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門上,如箏問了門子得知如嫿尚未返回,當下推辭了如詩等人相陪的好意,自己來到慈園拜見老太君。


    剛一進門,如箏便摘下帷帽幾步趕到老太君身前跪下,慢慢俯下身子行了個頓首大禮:“祖母,孫女兒不孝,險些為咱們侯府惹下禍事了……”


    老太君被她如此大禮嚇了一跳,趕緊讓她起身,卻又在她抬頭時被她麵上傷痕所驚:


    “箏兒,可憐見兒的,這是怎麽了!”猛地又想起今日她去的地方,心裏一沉:“快來,到祖母這裏來!”


    如箏哽咽著起身走到老太君身邊坐下:“祖母,孫女也不知此一番禍事能否消弭,現在也是六神無主,隻能先來稟了祖母。”


    老太君心疼的撫了撫她臉頰:“不怕,跟祖母說說,誰這麽狠心把我箏兒打成這樣!”


    如箏這才擦擦眼淚,把午後在太子府被太子刁難和掌嘴的事情添添減減地說明白了,涼亭裏麵小郡主她們腹痛那一節,她刻意說的模糊,老太君是早已活成精的人,如何不知這裏肯定大有問題,當下追問到:“慢著,你說你們在涼亭飲茶,結果她們三人都腹痛去更衣,隻有你沒事,你可是飲食上和她們有什麽差別了?”


    如箏裝作懵懂地樣子,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祖母,您一說,我才想起來,孫女因為畏寒沒敢吃那些瓜果,隻是喝了茶,但表姐她們則是用了不少鮮果的,想必……定是瓜果寒涼,她們著涼了才……”


    老太君眉頭一皺,麵色便沉肅了下來:“哪有這麽簡單……”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神色一厲,冷笑了一聲,揚聲喚入韓嬤嬤:


    “去二門上問問,四小姐回來了沒有。”


    如箏裝作沒有察覺她的異常,又往老太君身邊挪了挪:“按說,孫女給府裏丟了這麽大的人,本也沒有臉麵回來見祖母了,隻是恭王殿下慈心,帶著郡主姐姐到宮裏替孫女兒求情去了,孫女兒想著,若是聖上寬宏大量,恩旨壓下此事,孫女兒再要自作什麽決斷,也是拂了殿下和郡主姐姐一番好意,前思後想不定才回來討祖母一個慈令……”說著,她終於忍不住哽咽著伏在了老太君膝上。


    老太君輕輕摟住她,飽經風霜的臉上也掛了淚痕:“祖母的傻囡囡,這又不是你的錯,都是東宮荒*!”她恨恨地低聲說了這麽一句,又摸著她的頭發:“囡囡切不可想偏了,做什麽傻事,且不說恭王殿下已經去給你求恩旨了,便是沒有,祖母拚著這張老臉也要為你爭上一爭的,你把心放寬,且去沁園等著,祖母想,以聖上的寬宏睿智,此次你定然是無事的。”


    她輕輕抬起如箏的頭,給她擦去臉上的淚:“咱們府裏,我也會告訴她們,就說你感了風寒,要靜養不宜探視,你放心,祖母定不讓你被人欺負了去!”


    如箏點了點頭,擦幹眼淚:“箏兒都聽祖母的!”


    老太君這才放心地笑笑,拉起她的手:“囡囡,你記住,雖然女子名節為上,但並不是說咱們的命就比男人輕jian,女子當然是要潔身自好的,但也切不可為了一點麵子就起了輕生的心思,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不想想你爹,也要想想一向疼你的阿衡,還有祖母,再說,蘇家那個孩子還等著你嫁過去呢!”


