聲,她的心,都會輕輕的振動。這種沒有血緣的姐妹更讓白亦柔揪心,她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傷心。


    暗自思量片刻,白亦柔看了看莫遙,扯扯嘴角,她直視著清顏。“顏兒,我知道這樣問你可能太唐突。但是,我是個心裏藏不住事情的人,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不開心,你這次跟莫瑤前來,不會單單是為了認識我吧?”


    也許白亦柔長久以來給大家都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感覺,但是,她的心思也有細膩的一麵。隻不過,那是隻有在某種特定時刻才會有的。這種知心,貼心的朋友,足以讓她細心去感應。


    “哈哈,本女俠果然沒看錯你!清顏是在找她從小失散了的妹妹。有人說,她在這裏,這才跟我一起的。”


    其實,莫瑤對於能碰見清顏也是很意外的事情,她從王府出來,毫無目的的閑逛。本來是打算回山上的,可是,剛剛出城的她就碰見了清顏的馬車,本來閑來無事的她也就順理成章的跟著清顏回來了。


    所以說,這次白亦柔能見到她們,還是清顏的功勞。跟莫瑤,說實話,沒多大的關係。


    “妹妹?從小失散?清顏,這是怎麽回事?”白亦柔拉過她垂在桌下的手,慢條斯理的揉著,同是天涯淪落人,想當初,她不也是為了妹妹才來的嗎?


    一說到這裏,她已經好多天沒看見瑩兒了,那個小丫頭現在過的好不好?有沒有想自己?不過,能生活在她那麽期待的生母身邊,應該會很幸福吧。


    “絮兒離開的時候才六歲,那年我們的娘親去世了,父親又嗜賭成性。根本沒時間照顧年幼的絮兒。”原本開朗的清顏眼眶微紅,想想絮兒被人抱走時的情景,她的自責又多了幾分。要是那個時候,她能在堅強一點,事情也許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可是,當年的清顏也才剛剛八歲,她又能改變什麽?


    “好了,那些都過去了,別想了,要多想以後的事情!”亦柔皺眉思量著她剛剛叫出的名字,她總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到底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揉了揉發疼的頭,她的記性怎麽變得這麽不好了?到底是在哪裏聽過?


    “絮兒被抱走不久,他就把賣絮兒的錢輸光了。而我也被我的養父母給收養了。從那以後,我就改姓花了。而絮兒,我也是從前年才開始打聽的。就在前不久,我終於打聽到了絮兒的地址。隻是…”


    清顏欲言又止,眼淚卻止不住的落下,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下麵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絮兒,每次想到這裏,她的自責隻會更多,她總是怪自己當年沒保護好絮兒,對不起母親,對不起絮兒,她根本不配當她的姐姐。


    “別哭啊,你不是打聽到絮兒的下落了嗎?那還哭什麽啊?在說了,這也不是你能阻止的,別自責了啊,乖啊,以後我們加倍疼她就好。”


    “對啊,對啊,清顏,你了解我,我根本不會安慰人的,有事,我們一起解決啊,你這樣,我們怎麽辦啊!”


    手忙腳亂的莫瑤跟白亦柔慌亂的替她抹著眼淚,倆人你一句,我一嘴的安慰著,雖然她們也知道,這樣的安慰對現在的清顏來說隻是左耳進右耳出。但是,她們依舊忙個不停。


    哪怕隻是讓她知道,還有她們站在她的身後,她們也會為此付出重大的努力。


    等等,絮兒!白亦柔的腦中突然閃現過剛剛的畫麵,她想起來了,心裏沉重了不少,她明白了為什麽清顏會欲言又止,也明白了她的那種自責為什麽會那麽沉重。同情大過心疼,白亦柔一把擁住那個痛哭不止的清顏。一次次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


    “我知道,我明白。哭吧,哭出來會好受很多的。”


