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說實話,當看著慕容素蘭和那個叫阿忘的男子一同有說有笑地走出大門,車上的林振海一臉晴朗倏然間輪換上一番陰晴不定。慕容素蘭的笑容,在林振海腦子裏反複對比著,此刻掛在她嘴角的自然恣意,是她從來不肯予以自己的,而在這個叫做阿忘的家仆麵前,她可以如此自然淋漓。一股撚酸的滋味在心裏翻滾著,林振海不覺地把她身旁敦厚的阿忘納入了眼中,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除了一臉憨實可掬的表情,他實在瞧不出這個男人有什麽好在意的;林振海轉過自己太過專注觀察的目光,恍然間在反光鏡中看見了自己的表情,何時你把這樣的人放入了眼裏?太不自信了你,不由地浮起一絲不屑的嘲諷。


    他,不過是一個家仆而已。


    從大門階梯上走下來,慕容素蘭老遠就看見他立在車邊,笑臉盈盈地盯著她看,一下子自己也感到不自在。不過是一兩次的照麵,都是林家和慕容家世交的客套罷了,和這人還說不上什麽熟知,慕容素蘭就想不通他為什麽就死揪著自己了。說到他們之間的婚約,隻是覺得荒唐可笑,他也是留過洋滿肚洋墨水的人,應該對這樣的盲婚啞嫁也是深惡痛絕才對;可慕容素蘭就是琢磨不透這個人的心思,按照早上他那反應和表情,可能還真把它當一回事了。她不得不在心裏提防著,父親前兩年不時提到這事情,看樣子是極力想促成兩家這樁姻親,可是礙於自己年紀還小,都是點到為止。可如今看林家二老的反應,似乎這事情發生的可能還是存在的。


    略略地撇撇嘴,暫時把這些糊塗事情甩到一邊,慕容素蘭現在得全身心的應付這眼前人,最好能一次說個清楚,大家也免得日後為這事尷尬。


    隻是自己還一個勁地想著自己心中的小九九,林振海就一個健步上來,拉住自己的胳膊,頓時就感到周身的肌肉倏然繃緊。帶著滿臉的驚訝盯上林振海,他倒是一臉子的雲淡風輕,將自己牽引到副駕駛座邊,很紳士的開了門,突然有種落單大雁的感覺。


    “上車吧,風挺大的,時間有點緊。”


    林振海那柔和的眼睛將溫柔一轉,直直地盯上還立在一邊的阿忘,他憨實的臉上也是略帶著驚訝,大約想不到自己行徑會如此大膽果敢,由不得他多言什麽,林振海又是率先發起話了。


    “不好意思,阿忘哥,這票我隻買到2張,你看......”


    阿忘偏黝黑的臉頓時起了紅暈,對方委婉的拒絕還聽不出來嗎?自己還沒到那麽沒眼力價的地步。看著林振海那笑得燦爛的麵容,他直覺感覺到有些冷感,是種戒備的敵意;又回眼看了看已經坐在副駕上的阿蘭,不知所以的張望著車外的一切,突然覺得自己腳下有條線,自己怎麽也不敢逾越。


    “沒事的,林少爺,正好阿蘭在學校還有幾本書要借還,你們玩得高興些。”


    “那就謝謝阿忘哥了,回來我讓阿蘭給你捎些有特色的地方小吃。”


    林振海也不想和阿忘多繞彎子,對一個有眼力價的人,也沒必要裝的那麽虛偽,還要故作什麽挽留,有些時候解釋就是掩飾,何必讓別人把自己看得清呢,至少留有尊重。


    林振海也不多作逗留,上車就發動車子出發。慕容素蘭看著還在大門口立著的阿忘,正目送著自己離開,頓時就驚慌起來。


    “我哥還在那裏!不是說了帶上他的嗎?停車!”


    慕容素蘭又不安地回頭望著車後的漸漸遠去的阿忘,也不知道他對哥說了什麽,總覺得不安。


    “林振海,我叫你停車!”


    “你安靜點,知道這對開車的人來說,是很危險的行為嗎?”


    “那你停車!我立馬就安靜了!”


    “那你信不信我馬上親你,是不是這樣就能強製讓你安靜?要不要試試?!”


