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乍起,如箏清晨起來,披衣坐在**,思緒又飛遠了……


    自從那日宮裏下來了賞賜,如箏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再有什麽風吹草動,就連漂亮地辦完了秋裝之事也無法衝淡她的惶惑,如箏心裏很明白,雖然自家在朝堂上被歸為恭王**,但自家父親林侯卻一直在搖擺不定,畢竟恭王勢力雖大,但太子卻占了正統,又經營多年,端的樹大根深,如箏思量,以自家父親的xing子,恐怕早就想找機會攀上太子爺這棵大樹了,那日宣旨時他的反映,也證實了這個猜測,若是東宮再放出什麽消息……


    如箏不敢想,不由得憶起了那次春日宴在後花園見到的桂兒,那樣小的年紀,那樣柔弱的身體,就要……


    如箏強按下胡思亂想,起身下地梳洗了,看著秋雁端上來的金銀饅頭和可口小菜,卻毫無胃口,隻用了幾口就動身前往慈園請安。


    一進慈園堂屋,如箏見隻有老太君和韓媽媽兩人在,便淺笑著福了福,上前坐在老太君身邊。


    老太君笑著拉住她手:“囡囡,怎麽臉色這麽蒼白,晚間沒睡好?”


    如箏不知道該怎麽和老太君說自己的隱憂,隻得笑著點點頭:“許是天氣變化的緣故吧,祖母不必為孫女兒擔心。”


    老太君卻搖搖頭,歎到:“你是個靈秀的孩子,怎的在祖母麵前還要裝傻,放心,那日的賞賜不過是個試探,東宮那位一向是興致來得快,敗的也快,祖母是說什麽都不會讓你沾染皇家的,尤其還是那一位……”


    聽了老太君的話,如箏連日來忐忑不安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對老太君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柔聲叫了句“祖母”便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把頭靠在老太君肩上蹭了蹭。


    淩氏太君看了看肩頭小貓一樣的如箏,心裏一陣憐愛,伸手摸了摸她鬢發,祖孫倆一時無話,享受著難得的親昵時光。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和燈影上前問安的聲音,如箏起身往旁邊挪了挪,扯開一個淺淡得體的笑容,又在如書走進時笑得更開了些:“五妹來了。”


    如書上前給老太君行了禮,又和如箏見禮坐下,祖孫三人說了會子話兒,邊聽外麵燈影來報,薛氏和如嫿到了。


    如箏和如書趕緊起身到門口迎接,相互見禮之後,又回到裏間坐下。


    薛氏笑著讚了老太君氣色才開口到:“母親,中秋要到了,今年的家宴怎麽個辦法,媳婦還要討母親示下。”


    老太君笑到:“往年你安排的就很好,本來,照例也就罷了,不過大概你也聽承恩說了,繼恩他們今年要回來,在外麵漂了這麽多年,總算是回京了,所以依我看今年中秋不妨辦熱鬧些……”


    薛氏笑著點點頭:“母親所言極是,媳婦也是這麽想的,大伯一家回京是大好事,理應好好辦的。”


    聽了她們的話,如箏並沒有太大驚訝,前世便是這樣,在自己及笄的這年桂月,大伯父林繼恩因為政績卓著,調回京師任工部尚書,大房一家搬回京城,雖然是分府而居,但因為住的不遠,還是時常來請安的,隻是前世的自己出嫁早,又被薛氏拘著,和大房交往不多。


    雖說她早就知道,卻不願薛氏誤會,還是故作驚訝地說了一句:“哦?大伯父要回京了麽?”


    老太君笑著點點頭,眼裏是真心的歡喜:“是啊,上次詩兒走的時候,你們幾個還說舍不得,如今便可時時相聚了,你們遂願了吧?”


    如箏笑著點點頭,旁邊如書也雀躍地重重點頭,如嫿心裏雖然膩煩,也無奈賠著笑。


    眾人又說笑了一會兒,便紛紛告辭,如箏和如書相攜離開了慈園,如書看著初秋高遠的天空,聞著遠處飄來的桂花香味,笑到:


    “姐姐,這次大姐姐回京,便不走了吧?”


    如箏笑看著她雀躍的樣子,點點頭:“大伯父升了京官,大姐姐自然要留在京裏了。”


    如書搖了搖和如箏相握的手,眯起眼睛:“真好呢,家裏越來越熱鬧了……”


    如箏點點頭,附和著:“是啊……真好呢。”


    兩三日後,大房舉家搬回了京城,雖說在侯府外有自己的宅子,宋氏和如詩依然在請安時被老太君留下,在慈園住了一宿,之後的一段日子,府裏就開始忙起了中秋家宴的事情。


    如箏此次又領了差事,統管著家宴要用的器皿,雖說是老太君安排下的,卻無奈庫房裏的媽媽們多半都是薛氏的人,如箏隻得打起十萬分精神小心應對,幸好還有崔媽媽這個經過大事的人幫忙,總算是無風無浪地過去了。