    這個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沒有這個肩膀來的可靠,任她委屈,任她放縱,任她宣泄自己的情緒。就算她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就算她真的是外人口中的石頭。她也有心,她也有後悔。每次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會想到當年那個哭成小花貓的臉。每次她的睡夢中都會出現同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


    這麽多年了,也許這是第一次有人陪著她一起哭。心裏說不出滋味都化成了眼淚。花清顏絲毫不顧及形象的趴在亦柔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血濃於水啊,這麽多年,她怎麽可能不擔心絮兒?雖然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但是,畢竟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液,花清顏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痛苦,無助。


    “你們倆個,不準哭了,有事告訴我好不好?你們哭,我會心疼的。”莫瑤從小到大學會了不少的東西,但是,唯獨沒學過怎麽哭。


    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壓在她身上,她隻會更加冷靜的去想怎麽解決。在莫瑤的世界裏,眼淚,是陌生的。


    “瑤,你知道我今晚去哪兒了嗎?”白亦柔一直等到清顏抬起頭,嚎啕大哭也變成了無聲的抽噎才緩緩開口。


    其實,她還是有好消息的。剛才沒說,隻是想讓清顏徹底的發泄。她不想讓她把這種錐心的痛壓在心底。


    “知道啊,我早就問過了,要不然你以為我能認出你啊?”莫瑤倒是一點也沒扭捏的承認。白亦柔這身男兒裝可算得是完美了,要不是莫遙早早的就告訴她,她還真沒把握會認出她。


    “那你知道我碰見誰了?”白亦柔故意買著關子,把臉上還殘留的眼淚抹了一把,她的嘴角掛上了得意的笑容。要是清顏知道她妹妹剛剛選中的人是自己,她會是什麽表情?這個可是很值得期待啊,還好,清顏不是莫瑤,要不然,她估計自己會被直接拍飛。


    “我沒千裏眼,在說,那種地方碰見的,除了色鬼還能有什麽?”莫瑤賞給她一記大大的白眼。順帶著一個你很白癡的眼神。這問題,簡直就是低能。


    花樓裏,難道還能碰見尼姑不成?


    白亦柔明顯感覺到額角有三條黑線垂直,她真是高估了莫瑤的智商了,也錯估了她的大腦容量,她都這麽問了,難道她不會想想麽?她還真是會保護自己的腦子,說話都不經過大腦。(.無彈窗廣告)


    “我碰見你哥了!”壞壞的對著莫瑤眨了眨眼睛,白亦柔等待著她的下句回答。


    色鬼,是她自己說的。而莫懿軒,是她親生的哥哥也不假。她這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她就站在旁邊,看著她往下跳。而且,不救不說,白亦柔好像隨時都會在給她加上一腳。


    好朋友,就是自己可以往死裏踹,別人想想都不行的人。


    “柔兒,你就別逗她了,小心她一會跟你急。告訴她吧。”清顏慢慢的給三個杯子裏都倒上了溫熱的茶水,這件事,她本來也沒想過要瞞著莫瑤,隻是還沒想好怎麽告訴她而已。現在如果她猜的沒錯,柔兒也許知道了。


    “到底什麽事兒?看看你們倆啊,想急死我啊?”莫瑤不服氣的跺了跺腳,現在,好像就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這滋味,不好受。


    “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要先知道那個?”白亦柔衝著清顏壞壞的笑著,她還不想嚇壞她,最好給她一點心理準備。要不然,她怕清顏會激動的在撲到自己懷裏哭。


    “先苦後甜,說那個壞的,我看看能有多壞!”莫瑤把腦袋往前湊了湊,好奇的等著白亦柔宣布。


    “對麵的尋歡樓,也有個姑娘叫絮兒,也許,她就是清顏要找的人。”白亦柔畢竟沒見過絮兒長什麽樣,但是,她唯一能有這樣的判斷,是因為剛剛見過絮兒的她,在清顏的身上,也找到了那種清幽的感覺。


