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頓時僵硬了表情,眼睛怔怔的看著蝶軒,指著小豆芽說:“你們叫他小兄弟…”


    雀舞打斷她的話,語氣也有些不太客氣了:“姑娘,同時一母所生,血脈相連,你怎可忍心讓自己的弟弟流落街頭,與汙泥為伴?”


    蔚兒也大聲說:“是啊,你既然有家什麽樓,為何不讓小兄弟跟你住在裏麵呢?”


    小乞丐一聽眾人都在罵他姐姐,頓時不樂意了,撅著小嘴說:“不許你們說我姐姐!”


    蝶軒氣得罵他:“她這般對你,你還護著她?真是不識好歹!”


    女子也不爭辯,雙眸中隱見淚光,卻依然強笑著對眾人說:“媚娘謝過幾位對小豆芽的關心。隻是其中有些內情,各位可能誤會了。媚娘不耽誤幾位趕路了,就此別過。幾位放心,以後媚娘會善待小豆芽。”


    蝶軒本就是個火爆脾氣,凡事都要問個追根究底,此時一看女子要走,身形一晃,已攬在她的麵前,冷冷對她說:“你今兒個把話說明白,到底有什麽內情?這小兄弟年齡雖小,卻舉手投足隱有名門風範,你忍心看他終日流浪,被這濁世玷汙嗎?”


    小寶也點點頭說:“姑娘,你是否有什麽難處?不便把小兄弟帶在身邊?我這有些銀子,你可拿去,另尋人家,隻要好生照顧,也不枉你們姐弟一場,骨肉之情了。”


    女子眼圈一紅,對著眾人施禮萬福:“媚娘謝過幾位公子俠義之心。看幾位公子身手,也是功夫高強,不知道師承何處?”


    蝶軒冷哼:“彩霞山淨水蓮座!”


    女子一聽,麵色大喜,對眾人說:“既是名門正派,媚娘也就放心了!”


    雀舞聽她語氣,似乎也有些江湖味道,不由蹙眉問她:“你也聽說過淨水蓮座?”


    媚娘點頭對眾人說:“以前家父有很多好友,都曾是淨水蓮座弟子,所以媚娘也對貴派俠義之風略有耳聞。”


    蔚兒恍然大悟的說:“哦,那麽說,你家本來也是江湖子弟了?”


    媚娘搖頭:“家父曾是潘陽知縣,衙內有幾位捕頭大哥曾經是淨水蓮座外室弟子。”


    “哦!”眾人這才明白為何這媚娘會懂些江湖之事,隻是一名知縣的子女,雖然官位低微,但每年俸祿也足以養家糊口,為何會讓自己的兒子變成了一名小乞丐?


    媚娘看著眾人疑惑的眼神,苦笑了一下,對四人問:“各位可知花滿樓是什麽地方?”


    四人均搖了搖頭。媚娘淒慘一笑:“那是青樓。”


    雀舞一震,這才明白媚娘為何身著妖豔,舉止輕佻了。


    蔚兒卻是不懂,輕聲問:“什麽是青樓?”


    蝶軒白了她一眼,俏臉緋紅的低聲說道:“就是妓院!”


    蔚兒這次懂了,羞得頓足大罵:“好好的,你去那裏做什麽!真是自甘墮落!”


    媚娘眼圈一紅,泣聲說:“妹妹,正經女子,誰又喜歡淪落到那種地方?家父為官,一生清貧,兩袖清風,深受潘陽子民愛戴。隻是兩年前,寅皇大征涼玉綱,朝廷貪官趁機暴斂私財。


    潘陽縣也曾是大縣,山中多出玉石,村民多以采玉變賣為生。隻是此玉卻非溫涼玉,那些朝廷官員一來,便畫地為圈,宣布此山為朝廷所有,任何人私采玉石,都是死罪!


    他們自己卻派人開采,中飽私囊!更有官兵闖進村民家中,逼人家交出家中珍藏,不隻是玉石,隻要是值錢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


    家父身為一縣之令,自是不能不管,寫了一封上諫書,準備進京麵呈寅皇,揭露涼玉綱給百姓帶來的苦難。


    那些特派官員起先想收買家父,被家父斷然拒絕,於是惱羞成怒,以…以叛爭朝廷,圖謀不軌之罪問斬!抄家…滅門!”


    “這幫混蛋!”蝶軒聽的目眥欲裂,小拳頭攥的“咯咯”直響,恨不得現在就把那些為非作歹的狗官兵碎屍萬段!


    雀舞和蝶軒也麵露忿然神色,也可憐媚娘身勢,不再嫌棄她青樓女子身份,站在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陪著她一起掉淚!


    媚娘擦幹眼角的淚痕,繼續說:“我娘體弱多病,哪裏經的起這樣的打擊,在爹爹被斬的當天…也撒手西去!我…我被幾個歹人玷汙,賣入青樓!小豆芽年幼頑皮,當時未在家中,躲過一劫,後來千辛萬苦才找到我,我卻已身在青樓,又如何能照顧到他?


    隻能每日躲開媽媽及龜奴眼線,送他些客人吃剩的涼飯殘羹,看他流浪,我心中之痛又有誰能體會?”