    聽她提到蘇有容,如箏臉色便紅了紅,老太君笑著拍拍她手:“你也受驚了,先去歇一歇吧,等宮裏有信兒了,我讓雪柔她們去告訴你。”


    如箏這才點頭,帶了帷帽走出慈園,帶著浣紗回到了沁園。


    一進門,便看到如詩如書和如正在堂屋裏焦急地等著自己,當下心裏一暖,笑著走到她們麵前:“大姐姐,五妹,六妹,我沒事了,我已經向老太君稟明一切,她老人家慈愛,並沒有怪罪於我,你們也受了不少驚嚇,先回吧。”


    如書看著她安撫的笑臉,眼淚的淚就湧了出來:“二姐……是你受驚受苦了才對,都是我沒用!我……”她似是想起了什麽,回頭衝著如惡狠狠地一瞪:“都是你,幹嘛死死拉著我!”如看著她,眼淚也流了下來,又抬頭看著如箏:“二姐……”


    如箏搖搖頭,輕輕撫著如詩的臉:“傻孩子,你的心情,我都是知道的,隻是當時那種情境,你若是真的衝上來,才是糟了,除了自己落一個衝撞貴人的罪名,也會加重我的罪過,到時候咱們姐妹可真的就是萬劫不複了!所以說……”她回手拉住如:“咱們都該感謝六妹妹,她人雖小,卻靈精,沒有讓你一時衝動惹下大禍來!”


    聽了她的話,如書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如卻是哭的更凶了,如箏把她們摟在懷裏,眼淚也是如斷線珍珠一般:“如今,我就盼著聖上體恤,能夠壓下此事,我到在其次,但眼見大姐姐婚事在即,你們也還沒議親……”


    旁邊的如詩也是淚濕繡帕:“可憐的箏兒……還想著我們作甚……我都沒能來護住你!”她把手輕輕放在如箏頭上,回頭看了看靜園的方向,一向柔端莊的眼睛裏,第一次閃出了一絲怨毒恨厲的目光。


    姐妹幾人哭了一陣,如箏又叮囑了老太君說讓自己裝作傷寒的事,便送她們出了堂屋。


    午後,老太君的貼身嬤嬤張氏來告訴如箏,不知宮裏用了什麽手段,如今京師一片風平浪靜,表麵上並沒有流言傳出,讓如箏按照老太君囑托安心“修養”幾日。


    如箏請她替自己謝祖母慈愛周全,又親自奉上一封紅包,才讓崔媽媽將她送出沁園,自己整理了一下心情,開始裝病。


    一放鬆下來,她才覺出身上酸痛,臉頰雖然一直拿帕子冰著,現下也是如火燒一般,昏昏沉沉地躺倒在**,慢慢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已是上燈時分,如箏翻身從拔步**坐起,看著被淚水洇透的繡枕發呆,臉上的淚又淌了出來:


    剛剛的夢裏,全是他那個憤怒的眼神,卻並未在她抬起頭時轉為溫柔,而是變成了深深的鄙夷,那樣冷笑著高高在上的神情,她在前世別人眼中也見過,沒想到今生她如此小心,這種厄運還是如影隨形。


    也是,他對自己赤誠一片,自己卻對他諸多隱瞞,今日太子那一番說辭,雖然是存心抹黑自己,但自己難倒就真的是問心無愧了麽?


    太子日間說的那些話,是任何一個男人聽了都不可能不明白,不起疑心的!


    她輕輕起身,披上床邊的外衣推開窗子,看著外麵朦朧的月色露出一個淒然的微笑:


    罷了,總之自己信他,若是他真的因為此事疏遠了自己,甚至是……退親,自己也唯有孤單一生,來報答他當初的護持之情了……


    她想了想,自走到書案前,磨墨提筆,給蘇有容寫了一封長信說明自己被太子輕薄之事,又仔細收好,準備找機會親自交給他。


    即使被他厭棄,也不能再欺瞞於他,令他飽受猜疑之苦……抱持著這個信念,如箏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才發現跳出親事,討好,恩情什麽的桎梏,隻是單純的喜歡一個人,為了他做一些事情,竟然是這樣美好的一種感覺……


    一瞬間,她有點理解了小郡主李踏雪,也明白了蘇有容曾經說過的那句“喜歡,並不是一定要得到”的含義。


    浣紗端著湯水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笑中帶淚的一張麵龐,先是驚了一下,心裏又是一痛:“小姐,您別傷心了,來吃點東西吧。”


    如箏擦擦眼淚,笑著搖搖頭:“放著吧,我現在不餓。”


