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一方紅綢包,從堂屋上那副高高掛著的“心海”背後掉落出來,無風自散,絮絮颯颯地揚開;紅綢包中,一道閃爍的銀光急急如隕落的流星般,墜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清脆“叮叮”之聲,堂屋中的慕容清哲、蘇淺、秦佳佳三人無一不是錯愕萬分。[]


    來不及平複心中那挑起的詫異,蘇淺匆忙地移開步子,朝那道銀光墜落之處尋去,收定了略過快的心率,拾起那件突來之物;定睛而視,蘇淺臉上的驚駭轉化為不解,有點不知所措轉向跟前的佳佳和慕容清哲,將拿件突現之物托在手心之上。


    一支通體銀質的簪子,在簪尾拉出五片小巧的花瓣,花蕊鍍上一層描金色,簡約不失高雅;別致形象之處在於,簪子上那每片花瓣之上皆嵌上一顆紅寶石,那點紅濃淡相宜,正猶如那春日裏開得正盛的桃花,豔冠群芳,恍然間一見,彷如一朵紅豔豔的桃花鮮活地開在蘇淺手中。


    一支突現的簪子擾亂這裏的平靜,從梯子上急急退下來的慕容清哲,湊近一瞧,那臉色瞬間就鍍上一層蒼白,不知是因為驚駭著不速之物,還是本身就口齒不清,抖聲低叨道。


    “桃……桃…..花……簪!”


    慕容清哲言語間的驚慌所錯,加重了這支簪子的來曆,桃花簪?!蘇淺相信自己頭腦還是清醒的,阿悟口中的那幾個字,明辨的清清楚楚。


    “桃花簪?阿悟你認得的這支簪子?!”


    這一問,倒顯得多此一舉,阿悟的反應已經給了蘇淺最好的答案;這間老宅裏住過的,還有誰最喜愛這桃花呢?意外地發現慕容素蘭的東西,不過是新人念舊人,徒增傷感罷了;抬頭就望見阿悟眼中變成碧海的眼睛,懷念這樁情緒大多時候不過是對活著的人一種折磨。


    “原來……遺落……在這裏。”


    阿悟那變抖的聲線,曲曲繞繞地拂亂了蘇淺的心,一向玲瓏心的她也一時詞窮,不知如何安撫情緒起伏的阿悟。也許正如他們說的,美麗的背後總有那麽一段隱藏的悲傷,蘇淺牽上慕容清哲的手,將那支簪子放在了他手中,隻希望這番完璧歸趙,能減減他對母親的感傷。


    收過惋憐的目光,蘇淺不經意地望上不遠處的秦佳佳,她手中正拽著方才掉下的紅綢包,呆若木雞地看著幾張發黃的紙,有種不好的兆頭突然籠罩在蘇淺那不曾放鬆的神經之上。


    “佳佳,怎麽了?”


    蘇淺喚了一聲失神的秦佳佳,頃刻便繞至她跟前,仔細地瞧著秦佳佳手裏的拽著的幾張紙頁,時間點點緩慢地流逝,簡單地讀著那泛黃紙上的字跡,蘇淺那雙美眸之中的恐慌不斷地放大,擴大著,那壓懼之感直直逼向自己。


    “這……是什麽?!”


    秦佳佳無助的問上蘇淺一句,還來不及再陳述些什麽,就已經被腦海裏盤踞的漩渦給吞沒了,一串串眼淚如斷線地珍珠般從眼眶中湧出來,啞口無言。


    這是什麽?!字裏行間品讀在心間,如芒刺在背,蘇淺再次看上那些泛黃的殘頁,頓悟了。那些留著疑問的故事,不早不晚終於浮出了水麵。


    慕容素蘭手劄中,那些抹去的記憶,被掩藏的過往。


    雖知遙遠的相思很苦很苦,我還是選擇了相思;雖知夢裏的相逢很短很短,我還是選擇了做夢;雖知等你的心很痛很痛,我還是選擇了永遠等待......相思若引夢成真,不負相思不負卿。


    火車轟鳴不停一路向北,穿梭在沒有止境的山穀隧道之中,那眼中的光景忽明忽暗地匆匆略過,讓流連的目光總是找不到定格之處。一名靜若的女子,手托香腮坐在車窗邊,任那眼中的風景交疊變化著,就如她那右手輕執的鋼筆,不刻意去記錄些什麽,仿佛也留不住什麽,和這山穀中的風景般,隻能驚鴻一瞥帶過。


    “阿蘭,吃梨。”


    女子黛眉輕輕蹙轉,將遊離在窗外的目光收回了火車廂內,順著那一聲呼喚望上對桌而坐的男子,嘴角如春花爛漫般蕩開了笑容,接過了男子那個削好的梨,抿著櫻紅的小口輕咬了一口,那多汁的梨液就潤滿了女子有些幹燥的喉嚨。


    “哥,我們現在到哪裏了?”


