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派出去尋找淩逸雲的軍士們一隊一隊地趕了回來,帶回的卻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淩驚雷從找到的零星幾個左路軍殘兵那裏得知淩逸雲最後是和蘇有容在一起,心也便冷了半截,到了第四日晨間,李踏雪帶著的五百幽雲鐵騎也轉回雁陘關,進到總兵府中廳,一向剛強果毅不輸男子的她卻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放聲痛哭,淩驚雷和武威侯心下大駭,問她卻隻是哭,問過隨行的幽雲鐵騎將領才知道,李踏雪帶人將左路軍走過的地方找了個遍,卻依然沒有找到淩逸雲,武威侯長歎一聲,便勸她去歇息,李踏雪點了點頭,勉強起身,卻是一路哭著回到了自己的臥房,午後就發起了高熱,到嚇了武威侯一跳,趕緊為她請了軍醫來看,卻說是勞累悲痛內外交攻,強灌了副藥下去也沒怎麽見效,李踏雪燒的迷迷糊糊地嘴裏不時念叨著淩逸雲的名字,說自己再不罵他了什麽的,聽得旁邊武威侯等人一陣心疼。


    武威侯歎了口氣,帶著淩驚雷出了踏雪的臥房,言到:“如今雁陘關大捷,同京師的通路總算是打開了,此番形勢穩定了些,前線的戰報也要盡早送回去,你安排個可靠的人,將三關的情形細細整理了送到劍門道總督府呈殿下,讓他安排八百裏加急送入京師吧,另外……”他看了看校場的方向:“盡早安排人將蘇將軍送回去。”說到這裏,武威侯搖了搖頭:“唉!蘇家此番連失兩子,老國公定然是……”他不忍多說,自揮揮手讓淩驚雷下去,淩驚雷也是一陣悲戚,默默行禮退下安排去了。


    消息傳到劍南道總督府時,恭王也默然良久,沉吟了好一會兒才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使者同戰報一起加急送往盛京,卻是怎麽也不忍心就這麽將噩耗送回蘇府,隻說是蘇有容同淩逸雲一起失蹤了,正在尋找,希望這樣能讓兩府之人心裏有些準備。


    消息傳到蘇府,便是久經風浪的老國公也忍不住大驚失色,他剛剛失去一個孫子,如今又傳來一個孫兒在戰場上失去蹤跡的消息,他南征北戰一生,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對老太君說時,卻強忍著悲痛,盡量說的雲淡風輕,讓她慢慢告訴如箏等人。


    老太君叫了如箏到自己身邊,小心將恭王來信的消息說了,如箏先是木然愣了一會兒,又微笑了,對著老太君說到:“祖母,您不必太擔心,夫君臨行時對我說過,他是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他武藝好,人也機靈,定然是不會有事,既然恭王殿下說了前線正在全力尋找,咱們便靜候佳音就是,孫媳這就回去替他祝禱,求菩薩保佑……”


    看她倒是很經得住事的樣子,老太君才略放下心,點頭笑著讓她回去了,如箏回到寒馥軒使勁壓下心中的驚恐,一遍一遍地想著蘇有容臨行時的那個承諾,一頭紮進小書房便跪在了菩薩像前,連著誦讀了幾個時辰的經,心裏默念了上千遍的菩薩保佑……


    噩耗未臨,主院倒是先傳了喜訊,六月裏老太君生辰剛過,馮氏便順利產下一個男嬰,母子平安,終於給愁雲慘霧的國公府帶來了一絲生氣,老國公欣然給孩子取名為應捷,期盼前線大捷,順便也給蘇百川的長子起名為應安,祈求征人平安,如箏想著寒馥軒的大姐兒,便趁著老國公高興又為大姐兒求了,卻沒想到老國公竟然知道她給大姐兒取小名兒的事情,著意誇了幾句,還順著她起的小名兒給大姐兒賜下了“應嫻”這個動聽的名字,一家子皆大歡喜。


    幫著老太君和廖氏忙完了應捷的洗三禮,如箏帶著一絲羨慕告別了馮氏回到寒馥軒,想著應捷白淨可愛的容貌,看著眼前乖巧伶俐的應嫻,她心裏才湧起一絲欣慰,大房此番……總算是沒有斷了後嗣。


    她打算著日後要讓應嫻和應捷多親近些的事情,腦子裏的隱憂暫時被衝淡了些,應嫻看她難得麵露喜色,生怕她一會兒又想起傷心事,便將自己學著繡的小荷包送到她眼前獻寶,如箏剛誇了幾句,便聽到寒馥軒外麵一陣喧嚷,她正疑惑間,卻見浣紗捂著嘴疾步走進堂屋,一頭跪在她麵前,滿臉淚痕哽咽著:“小姐……不好了……”


    如箏見她這個樣子,腦子裏嗡地一聲,強自振作著站起身,聲音出口卻顫的不行:“怎麽了,你說清楚!”


    浣紗抽泣了幾聲,萬般不忍地抬起頭,聲音雖低卻是清晰入耳:“小姐,姑爺他……為國捐軀了!”