    湯粥熱了又冷,最後還是被浣紗歎著氣端了下去,如箏梳洗了坐在拔步**,看著案頭的燭火出神。


    外間浣紗她們小心翼翼收拾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耳中,如箏心裏一歎:“此生,自己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樣活的不管不顧,糊塗可笑了,自己身上擔著的遠不止自身的榮辱xing命,還有更多人的禍福……”


    剛想到這裏,她便聽到窗子那邊有響動,剛剛鬆下的心情馬上又繃了起來,還沒等她發問,窗外便響起熟悉得令她心酸的聲音:“箏兒……”


    如箏幾步奔到窗前,想了想又出了裏間,對著忙碌的浣紗等人說到:“我不叫你們你們不要進來,我要讀一會兒書。”見幾人點頭應了,才回到裏間,cha了門,打開了窗子。


    蘇有容看著她笑了笑,隻是這一個表情,便衝淡了一直籠罩在她頭上的陰雲:“你退後,讓我進來。”他輕聲說著,如箏點點頭,後退了一步,便見他雙手一撐窗框便騰身躍起。


    如箏看到窗前高幾上擺著的花瓶,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就看到他在半空中突然擰身改了個方向,就順利地落到了自己麵前,聲音還及不上一本書落地的聲音大。


    她還沒來得及收回驚訝的表情,就被蘇有容一把摟在懷裏:“傻姑娘,你受苦了……”


    聽著耳畔那樣熟悉的溫柔聲音,感受著他懷裏的溫暖和情意,如箏剛剛才止住的淚水又湧了出來:“子淵哥哥,你也受苦了……”


    聽她這麽說,蘇有容知道自己白天的掙紮和憤怒都被她看在了眼裏,忍不住心裏一酸,低頭看著她仍然紅腫的臉頰,趕緊從懷裏掏出一盒藥膏,打開蓋子,一陣清涼的香氣便散了出來。


    “冰蟾生肌膏?”如箏笑著看他跳出暗綠色的藥膏:“我還說明日讓浣紗去濟生堂買呢……”她話音未落,臉上便是一陣清涼,意識到蘇有容正在給自己塗藥膏,如箏的臉更紅了,卻怎麽也舍不得躲開,隻得垂了眸任他輕撫自己的臉頰。


    突然,額間傳來幾絲清涼的感覺,如箏驚異地抬頭,卻看到蘇有容臉上居然掛了淚痕,她心裏一驚,伸手撫上他臉頰:“子淵哥哥?!”


    蘇有容強笑了一下,回過身抬手擦了擦臉:“丟人了……”他轉過頭,看著如箏,想摸摸她臉,又不敢:“還疼嗎?”


    如箏搖了搖頭,盈著淚露出一個如花的微笑:“不疼了!”


    蘇有容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又把她摟在懷裏:“對不起,箏兒,都是我沒用,口口聲聲說保護你,卻還是讓你受這種苦楚和屈辱!”他咬著牙,如箏甚至都感覺到他身體在微微顫抖,似乎是壓抑著極深的憤恨,當下也顧不得什麽羞澀,伸手環住他的腰,回抱住他:


    “子淵哥哥,你別這麽說,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她緊緊抱著他,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她不知道自己之後這番話出口,會不會讓他嫌惡地推開自己,會不會將自己至於絕境,但她依然沉下心,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到:“子淵哥哥,雖然我這裏……”她一指自己心口:“從來都隻有你一個,但是我要告訴你,今日太子說的那些話,並非空穴來風……”她略帶淒涼的笑了笑:“冬至宮宴那天……”


    聽如箏說完冬至宴那天太子對他的輕薄行徑,蘇有容眉間便染上了濃濃的戾氣,他冷笑了一聲,聲音裏都似乎帶上了一絲鋒銳的寒意:“果然是卑鄙無恥……我遲早定要……”他一句話沒說完,便看到如箏眼中閃過一絲傷痛,趕緊換了溫柔的表情,攔住她肩膀:“嚇著你了?是我不好,咱們不說他了……好在恭王殿下仁義,聖上也英明,此事算是塵埃落定了,你也不要太擔心,休息幾日,該怎樣就怎樣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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