    那皮膚略顯黝黑的男子低下頭,從兜裏掏出一塊幹淨的手帕,將那把削過梨的小刀擦拭幹淨,收回了臥鋪不遠處的一塊布囊裏,嘴裏悠悠然然地回應了女子一句。


    “應該快到石家莊了吧。”


    “噢.....”


    女子拿著梨啃了小半的梨,沉思了小半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麽,那俏皮的眼神中一股伶俐閃過,便將手中的那大半個梨塞回給對桌的男子。


    “哥,我不吃了。”


    簡單地淨了淨手,女子迅速地拿起擱置在一旁的鋼筆,翻出藍色封皮日記本一頁空白,疾筆而書:離開家已經快兩天了,雖然想念,但卻不及心中那期盼焦急;我已經快到石家莊了,離日思夜盼的北京也不遠了。原來夢真的要跋涉千山萬水才能到達,看著火車窗外那一座座離我遠去的大山,我才恍然知道自己一直以來是被關在那樣狹小的地方,此刻的我,隻能用雀躍不已形容自己的心情。(.好看的小說)


    男子一口一口的咬著那隻女子未吃完的梨,臉上並沒有多大的波瀾,似乎對這樣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了,專注地看著女子在日記本上書寫些什麽,那柔柔小小的手緊握著那支紅岩鋼筆,似有四兩撥千斤的感覺,可那留下的字跡卻是那樣的秀麗。女子的心情從來不在男子麵前避諱,反而有種分享的快樂,從小到大這個男子都是分享著自己的喜怒哀樂,陪伴著自己長大的。


    女子沉浸在自己感悟的時間裏,男子吃著那隻梨,慢慢轉向窗外略略出神了。不知不覺間十七年的光景竟匆匆而過,他和她長了大人模樣,不在是記憶裏那個靠在書桌旁看著老爺子教她寫毛筆字的小毛孩子,不在是那個累了背著睡著的她回家的小男孩,不在是那個在下雨天總是在傘外濕透的小傻瓜......比起女子心中的雀躍,男子心中更多的是思念,想念著那個生養他們的故鄉。


    恍然間,時光定格,歲月凝滯;秦牧十九歲,慕容素蘭十七歲,不過少年時。


    莫名的落差順著阿忘的目光流離在窗外,雖然他們倆自小都是兄妹相稱,可家仆和小姐的身份從未在阿忘的心中模糊,尤其是在這次陪伴阿蘭去北京師範女子學校讀書,他這股落差感益發明顯了。越想模糊的東西,越發在心中清晰,不過十九歲的阿忘,無時無刻在心中自我約束著自己,心中的欲望是那般根深蒂固,他反抗過,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阿忘真怕哪天鎖不住心中的那個魔鬼,占據了自我。


    阿忘隱隱地感覺到,這一次,冥冥之中在萌生著些什麽,終將他和阿蘭分隔。阿忘畢竟年少,猜不透那隱匿潛藏著的是什麽;多年以後回頭再看,不過是命運變幻無常罷了,誰都無能為力。


    火車在石家莊站要停靠五分鍾,一路上的荒無人煙似乎了荒涼了心,月台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多了親切感,流動的小販挨著車窗吆喝著當地的一些土特產和果食,慕容素蘭有些興奮地看著小販販板上的零食:雪花梨、大紅棗、缸爐燒餅、金鳳扒雞......,隻顧著高興挑著,一袋一袋往火車廂裏拿;而阿忘聽著半生不熟的口音,撓著後腦勺子,酡紅了臉蛋挨個付給小販們錢,卻吭不出半個字討價還價。


    人群中突然微微起了騷動,慕容素蘭還來不及別過頭,瞧一瞧這裏發生了什麽新奇的事情,就被阿忘拉回了火車廂中,睜著一雙靈動的雙眸甚是不解地看著他,有點小嗔怪的意味。


    “要發車了,別隻顧著新奇。”


    從紙袋裏拿出一顆紅燦燦的大棗塞進慕容素蘭欲爭辯地小口,阿忘挨個挨個的點著桌上的吃的,看樣子能把中飯一並唬弄過了。帶著失望地慕容素蘭坐回自己的鋪位,有點失趣地嚼著阿忘塞來的大棗,悶悶不樂地向阿忘嘟囔道。


    “太悶了,真想一閉眼一睜眼就到了北京。”


    阿忘隻是嘴角上洋溢著一絲淡笑,細心地點數著布囊裏的錢,出門前老夫人將一路的盤纏都教給了自己管理,說阿蘭這孩子從來對錢沒什麽心眼,讓自己多多照拂好阿蘭一路行程。畢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知道輕重,況且火車上人多手雜,俗話說的好:出門在外財不露白,少年老成的阿忘自然不敢掉以輕心。沒太在意慕容素蘭地怏怏不樂,自顧自地點著餘下的路資。


    “你都快變成財迷了,哥,一路上你自己點過多少回了?”