    “啊?畜生,居然把自己的女兒賣到花樓,這樣的男人,就得讓我哥拉出去砍了他的腦袋。”氣不過的莫瑤絲毫沒考慮到清顏的感覺,她心直口快的宣泄著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瑤,我知道你生氣,但是,他畢竟是我們的父親,過去的事情,算了吧。”清顏垂下頭,一絲尷尬閃過,她不想殘忍的把已經過去的事情在翻出來,也不想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


    她隻想把以後的日子過好,把妹妹接回去,以後好好的疼愛她。


    “清顏,你也別這樣了,不用傷感了,姐告訴你件好事吧。”壓了一口茶水,她故意讓自己自然點,天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


    “還有什麽好事?”清顏好像已經接受了事實,頹廢的眼神裏找不到絲毫的興奮感,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會有什麽好事,與其現在跟她說會有什麽好事,還不如告訴她怎麽樣才能讓一個流落紅塵的妹妹忘記過去,重新回到她身邊。


    “姐告訴你,絮兒還是你妹妹,完整無損的妹妹。哪兒,隻不過是她長大的地方。”白亦柔溫婉的笑容不曾退去,她知道,她這句話的對清顏的意義。


    現在,沒有什麽消息比這個更加讓她開心了,這麽多年的自責和擔心,會在此時讓她好受很多。妹妹的重要性,她心裏比任何人都理解。


    “真的?”


    “是啊,不過,你得謝謝我,要是沒有我,可能就不是這樣了。嘿嘿,錯打錯著。”白亦柔訕訕的說著,現在她得給自己鋪好路啊,要不然等絮兒回來了,這姐倆在一起數落她,日子就不好過了。


    “嗯,看你這打扮也知道為啥了,你小心吧,清顏可是很記仇的,人家妹妹居然被你傷了心,哼,要是我啊,非得拆了你。”莫瑤高興之餘還不忘煽風點火,她現在倒是很佩服白亦柔的心眼多,自己行走江湖的時間可比她多多了,怎麽就沒想到這個辦法呢?


    “唉,其實,不管絮兒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會嫌棄她的,我隻是擔心。她不認我。”清顏說出了心裏的困擾,這也是她最大的心病。


    她怕絮兒的自尊心太強,對她有過多的抵觸。現在,聽見這個消息,也讓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她一定要帶走絮兒,這個是已經刻在她心底的聲音了,不管是刀山火海,不帶走絮兒,她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這倒是個問題。”點點頭,白亦柔也跟清顏陷入了同樣的沉思中,是啊,要是她是絮兒,這個時候突然有個姐姐出現,她也不會認。


    這個問題,足足把這兩個人憋壞了,挖空心思,她們在心裏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但是,還是沒想好該怎麽讓絮兒接受。


    莫瑤在旁邊左瞧瞧,右看看。好像沒事人一般,而且,好像大有想敲這倆人一頓的架勢。


    “想好沒?”實在無人問津,莫瑤忍不住的趴在桌上軟軟的問著。


    “你有這個時間,幫著想想好不好?”


    “這還用想啊?絮兒既然那麽喜歡你,交給你準沒錯。嘿嘿,我們都相信你有這個實力!”莫瑤一臉崇拜的看著白亦柔,無辜的眼神,加上她純真的笑容,怎麽看也不像在開玩笑。


    “咳咳,柔兒,雖然我知道這也不太好,但是,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該去求誰了,你幫幫我?”清顏也露出了笑顏。跟莫瑤,差不多的笑容。遙相呼應的笑容,讓白亦柔想拒絕,都開不了嘴。


    “你們確定?”


    這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要是她辦砸了,這倆人還不得活剝了她?