    八月十五一大早,宋氏便帶著如詩回了侯府,因十五這天早朝不輟的規矩,大老爺和林侯都不在府中,如鬆三兄弟也各自讀書未歸,便隻有女眷們陪著老太君說笑解悶。


    巳時剛過,林侯和大老爺林繼恩回了府,不一會兒少爺們也自國子監和家學回來了,老太君便吩咐開宴。


    如箏站在花廳裏,看來來往往的小丫頭們忙著上菜,仔細清點了各類器皿之後,她終於鬆了一口氣,知道這一關算是又過了。


    雖然累,卻也有些微的自豪和欣喜,遙遙看到老太君在如詩和如嫿的攙扶下帶著眾人向花廳走來,她趕緊幾步出了門口,迎上去福下身:“祖母萬福,大伯母萬福,母親萬福。”又轉向如詩:“大姐姐好。”


    老太君笑著虛扶了她一把:“好,好。”


    眾人走進花廳,按長幼坐定,不多時大老爺和林侯帶著男丁們也到了,因人口眾多,便男女分了兩桌坐下,又在旁邊給兩位姨娘並幾個有頭有臉的管事嬤嬤開了一小桌,家宴算是正式開始。


    珍饈美饌,佳釀瓊漿,有餘之家難得的相聚,無論是真假,大家臉上都掛著舒心的笑顏,大老爺和林侯帶著男丁們給老太君敬了酒,稟報了大老爺升遷和大少爺如鬆進入太學待考的事情,小輩們又依次說了吉祥話兒,待如楠斷斷續續地背了一首慶中秋的詩後,家宴也進行過半了。


    宋氏拿起公筷給老太君夾了一箸水晶酥肉,笑到:“剛剛在慈園時我還奇怪,箏兒怎麽沒來陪母親說話兒,卻原來是在這裏當起了大管家了。”


    老太君莞爾一笑:“箏兒也大了,你弟妹有意曆練一下她,也是這孩子誠孝,願意幫我們分擔些,這才領了管理器皿的活計,事兒雖然不大,卻千頭萬緒,難為她小小年紀,竟然沒出一點差錯。”


    宋氏讚許地看著如箏:“我看箏姐兒真是長大了,家宴器皿那麽繁雜的事情,也能調理的井井有條,前幾日我與在京中的好友閑談時還聽說呢,咱家如箏如書在淩府家宴上出足了風頭,引得各家夫人讚譽呢!”


    如箏聽了她的話略帶羞澀地起身福了福:“大伯母謬讚了,侄女哪有這麽好,倒是三妹妹,倒真的是落落大方的,那次我看好幾位夫人都對她讚許有加呢。”


    老太君:“如書很好,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自打病好以後,的確是懂事多了。”


    宋氏:“是啊,想起來還是有些心酸,如箏這品貌,像極了我那去了的崔家弟妹呢。”


    老太君:“是啊,當年阿衡也是這樣,極貼心的……”


    如箏聽她們提到自家娘親,不由得偷眼看了看薛氏,卻見她臉色平和,還是穩重地笑著,如箏當下微笑到:“箏兒近日有幾分長進,也隻是遵從祖母和母親素日教誨……”說著還故意用孺慕的目光看了薛氏一眼,薛氏終於破功,臉上的笑容僵了幾分。


    宋氏見此情景,心中好笑,卻不願意順著如箏的話反倒抬舉了薛氏,閑閑笑到:“看來還是母親會**人,這闔府之內的姑娘們,我看都是好的。”說著,她看了看如箏,又看看如詩:“話說回來,我們雖然分府單過了,如詩這孩子卻極為想念祖母,我也想讓他和母親還有小姐妹們多親近親近,今日便覥顏向母親求個恩典,讓如詩搬回府和您待上一兩年,一來盡盡孝心,二來也讓您****,免得和妹妹們站在一起啊,都給比下去了!”


    老太君笑著看看一旁的孫女們,又轉向宋氏:“前幾日我還和丫頭們說,她們長姐這次回京,可以好好聚一聚了,我這裏自然是樂不得詩兒回來住,園子裏熱鬧些才好呢。”


    宋氏得了老太君的首肯,帶著如詩謝過了,又轉向薛氏:“詩兒的用度我和老爺會按月送來,隻是這日常照料衣食周全,又要偏勞弟妹了。”


    薛氏笑到:“大嫂說哪裏話,詩兒回來我也是極歡喜的!如何還能讓兄嫂破費,便從公**即可!”她略一思忖,又到:“隻是大嫂未分府時住的景園如今空置許久,要好好打掃才行,恐怕詩兒還要過幾天再搬過來……”


    宋氏笑著擺擺手:“哪兒能這麽麻煩你,她不過是一人來住,用不著打掃景園,不拘哪裏還有空著的房子,讓她搬進去就好,自己一個人住在景園裏,也空的慌呢。”


    聽了她這話,如箏心裏一動,眼睛就看向如詩,卻見她也看著自己,眼裏盈盈的全是笑意,不由得心裏一暖,要開口又覺得不妥,正猶豫間,卻聽老太君笑到:


    “憫兒說得對,景園久不住人,詩兒一個大姑娘搬進去反而不好,我看不如……”她笑著轉向如箏:“箏兒的沁園,房子空的不少,柏兒如今也搬出去了,東西廂房都能住人,詩兒不如就去同你二妹住著。”


    如詩笑著點點頭:“是,祖母,孫女兒也覺得這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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