    “總比你缺心眼好,要是夫人給的路資賒了,我們隻能走路去北京了。”


    “那我就把你變成驢子,拉著我上北京;要是有什麽大戶家的小姐瞧上你了,正好,把你賣給他們當上門女婿,換些盤纏我自個悠哉北上。”


    將阿忘玩笑了一番,慕容素蘭在一旁嗬嗬自樂一番,也不知道怎麽評說眼前這個丫頭,腦子裏怎麽這麽多怪異的想法。不過從小到大一到嗆腔的時候,阿忘自然而然在她麵前提不起勁來,無可奈何地撇了慕容素蘭一眼,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般將布囊收回貼身之處,悶著聲啃著買來的燒餅。


    兩兄妹正沉寂在頗有戲弄的玩笑之中,突然耳邊“嘩”一聲作響,廂門被拉開了,一個身著白色中山服的男子迅速閃身進來,又快速的將門給掩上,氣喘籲籲地吞吐著大氣,躲在門板邊,聽著廂間外的動靜,嘴角上洋溢著盡是傲氣的笑容。阿悟條件反射地從自己的鋪位上站起來,快速閃身擋在慕容素蘭跟前,眼睛寸寸不離地緊盯著這男子的一舉一動,對這個突然闖入的陌生男子提高萬分警覺。


    一陣噪雜從廂門呼嘯而過,似乎外麵因為什麽給擾亂了,男子抿著嘴角的笑容,耳朵貼近門板細細聆聽著外麵的動靜,這個陌生少年的舉動更加讓阿悟緊張了,不覺地警示上相隔不遠處的男子。


    “你想做什麽?”


    白色中山服的男子隻是用狹長地眼角餘光掃過護著慕容素蘭的阿忘,伸出手指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那不經意間的動作做得清寰絕倫,百魅叢生,並不理會車廂裏的人多麽錯愕,便再次專注在外麵的動靜之中。


    對峙了半響,那噪雜又火車廂另一頭壓回來,隨著耳邊那越來越清晰的聲音,能依稀地辨別出似乎在挨個挨個地查車廂。慕容素蘭好奇地從阿忘身後探出腦袋,認真地打量著那個唐突地少年,沒想到這一遭沉悶地北上之旅,竟然會遇上如此有趣的事情。從那少年嘴角收緊的笑容看得出,猜得出這小子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外麵的人似乎是在尋他。


    “外麵的人好像是在尋你的。”


    素手按在阿忘肩膀之上,慕容素蘭側著腦袋打趣到那白色中山服的男子,那男子也恰巧回過頭來回望上挑釁之人,突然交集的目光中有種愕然感,如一道電流瞬間油走過心間,頓時讓那少年有點失神,猛然又被耳邊逼進的嘈雜聲給警醒過來,顧不上那是什麽,又仔細地探聽著門外的動靜。


    慕容素蘭此刻好奇地緊,這樣一個滿身傲氣的男子,在逆境中會怎樣泰然處之?會不會他是如武俠小說中那樣的高手,推開門和外麵的人大幹一場,然後揚長而去;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身形矯健破窗而出,將他身後那些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的人遠遠拋諸腦後,一笑而去?慕容素蘭立在阿忘身後,滿含期待地瞧著那少年的一舉一動,激動的心情節節攀高。


    不過須臾,男子的一席話讓慕容素蘭滿心期待重重地落地。


    “外麵一群人在尋我。二位可否幫在下一個忙,幫我唬弄過去?”


    聽著男子的懇求,阿忘懵然地盯著滿是戒備著的少年,幫還是不幫?聽外麵的陣勢,這少年惹得麻煩還不小。猶豫不決之間,不料身後的慕容素蘭卻先開了口。


    “我們為什麽要幫你,我們怎麽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少年並沒有意想中的慌亂,認真地看上阿忘背後的慕容素蘭,這女子的話語和表情怎麽看,都像是在等待自己上演一出好戲似的,真真有趣。顛倒眾生地一捧抒笑,那少年不覺地聲線挑得高傲了些。


    “好壞是你們的評判,我決定不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是一個有趣的人,若是小姐肯出手相助,定不會讓你失望。”


    眼前這少年跟自己年紀相仿,卻不想有如此透徹的洞察力,頓時覺察出了阿蘭一副湊熱鬧的性子,這樣高深城府的陌生人我們是不是該多加提防著?阿忘一刻不敢放鬆地瞧著眼前的少年,似乎不是麻煩找那少年,而是麻煩找上他們。


    隻是阿忘還沒來得及拒絕,身後的慕容素蘭已經搶先一步吭聲了。


    “那我就權且信你一回,希望你別讓我失望,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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