    “當然!”異口同聲,莫瑤跟清顏在此時此刻異常的統一。


    “那要是沒成呢?”亦柔眉角垂了垂,認栽了。不過,她怎麽總感覺自己脖子後麵有股涼風?陰冷陰冷的。


    “柔兒,我知道你能行,隻要你肯犧牲一下,保證沒問題的對吧?”莫瑤這次絕對是陷害她,畢竟,她沒見過絮兒,也不知道那丫頭是什麽性子,這麽說,也純屬是玩笑而已。別說這樣的事情了,天下之事,有一件,算一件,誰敢說十拿九穩?


    凡事都有萬一的可能!


    “柔兒,拜托你了,隻不過,要是真的不行,也不要為難,我們在想其他的辦法。隻要我知道絮兒在哪兒,我就有信心,總有一天,我會把絮兒安全的帶回到身邊。”清顏善解人意的安慰著,她了解莫瑤比了解絮兒多,剛剛的話,擺明了就是玩笑。她不會當真。


    在說,雖然跟亦柔認識時間不長,但是,她也很喜歡這個朋友,不想為難她。


    白亦柔那個無奈啊,她現在真是無比佩服自己的運氣。這都是碰見了一群什麽人啊,這倆人一唱一和的,還真是把損友倆字詮釋的恰到好處啊。


    “我盡力就是,不過啊,你們也得去幫我啊,我一個人,根本不行!”她記性在不好也還記得昨天咋回來的,到現在為止,她也不確定那倆該死的男人還在不在。


    她可不想再把自己搭進去,可別把絮兒換回來,自己在脫不了身,那樣,得不償失啊。


    “怎麽回事?”莫瑤一下警惕了許多,白亦柔怎麽變得這麽唯唯諾諾,這之間,肯定有貓膩。


    “我沒說謊話,真的碰見你哥了,而且,我看他那架勢,好像有點後悔休妻了,別說我自戀,反正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麵,要是被他纏上了,我什麽事都辦不成。”白亦柔雖然在感情上,反應遲鈍,但是,她的眼睛不白癡,耳朵不白癡。昨天莫懿軒說的做的,她都看在眼裏呢。


    要是再被他纏上,她真的不保證,他會不會耍無賴。


    這麽久了,她也見識到了莫懿軒的能耐了,他現在還沒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也許是還估計一絲顏麵,拋不開他多年來高傲的姿態。但是,人都會衝動。要是再遇見,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刺激到那個人,由此而看,她也無法保證他會不會衝動。


    逼他寫下休書就可以證明了,他本來就是個易怒的主兒!而且,她最怕的是,她沒有莫瑤那麽好的身手,萬一的萬一,她真的說點不該說的,他動武了,她不是隻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吃虧的份兒嗎?


    “啥?他居然去花樓?這人是不是活膩歪了?看我怎麽收拾他!”莫瑤咬牙切齒的說著,而且,隨之而來的,還有她眼中兩簇集聚燃燒的火苗。


    白亦柔往後移了移身子,她真的納悶,莫瑤這是咋了,要說吃醋的也該是她啊,這丫頭哪兒來的這麽大的火氣?恨不得吃人的樣子,還挺凶!


    “哼,既然都已經把你休了,還想纏著你?你別怕,有我呢,他居然連花樓都去了,離開他就對了。柔兒,我陪你去,要是他敢纏著你,我有的是辦法!”


    現在要說莫瑤是亦柔的妹妹有人信,要說是莫懿軒的妹妹。百分百沒人信。這哪是兄妹啊,居然幫著已經被掃地出門的嫂子說話。


    “柔兒,你不用怕他。我花清顏也給你保證,離了王爺,你也能活的很好,如果,你真的能把絮兒帶回來,我養你。”清顏本來就是一個財迷,她單純的認為白亦柔是怕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她花清顏啥都不多,就是錢多,養一個白亦柔,絲毫不是問題。隻要白亦柔願意,她養她一輩子都成。什麽狗屁王爺,還是靠邊站的好。要是他敢阻攔妹妹跟自己相認,她花清顏發誓,就算要散盡家財,也得陪他玩兒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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