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箏看著桌上碎成末的色子,心裏也是一陣驚奇,她不懂其中奧妙,周圍幾人心裏卻是一陣驚歎,這一招看起來直接簡單,卻是比剛剛蘇有容用的那辦法難得多,這色子是牛骨所製,既堅且韌,要說是捏碎,大概在座之人至少有一半可以做到,可就這樣隔著色盅用內力生生震碎,還碎到一個能容點數的渣兒都不剩,卻是令人稱奇。


    陸離笑了一陣,又揮手叫自家徒弟坐下:“容兒不必氣餒,你師兄比你多練十來年內功,你能這般隻輸了半點,已是不易了,不過能將色子擺的如此端正,看來你聽聲辯物的功夫卻是日臻熟練,想必暗器修習亦是大有進益,阿鐸這手法也極妙,不過如此催動內力,最是剛猛難收,對敵之時卻不可大意,免得反噬自身哪,啊?”


    他一番話,說的蘇有容和上官鐸心裏都是一暖,知道這是自家師父提點自己呢,趕緊雙雙起身行禮道謝,陸離又揮手讓他們坐下,眼睛就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上官鐸撩袍坐定,便從袖中掏出一個木牌,直直扔給蘇有容,蘇有容伸出左手撥了一下,待木牌轉了個方向才伸右手抓住,低頭看看臉色卻是一變:“師兄,不是說好是一級的采花賊麽?怎的變超一級的了?”


    上官鐸此時卻是笑著,笑容讓人看了便不自覺的想到林間的花豹,矯健,慧黠,又魅惑:“好容易逮到你不能反悔,我怎能不物盡其用?再說,你剛剛不是說你師嫂欺負你是夫唱婦隨麽?我自然是要將此罪名坐實,方才不枉你這一番口舌。”


    聽了他的話,蘇有容反倒笑了,又搖搖頭,對著陸離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師尊您看,這還迴夢樓主呢,如此小心眼兒!”


    陸離看了看自己的兩個愛徒,卻是打起了圓場:“行了,阿鐸你也太難為你師弟了,這樣的單子不一向都是你親去的麽?不然便交給阿大,你師弟內功修為尚淺,卻是冒險了。”


    上官鐸卻隻是笑著搖搖頭,隻說了句:“我看著呢。”陸離才放心地點了頭:“那也好。”


    蘇有容一轉頭拍了下桌子:“不勞煩師兄了,既然給了我,我便自己去就是。”說著倒是笑嘻嘻地將那木牌收到了懷裏。


    如箏雖不懂他們話中的深意,卻也知道上官鐸交給蘇有容的,是十分危險的任務,當下便有幾分擔心,可一想到他說起師門是那種濃濃的情意,卻又放下心來。


    笑鬧著,外麵譙樓上打了二更的梆鼓,雖說上元節沒有宵禁,時候卻也是太晚了,陸離笑著讓小輩們都散了,蘇有容自帶了如箏辭別了眾人,便出了聽風吹雨樓,其他人卻是都要住在樓裏,臨別之時,陸離拉著蘇有容細細叮囑著什麽,一旁的田小兮卻拉著如箏的手,著實誇了她一通,袍袖一動,卻是將一物送到了她手裏,又對她擠擠眼睛:“回家再看。”如箏雖然不知道她這是何意,卻也並不懷疑,隻是笑著將那東西收了起來,輕輕點了點頭。


    蘇有容笑著牽起如箏的手,沿著西市慢慢拐上了烏衣巷,遠遠地看到了自家角門的燈光,他轉頭對她笑到:“箏兒,師父很喜歡你呢。”


    如箏笑著點了點頭:“師父他老人家,真是個豪爽又慈祥的俠客。”


    蘇有容點頭笑到:“是啊,師父不但武功高強,而且用情至深,重義如山,我和師兄都很敬重他……”似是想到了什麽,他又“哦”了一聲,說到:“那聽風吹雨樓,是師父的產業,雖然是什麽客人都可以來投宿,不過大多還是接待江湖人比較多,那樓裏常年都有師父的人把守,迴夢樓也有人盯著的,若是以後我不在京裏,你遇到什麽難事,便親去那裏找人幫忙也是可以的,報我的名字就是……呃要報另一個名字……”他話音未落,如箏卻是笑著開口接到:“千手玄狐葉羨魚麽?”


    蘇有容卻是十分意外她能知道這個名字,挑眉看了看她:“我小箏兒倒是消息靈通啊。”


    如箏麵色一紅,笑著囁嚅到:“當初你說了師兄的事情,我問了問雪纓,她知道什麽江湖四公子的,又說葉羨魚是迴夢樓主的師弟,故而我就猜,會不會是你……”


    蘇有容笑著摸摸她頭發,拉她進了角門:“那便好,你記著我的話就是。”


    進了寒馥軒,蘇有容拉著如箏進了內室便鎖了門,自從衣櫃暗格裏掏了一套夜行衣出來換上,又從櫃子底下拖出一口箱子,裏麵卻是寶劍暗器一類,他一邊往身上捆紮著暗器袋子,一麵對如箏笑到:“我出去辦點事,你先睡。”


    如箏知道他是要去踐迴夢樓之諾,便點頭叮囑了一聲:“小心。”蘇有容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從窗口一躍而出,幾個起縱就消失在了院牆外。