    媚娘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眾人這才明白整個事情的原委,對這苦命的姐弟二人也是一陣唏噓。


    蝶軒紅著眼圈走到女子跟前,握著她的手說:“姐姐,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媚娘輕輕搖了搖頭:“媚娘還要感謝各位對小豆芽的愛護之意。”


    小寶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悲喜,隻是對媚娘問:“這涼玉綱到底是什麽東西?寅皇興師動眾的要這個幹什麽?”


    媚娘冷哼一聲說:“溫涼玉是玉石中最為珍貴的一種,因其冬暖夏涼,寅皇想造一處虎浴潭,供自己和嬪妃們常年淫樂,所以才遍征涼玉綱!”


    蝶軒一掌拍向旁邊一棵柳樹,恨聲大罵:“就為了自己玩樂,搞的天下民不聊生,家破人亡,這個寅皇真不是好東西!”


    媚娘趕緊上前捂住了她的檀口,低聲叮囑:“妹妹,小聲點!這可是要殺頭的!”


    蝶軒也意識到有些話是亂說不得的,也點點頭,閉上了嘴,隻是心中氣憤難平,又是一掌拍向柳樹,胸脯氣得一鼓一鼓的。


    媚娘轉眼看那大樹,隻見以中掌的部位為中心,四周延伸了好大一塊焦皮,似被大火熏烤過一般,心中不禁有些駭然。


    雀舞卻聽出了端倪,看著媚娘問:“姐姐,你如何知道她…是女兒身?”


    媚娘展顏一笑:“我還知道你也是,還有這位妹妹!”說著用手指了一下蔚兒。


    蔚兒吐了一下舌頭:“姐姐真厲害!倒是瞞不過你!”


    媚娘自嘲的笑著說:“姐姐在花滿樓待了兩年了,自是什麽樣的人都見識過,怎會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蝶軒皺眉問她:“姐姐既不喜歡那個地方,為何不離開?”


    媚娘淡淡一笑:“離開?談何容易!姐姐被賣身在這裏,隻不過值三十兩銀子,可是要是贖身,便要五千兩!姐姐這身價可是漲了近兩百倍!


    樓裏的客人,萍水相逢,隻圖個一夕快活,哪個肯出五千兩銀子為我贖身?便是真有人為姐姐贖了身子,以姐姐這殘花敗柳,還能嫁人麽?即便被大戶人家娶了做小,那些正房偏室哪個不欺負?”


    蔚兒聞之心痛,低聲哭泣:“那姐姐也不能在那裏待一輩子吧!”


    媚娘笑著說:“當然不能。等過上幾年,姐姐人老珠黃,也攢夠了錢,那時身價也減了,姐姐就用積蓄開家豆腐店,天天賣豆腐。”


    雀舞擔心的看著小豆芽說:“隻怕小豆芽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等不到姐姐開店的那天才能吃頓飽飯!”


    媚娘眼圈通紅,突然對著四人跪了下去。


    小寶嚇了一跳,急忙和三女攔住她:“你這是做什麽!”


    媚娘撥開眾人的手,扭頭對小乞丐說:“小豆芽,過來!”


    小豆芽怯怯的走到媚娘身邊,輕聲叫她:“姐姐…”


    媚娘命令他:“跪下!”小豆芽雖心存疑惑,卻還是乖乖的在姐姐身邊跪下。


    媚娘泣聲叩頭:“幾位公子,媚娘有個不情之請,請公子答應!”


    雀舞心思伶俐,即刻依然猜到,手扶著媚娘胳膊說:“姐姐可是要我們帶走小豆芽?”


    媚娘再次叩頭,口中說著:“妹妹蘭心蕙質,已知媚娘心意。你我萍水相逢,本來不敢勞煩各位。可是公子心善仁慈,小女子又實在沒有能力照顧小豆芽,所以才做此請求!”


    媚娘的額頭撞在地上,碰的砰砰作響,哭泣著說:“公子如若答應,便是我潘家大恩人!我潘媚娘給各位磕頭了,請公子們帶上小豆芽,他雖然年紀小,粗活累活卻是會做的,幾位就當他是個小雜役,帶上他吧!”


    小豆芽也明白了媚娘之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抱著媚娘大喊:“小豆芽不要離開姐姐!”


    蔚兒已是淚流滿麵,看著小寶嚶嚶說:“哥哥…”


    小寶歎息一聲,對媚娘說:“姐姐,我們也是喜歡小豆芽,可這次出來,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一路上辛苦不說,也有數不清的危險,小豆芽還是孩子,如何能跟我們一起涉險?”


    媚娘扭頭對小豆芽說:“小豆芽,告訴姐姐,你怕不怕苦?”


    小豆芽搖頭說:“我不怕!”


    媚娘又問:“那你怕不怕壞人?”


    小豆芽哼了一聲說:“芽兒學過功夫的,才不怕他們!”


    媚娘看著小寶,哀求著說:“公子,求你可憐小豆芽年少無依,帶他走吧!否則過不上幾年,他就會跟我一樣,被人賣到妓院,他這一輩子就算毀了!


    潘家除了我這麽一個傷風敗俗的女人,祖宗的臉麵早已丟盡,小豆芽再走上此路,媚娘就算是死,也無顏再見九泉下的爹娘!求幾位公子成全!”說罷,再次不顧眾人反對,砰砰的磕起頭來。


    “傻小子,你到底是答不答應啊!”蝶軒跺著腳,雙眼通紅的看著小寶。


    小寶扭頭看了看雀舞和蔚兒一臉不忍的表情,終於輕歎一聲,對媚娘說:“你起來吧,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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