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麵上糾結又略帶沉重。


    “究竟是怎麽了?”柳蓉有些疑惑。


    乳娘一咬牙,看著柳蓉開口:“我剛剛出去報喜,哪知劉大*奶卻說三小姐你肯定在說假,天花和水痘怎麽可能認錯,說你……說你肯定是怕死,才編出這樣的謊話。”


    乳娘微微一頓:“還說現在就要將六小姐的住處封了,就按照您之前說的,隔出這一塊地方出來,不叫人進出,隻在外麵給我們送吃的,免得屋裏的病向外傳播。”


    “除非一個月後,我們全都好好的,不然不許屋子裏的任何一個人走出這院子一步!”


    柳蓉皺眉,心中隱隱氣憤,沒想到劉大*奶會是這樣的反應,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找相熟的大夫確定病情,反而是要直接將這屋子封掉。而太夫人竟然也完全支持。


    這真是一個已經病入膏肓的家族!


    病人家屬認錯病的情況在現代每個月不說有十起,也會有個八起,更甚者在都已經消滅天花的時代,還不時有人來谘詢自己的狀況是不是天花,更何況是古代這樣信息流通並不算發達的地方。


    她不信這樣的事情以前沒有發生過,劉大*奶和太夫人卻這樣決絕,連個文定侯府能夠相信的大夫都不肯請來判斷一下。


    真是絲毫不將庶女的性命當命,若是此刻是府中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們還會這樣對待嗎?


    柳蓉為這偏心感到惡心。


    “對不起,三小姐,對不起,都是我太緊張了,才會弄出這樣的事情,還連累你必須在這裏呆著,連常姑姑那邊的課都不能再去。”乳娘望著柳蓉不斷道歉,臉上全是懊惱和自責。


    柳蓉對乳娘卻是微笑搖頭:“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正好六姐兒也需要人照顧,我一個大夫比你一個不懂醫術的人照顧會好上許多。”雖然這大夫不是兒科大夫,而是一個外科大夫。


    柳蓉微微自嘲。


    其實看文定侯府知道六姐兒得了天花,沒有一絲請大夫來看病的意思,反而是第一時間要將她們趕出府自身自滅,柳蓉就理解乳娘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至少在府邸裏,有好住有好吃,再不濟也能這麽養著,外麵可就不是這樣的情況了。


    “水……”隱約**傳來虛弱的聲音。


    柳蓉不再繼續說話,而是快速的走到桌旁倒出一杯水,扶著六姐兒起來喝水。


    “三小姐,這樣的事情我做就可以了。雖然水痘不致命,卻也是會傳染的東西。”乳娘看著柳蓉不禁開口道。


    柳蓉卻沒有說話,直到讓六姐兒都喝完水,重新躺下,才抬頭看向乳娘:“你這話,倒是讓我想起一件事情,無論是天花,還是水痘,都肯定有傳染源頭,最近六姐兒都做什麽?靠近什麽了?”


    乳娘臉色大變:“小姐的意思是說,這水痘……”


    “這倒不是,這種東西一般又不會要人性命,別人不會閑著沒事用這個害人,我隻是擔心府邸中還有傳染源頭,別到時候又有人感染了才好。”


    柳蓉望著乳娘不禁又提醒了一句:“水痘每個人一生隻會得一次,但能不得總是好一些的,所以你要謹記它是呼吸道傳染的,也就是說,不要在靠近病人的時候說話,免得飛沫傳染……”


    茫然喝完水的六小姐迷迷糊糊間聽到床邊有人交談,她頭疼的有些痛苦,卻似乎聽到一個熟識,叫她想要依靠,覺得安心的聲音。


    待得許久,眼睛才完全睜開,待看到柳蓉的側臉時,不禁心中一酸,忍不住委屈的哭出來:“三姐姐……三姐姐我頭好疼,我難受……”


    這幾日她一直被關在屋中,雖然有乳娘和丫鬟照顧,卻都神神秘秘,閃閃爍爍,小孩最是纖細**,怎麽會不怕,這一刻看到柳蓉終於忍不住爆發。


    柳蓉趕忙不再同乳娘說話,而是轉身輕拍六姐兒沒有長水皰小手:“乖,不哭,我們六姐兒最堅強了,隻是一點小病,不幾天就好了,況且有你三姐姐這麽厲害的大夫在,不會有事的,不怕哦,乖……”


    六姐兒在柳蓉輕柔的聲音中,緩緩的眯起眼睛,又有要入睡的樣子,柳蓉對著一旁的乳娘詢問:“六姐兒用午膳了嗎?”


    乳娘搖頭。


    “六姐兒不睡,先吃點東西再睡好不好,一會丫鬟就會送來可口的雞蛋羹……”


    待得將六姐兒喂飽,又讓六姐兒再喝了一些水,柳蓉才鬆一口氣,六姐兒這會的臉色卻是比之前的要好看的多了。


    柳蓉卻不知道自己放鬆下來,**的小人兒卻是定定的望著她,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隻是望著望著漸漸露出一絲笑容,就是睡著的時候,也是掛著一絲笑容入睡的。


    六姐兒可以安心睡覺,柳蓉卻是不能靜下心來,吩咐著再打開窗戶通會氣,讓她們在屋中放些水,增加些濕氣,才走出六姐兒的屋子。


    一出來,便見院子真的被一塊塊碎布連接的長布條圍住了,唯一還算有人性的是還叫了個丫鬟在這外麵守著,時刻等待屋裏的吩咐。


    柳蓉卻不知道這不是劉大*奶吩咐下的,而是身體好些,卻無法出屋的二奶奶吩咐過來的。


    柳蓉轉動身子放鬆一下,卻在看到院子正前方站著的兩個人時愣住。


    隻見冬兒扶著鍾姨娘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望著這院子,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就連柳蓉出來,她們倆也沒注意到。


    兩人隻是這麽站著,也不出聲叫屋裏的人讓柳蓉出來見她們,就仿佛是守候外出的孩子,心中不安,卻又擔心孩子被自己這種不安綁住手腳,所以什麽話也不說,隻是靜靜的在門口等著,守著,等到孩子回來,能第一眼就看到她們。


    柳蓉忍不住熱淚盈眶,卻是快速擦掉,就如同鍾姨娘不願意她牽掛,她也不願意自己這麽微小的細節叫鍾姨娘看到,再叫她操心。


    待得收拾好情緒後,才大聲喚著兩人,對著兩人揮手,且露出大大的笑容,絮絮叨叨的問鍾姨娘怎麽來了,又說起進屋之前還擔心六姐兒的病情,卻沒想到隻是一個烏龍,根本就不是天花。


    話,其實並不多,隻是透出的意思,全是她沒有事情,讓鍾姨娘不要擔心,不要再這個地方守著,不要再著涼了。


    鍾姨娘一貫微笑的望著柳蓉說話,一直靜靜的聽著。


    天地靜謐,就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下她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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