    如箏自己收拾好,又讓浣紗燒了熱水在爐子上溫了備著,自擁著被子坐在**,卻是怎麽也睡不著,雖然相信自家夫君和迴夢樓的能力,心裏卻終究還是忐忑,


    犀利沒著沒落了,倒是突然想到了田小兮給的那東西,忙翻出來看,打開外麵包著的帕子,裏麵卻是一個青花的小瓷瓶,還附有一張紙條,上麵用似是細炭之類的東西寫著“補元丹”三字,又細細說了用法,末尾還特地提了,生產之時加倍服用,有助產之效。


    如箏這才知道,原來這補元丹是女子所用,心裏便是一暖,一來感謝田小兮高義贈藥,二來更是感念自家夫君,竟為了自己如此盡心。


    她守著燈燭等著蘇有容,雖然迷糊卻是一直注意著窗子那邊的動靜,直等到四更時分,才聽得窗欞輕輕一閃,卻是蘇有容回來了。


    蘇有容走進屋裏,看著如箏居然還未睡,忍不住略帶責備地笑了笑:“傻丫頭,不是讓你先睡麽?”


    如箏見他毫發無損地回來了,這才放下心,笑著上前接過他手上的寶劍:“都辦完了?”


    “嗯,了賬了。”他一言出口,二人才想到這句了賬竟然含著雙重的意思,都忍不住笑了,如箏看著他脫下兵刃衣服收好,又趕緊叫了值夜的浣紗夏魚端了熱水進來,自伺候著他洗了,細細將田小兮贈藥之事和蘇有容說了,二人又感慨了一番師嫂好心,才躺到**,卻已是四更過半了。


    想著明日一早蘇有容還要早起到南大營去,如箏忍不住一陣心疼,趕緊催著他早睡。


    翌日清晨,夫妻二人早早起身收拾停當了,如箏催著蘇有容用了早膳才放他出了院門,自己打點好了趕去主院給老太君請安。


    到了主院,還是陪著老太君說了些閑話,又給她按揉鬆泛了,老太君問了幾句昨日的花燈和焰火,如箏笑著剛要說,便聽院外一陣請安聲,卻是大房長孫媳婦,自家大嫂吳氏到了。


    吳氏進來給老太君請了安,和如箏一起陪她說了幾句笑話,便含笑坐在那裏不說話,如箏冷眼掃了她幾次,心裏想著她不定等著自己呢,雖然納悶,卻也不願刻意躲著,看老太君也乏了,就告辭了出來,果然吳氏也告辭跟了出來。


    如箏倒也不生分,便和吳氏說笑著結伴往後走,吳氏笑著誇了她衣服首飾,又言到:


    “弟妹你嫁進來,是我去陪的新房,說來也是咱們的緣分了,可弟妹你進府這許久了,卻是還未到我那裏去坐一坐,是嫌我屋子不好,地方冷清麽?”她這話說的巧妙,像是打趣卻又帶了點排揎的味道,如箏當下心裏就是一動,神色也謙恭了幾分:


    “大嫂說笑了,本來是早該去拜會大嫂的,隻是這幾日府裏節下一片忙亂,弟妹想著大嫂那裏怕也是在忙年呢,也就沒敢去打擾,卻是我想差了,改日定到大嫂院子裏拜訪,先給大嫂賠不是了。”


    吳氏笑著擺了擺手:“瞧你說的,我不過是隨口說一句,想來也是你那院子忙,丫鬟也少,三弟又是日日要在你屋裏留宿的,你定然是分不了身,倒是二弟妹,卻經常去我那裏坐著聊天。”


    她這一句,顯見就是挑唆了,說如箏專寵,院子裏沒有妾室,卻又說如嫿成日裏閑著,不正是說她不得寵,沒事便去串門子麽?當下便激的如箏心裏起了一絲膩煩,臉上卻未顯:


    “大嫂說笑了,二嫂一向是愛說愛笑的,想來也是和大嫂投契,才會常去聊天說話兒呢,弟妹也是極羨慕,日後也定要與兩位嫂嫂多親近些呢。”


    吳氏這才笑著點了點頭,看著自家園子快到了,便同如箏道了別,末了又說到:“雖說你和二弟妹不怎麽合得來,到底也是姐妹,無事咱們三個說笑一番,那些過節也就過去了,畢竟是妯娌,太疏遠了總是不好。”


    這一句卻是明著的試探挑唆了,偏還披著好心的外皮,惹得如箏也想頂上幾句,卻顧忌這自己的身份,隻是微微一笑:“弟妹卻是不知大嫂此話是從何說起了,若說我和二嫂,以前在府裏的時候算不得最親近,卻也是相處甚歡的,想來二嫂是不會和大嫂說這樣的話,若是外麵有什麽邪心人風言風語,挑唆我們姐妹妯娌的關係,弟妹還是要奉勸大嫂一句,莫信莫聽,不然您問問二嫂,她定然也是這樣說的,俱是空穴來風,信口雌黃而已。”


    她這一言出口,卻是將吳氏堵了回去,吳氏微笑著點了點頭,自同她道別離去,轉過身卻是腹誹到:還不就是你那好二嫂好妹子說的,那個愛生事端卻又傻,這個倒是個精的摸不著底細的……她這樣思量著,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向著菡居走去。


    如箏回到了寒馥軒,坐著仔細想了想,便伸手招了夏魚過來布置了一番,卻是要她仔細小心地去探一探這吳氏的底……興風作浪的她不怕,可如吳氏這般興風作浪,卻摸不透背後意圖緣由的,卻真的是讓她隱隱升起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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