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場上混,隻要想進步,誰都知道後台背景的重要,都想方設法找後台背景,阿歡也不例外。當初,書記一到邊陲鎮,他就很花了一番心思,見書記吃了晚飯喜歡站在球場邊看大家打球,就也站在一邊,大聲叫,這球好,這球太臭了。有人不服氣,就說,你要行,進來打兩盤!他說,我不會打,但我喜歡看。這麽說,就又往書記靠近了一步。說他是中國女排的鐵杆粉絲,隻要有她們的比賽都看,半夜不睡覺也看。


    書記說:“第二天沒精神,不會影響上班嗎?”


    他笑著說:“我較鬧鍾,隻要半夜有球賽,就早點睡,睡到半夜爬起來看。”


    那時候,中國女排是全國人民的偶像。


    書記就跟他談女排的事,他說得頭頭是道,這天,剛好有女排比賽,就呆在書記的辦公室裏看現場直播。看到一半,還打電話叫招待所的阿嬌去買夜宵送過來。


    阿嬌把夜宵拿上來,書記愣了一下,問這是怎麽回事,責怪阿歡不會體諒人,一個女孩子,你怎麽好叫她這麽晚還出去買夜宵呢!阿歡卻以為,書記假正經,想給自己樹立一個親民懂得體諒下麵人的形象。


    當然,看球賽時,還會說些題外話,說到邊陲鎮的情況,阿歡如數家珍。他在鎮裏幹了那麽些年,又是在鎮委鎮政府辦公室,沒有他不了解的事,沒有他不知道的人,而且,他還刻意表現自己懂得更多,就說誰的工作能力怎麽樣?誰跟誰走得近,誰跟誰是一夥的。大家都想弄懂這種裙帶關係,書記剛來,更需要摸清這些小派係的情況。


    然而,他不知自己犯了大忌,你總在書記麵前表現自己無所不知,明察秋毫,他還會讓你跟他走得近嗎?


    後來,書記看中了大強,出出進進總把他帶在身邊,阿歡是又羨慕又嫉妒,心裏想不明白書記怎麽沒看上自己?怎麽說他也不比大強差啊!如果,讓他負責種子的事,他肯定不會犯那麽大的錯,就算犯了錯,也不會跳樓弄得書記那麽被動!


    他想,這就是命,這就是人與人的緣分!


    他想,你書記這是自討苦吃,你書記是自己把自己弄到這麽難堪的地步。


    由此可見,書記也沒什麽水平,別看他曾在縣委機關擔任過領導。


    張建中來當黨委的時候,他也很想巴結他,雖然,張建中的層次低一些,但隻要比自己職務高的人,歡他都想巴結,何況,鎮府大院都在傳說,張建中前途無量。很難說,他哪一天升上去了。有時候,某人還不能左右大局時,你們交往深,這才是真感情,等他能夠左右大局,或許,他就會想到你,就會讓你沾他的光。


    他又一次失算,張建中似乎更願意與阿啟交往,什麽事都交代阿啟去幹,吃了晚飯,無所事事,也愛跟阿啟一起聊,甚至邀他去房間,並上門也不知說什麽?


    調查種子的事,他就點名要阿啟跟著他,還跑到省城耍了幾天。


    阿歡很不服氣。


    他不是不服氣張建中,人家也是縣委機關下來的,在黨校時,也確實表現得聰明,下來鍛煉培養似乎也很應該。他不服氣的是阿啟,像當初不服氣大強一樣。他憑什麽?在辦公室,他的能力並不見得比自己強,在黨校考試,他阿啟不及格的課目比他還多。


    他又想,這就是命,就是人與人的緣分!


    阿歡不是沒想過向鎮長靠攏,許多人都知道,書記和鎮長觀點不和,分歧很大,書記看中阿啟,他也曾咬牙對自己說,你可以投奔鎮長啊!但馬上又心冷了。鎮長是從邊陲鎮一步步上來的,當初,阿歡分配到邊陲鎮工作,鎮長就是他的頂頭上司。那時候,沒少挨鎮長罵,也許罵得多,在鎮長心目中,他是一個很糟糕的人。鎮長當了鎮長,一直就沒正眼瞧過他,有些事,明明可以交代他去辦,也會說,他不行!我不放心他去幹這件事,你們還是安排其他人去吧!


    他打電話給鎮長,馬上就聽出了鎮長的不悅,但還是鼓起勇氣,堅定地向鎮長辦公室走去。因為,他認為,鎮長內心非常渴望知道有關書記的信息。他想,自己這麽偷偷摸摸打電話給鎮長,他也應該知道是對書記不利的信息。


    鎮長還是穩穩地坐在辦公桌前的桌子上,看著文件,眼皮也沒抬。


    “你想說什麽?”


    阿歡半個屁股坐在他對麵,說:“想說說,我昨晚看見的事。”


    “昨晚,你撞見鬼了。”


    “昨晚,我看見阿嬌拿夜宵去書記的房間。”


    鎮長繼續看著文件,說:“很奇怪嗎?”