    她一言出口,如箏便如萬丈高樓一步踏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麽?你哪裏聽來的閑人嚼舌頭,夫君答應了我要回來的,怎會……我不信!你再去給我打聽,打聽清楚了再來報!”她淒厲地喊著,聲音如刀割著浣紗的心,她起身扶住自家小姐,哭到:“小姐,奴婢也不敢信啊,可這是國公爺派人送來的信兒,說靈柩……已經到了大門上了!”


    如箏扶著她的手,幾乎站不穩,應嫻兒已經七歲,什麽都懂了,此時早已哭喊著三叔跑了出去,如箏猛地搖著頭,渾然不知自己的淚珠已經四下飛散:“我不信,他答應過我的,他答應過的!”她向前衝了幾步,腦子裏一昏,卻狠狠一掐掌心強令自己清醒過來,不防心口窩一熱,一股血便順著櫻唇湧了出來,嚇得旁邊浣紗一陣驚叫,想扶她坐下,卻被她一把推開。


    看著自家小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浣紗趕緊叫了夏魚一起跟上,又讓環繡跑著去打聽了靈柩已經運到了中庭,當下便扶著如箏一路到了中庭。


    因剛剛忙完大少爺的喪事,很多東西還沒來得及入庫,此番靈棚什麽的倒是很快就搭上了,如箏闖入中庭,直愣愣地盯著正中那黑漆的棺木,隻覺得眼睛似乎都看不清了,周圍晃動的人影聚攏上來,有人似是同自己說了什麽,那聲音卻像是在九霄雲外,模模糊糊地聽不清楚,她掙脫開浣紗夏魚扶著自己的手,幾步衝到棺木前,使勁兒推著棺蓋,可傷心之下,卻是怎麽也推不開半條縫隙。


    “打開……”她聲音黯啞地衝著旁邊的家丁說了一句,家丁猶豫著看了看旁邊的國公蘇清辭和廖氏夫人,廖氏便滿臉哀戚的上前歎道:“容兒家的,別看了,看了也不過是徒增傷悲而已……”


    如箏好容易才集中精神聽懂了廖氏的話,當下便搖頭到:“婆母,我不信他會扔下我,我定要開棺一看!”


    聽了她這句,蘇國公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他對這個庶子雖然沒什麽感情,甚至說還有些厭煩,但畢竟這也是他的骨血,棺木送到時,他也是打開看過情形的,想想棺木裏麵屍身的樣子,他便上前冷顏到:“林氏,不可對你婆母放肆,這樣盛夏的天氣,有容的屍身運到已屬不易,你以為還能看出什麽來麽,身量衣著都對,當時也是找到了腰牌的,還能有什麽差,你還是趕緊將孝袍穿起,跪到一旁才是!”


    如箏聽了他這話,反倒靜了下來,對於這個噩耗,她的心裏是不信的,或者說是強令自己不信,當下便福身言到:“父親,夫君臨行時曾對我說過,無論如何一定會回來,我不信他會自食其言,您也說過,如今盛夏天氣看不出什麽,怎麽就能料定不是當初找到他的人看錯了呢?退一萬步說,若這棺木裏真的是夫君,我也是他的未亡人,難道您就不能讓我看一看麽?”


    蘇國公聽她這麽一說,倒是不好再阻攔了,當下便對著家丁們一揮手:“開棺,讓你家少夫人看了!”


    兩側地家丁應了便開了棺蓋,當下衝天的石灰味混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怪味便衝了出來,眾人都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最遠處的如嫿更是衝到牆角幹嘔了幾聲。


    如箏卻似渾然聞不到這股怪味,幾步衝上前,低頭朝著棺木裏仔細審視著,旁邊蘇百川心裏一動,也從對麵探頭過去看了一眼,屍身的臉麵便如蘇國公說的,已是完全看不清了,甚至很多地方也已經腐出了白骨,這樣可怖的屍體,便是蘇百川看了心裏也是一陣驚跳惡心,趕緊轉過了頭去,如箏卻不知哪來的這麽大膽量,一寸一寸地仔細審視著那具不成樣子的屍體,雖然棺木中這人高矮胖瘦的確是和蘇有容差不多,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屍身幾乎無一寸好皮,她一時也看不出是哪裏別扭,等了約莫有半柱香的時間,蘇國公也忍不住了,剛要喝令家丁蓋起棺蓋,卻聽如箏一聲斷喝:


    “不對!這不是子淵!這不是他!”


    她這一句驚得中庭上忙碌著的眾人心裏都是一抖,紛紛抬頭看著她,如箏直愣愣地盯著棺木中的屍體,沉聲說道:“夫君身材雖然不高,但多年習武練琴,雙手十分纖長,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


    旁邊蘇百川聽她這麽說,也往棺木裏看了一眼,棺中之人的手的確是不怎麽長,可他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卻怎麽都想不清楚自家庶弟的手究竟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就在眾人驚訝的時候,通著中庭的垂花門外一陣喧囂,眾人抬頭看時,卻是衛氏姨娘慘白著臉色幾步撲了進來,如箏見狀趕緊迎上去拉住她手:“娘親,不要難過,棺中不是子淵,他沒死!”


    衛姨娘本來是絕望淒涼,欲來送兒子最後一程的,聽她這麽一說,瞬間又升起了希望:“好孩子,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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