    “本來不奇怪,但是,她在書記的房間呆了很久才離開。”


    鎮長迅速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文件上,說:“等他吃完夜宵,幫他收拾幹淨再離開也很正常嘛!”


    “應該也不用花那麽長時間。”


    “你怎麽就知道書記沒有一邊吃,一邊跟她談心呢?最近,阿嬌向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書記跟她談談心,要求她思想上進步,並沒什麽不妥嘛!”


    阿歡還是從鎮長話裏聽出了他對這事感興趣,隻是不露聲氣,隻是裝糊塗一句一句往外套他的話。一個鎮委書記跟一個普遍員工,連幹部都不是的招待所員工談心談入黨進步,這也太不靠譜了吧?鎮長就是讓他知道不靠譜,就是要他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鎮長對他存有戒心,誰知你是真來說書記的壞話,還是跑來算計他鎮長?所以,他讓你看到的隻是他的冷漠。


    “原來是這樣啊!”阿歡也見好就收,不可能把什麽都告訴你,你都知道了,我阿歡就價值了。


    果然,鎮長沉默了好一會。阿歡想,你該表態了吧?該讓我知道你感興趣了吧?


    “以後,不要胡亂猜測領導。”鎮長卻說出了阿歡最不願意聽到的話,“許多誤會就是因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產生的。”


    “那我回去了。”阿歡還真站起來了,他就不信鎮長還沉得住氣。


    鎮長還在看文件,仿佛是說,你要走就走,沒人留你。阿歡不可能再坐下,隻要走出這個門,你一定會叫我回來。到了門口,又慢吞吞回手帶上門,鎮長還是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裏看文件,阿歡的心就慌了,難道自己錯誤地估計了形勢?難道鎮長雖然跟書記不和,卻沒有要搬掉他的想法?


    太不可能了!沒有哪個鎮長是不想搬掉書記的,何況,還是一個以為書記占了自己位置的鎮長。


    他突然發現自己錯在哪裏了,你已經把事情告訴了鎮長,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完全可以找自己人再盯梢,完全可以撇開你阿歡去幹抓奸在床的事。他有得是自己人,讓自己去幹這種事既安全又保險。


    阿歡走了回來,他知道鎮長會很不屑,會更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甚至還會叫他滾。


    他說:“我想,是不是應該提醒書記?讓他注意一下。這事應該不止我一個人看見,心裏有這種猜疑的人應該不止我一個人。”


    這話像一把利劍剌入鎮長胸口,隻見他搖晃了一下,眼睛抬起來了。


    “你什麽意思?”


    阿歡說:“如果,你不方便說,我可以告訴他。反而不會影響你們的關係。”


    鎮長還是一副居高臨下的神情,說:“你老實說,你的動機什麽?你為什麽跑來告訴我?為什麽不直接跟書記說?”


    阿歡一點也不怕他了,因為,鎮長並不想要自己提醒書記,因為,他已經確定,鎮長並非不想搬掉書記,而且,他非常想捉奸在床搬掉書記。


    不管你鎮長玩什麽花樣都很難搬掉書記,你臥薪嚐膽,忍辱負重就是知道從來沒有哪個鎮長能搬掉書記。僅從這職務就能看出彼此之間的實力,否則,當書記的就應該是你你鎮長是從基層一步步上去的,你有紮實的群眾基礎,但是,人家是從上麵空降下來的,人家有強大的關係網,要知道,官不是群眾給予的,群眾多擁護你也沒用,官是上麵人給予的,一個有足夠分量的人,一句話能抵全鎮老百姓好一百句。


    然而,官最怕犯的就是下半身的錯誤,不管多大的官,一旦沾花惹草就要混蛋。當然,混蛋未必就是撤職,但肯定不能再在當地任職。


    阿歡說:“我是替你不值。從到邊陲鎮工作,我就一直在你手下,知道你是一個有能力的領導,知道有著改變邊陲鎮的遠大抱負,然而,你隻是鎮長,許多想法都不能實現。但書記是什麽人大家都清楚,他隻是來鍍金的,來撈政治資本的,根本就沒考慮如何為邊陲鎮的老百姓謀利益。所以,我更希望你能當邊陲鎮委書記。”


    鎮長並不認為這是阿歡的心裏話,但目前,你必須把他收為已用,否則,他跑到書記那邊去,書記把門一關,你又不知要苦熬到什麽時候才能遇到那麽好的機會了。


    “這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隻告訴你。”


    “現在,除了我和你,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


    “這個我懂!”


    “你繼續觀察,不要打草驚蛇,我們要一擊中的,捉奸在床。”


    鎮長已經走近阿歡身邊,拍著他的肩說:“好好幹!我有那一天,是不會忘記你的。”


    阿歡挺了挺身杆說:“我會努力的!”


    鎮長又甩出了空頭支票,說:“辦公室主任年紀已經大了,我總在考慮是不是讓他擔任閑職,總不能讓他就這麽辛苦工作一輩子嘛!這也太不近人情了。”


    阿歡能聽不出那話外音嗎?


    (你們還留著鮮花幹什麽?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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