    林振海一句話,蟄伏裏的一道春雷,頃刻間將嗔怒中的慕容素蘭給劈中了。有那麽幾秒,林振海回過頭來,專注地盯著她,眼中的那股認真突然有種震懾作用,頓時讓她收緊了嘴,不敢再多言。不是慕容素蘭怕他,隻是那目光太過認真,她真怕自己再說下去,他會做出什麽越矩的事來。[]


    車繞出了胡同,多了大街上的熱鬧,可車裏的氣氛卻低到了冰點。在反光鏡中,林振海不時地注意著慕容素蘭的一舉一動,一臉怒氣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白希地右手一直按在門開關上,像是隨時等待自己車停的一刻,她就會撒手衝出車內。典型的一個拗性子,和她柔靜的樣貌反差甚遠。


    “大哥的事,我向你道歉,隻是他也不願意一道去,也慌張幫你去圖。”


    林振海緩著口氣,將剛才的事情向氣頭正盛的慕容素蘭娓娓道來。


    “京劇院今天開班,是梅劇團闊別5年後的首演,我知道你喜歡京劇,難道你想錯過這次大飽眼福的機會?”


    “你不可理喻!”


    慕容素蘭沒多說什麽,隻是斬釘截鐵地將幾個硬字奉上。林振海把她這席話盡數全收,獨自消耗了片刻,眉眼之間漸漸浮現出一絲愜意,這丫頭,真是倔到骨子裏了。


    “這事情也怪不得我,要是你早一步跟我支會一聲,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再弄一張票來,何必那樣對不住阿忘哥,活生生地得罪人?對了,阿忘哥不是精通書畫,北苑那邊有好幾家賣上品洛陽紙和歙硯的店子,到時候看完劇後我們去挑挑,當是給阿忘哥賠罪好嗎?”


    “林振海,你到底想怎麽樣?!”


    這會子,她的右手倒是從車門門扣上鬆下來,直直地問上自己的意圖,林振海倒是看在眼裏,看樣子這軟話子挺管用的,至少她不在將自己置若罔聞了,嘴角不覺蕩漾起一抹輕鬆。


    “能怎麽,請你看場劇而已,有那麽複雜嗎?”


    “給了一嘴巴又塞個甜棗,人不是這樣戲弄的,林振海,你目中無人的樣子很招人厭!”


    “將心比心,我是打正經地想請你看場劇,可你把阿忘哥找出來,不就是為了躲我嗎?我不過是見招拆招罷了,阿蘭,我有那麽可怕嗎?”


    一句話,倒是戳中了慕容素蘭心中的小九九,自己也是動機不純,才讓他惹出了這樣的尷尬。也不知道哥這會兒是怎麽想的,她倒是有些擔心了,不覺之間,那如花蕊的蹙眉輕輕凝在眉間。


    “別擔心了,阿忘哥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不會介意的。”


    “你會讀心術?”


    看著被一臉驚訝代替的慕容素蘭,林振海釋然地拉長了嘴角的弧度,略有狡黠地應了她一句。


    “你猜。”


    一臉流裏流氣的樣子,慕容素蘭一下子就被折服了,頓感無語;還跟他多說什麽啊,傷腦筋。林振海釋然之際,倒是把阿忘掂在了心間,這個人還真不能小覷了,到底他對阿蘭來說,有著怎麽的重量呢?


    這場京劇似乎沒有讓林振海失望,半推半就的慕容素蘭倒是合了她的興致,整場戲下來,她都是處在一種按捺的激動之中,博得佳人喜,不就是這場京劇的意圖嗎?林振海也不想倒了她的興致,和著她的拍子,從頭到尾都未交流半句。


    曲終人散,終於見得慕容素蘭一臉滿足的幸福狀走出劇院,一攏微笑始終意猶未盡地掛著嘴邊,似乎還在回味著那一幕幕。


    “那段貴妃醉酒唱得太好了,不愧是京城梅劇團,你說呢?”


    “好雖好,可神態間那顛倒眾生的媚態,隻能說差強人意。大家隻記得已故的梅蘭芳大師那風華絕代的楊貴妃,僅能說是緬懷經典,卻無法超越了。”


    “梅大師登台之時,你我還沒出世呢!”


    “那又如何,能在一代留下不滅記憶的人,就是不朽的豐碑。這一輩,似乎沒一位能超越梅蘭芳、尚小雲這些名角的,他們這些京劇中的楚翹,有把一個人的夢中人化作大眾人的情人的本事。”


    倒不想,林振海還是懂行的人。的確相比梅蘭芳大師,他們還是有很大距離的,慕容素蘭雖未親眼看過梅蘭芳大師的劇,但從那些遺留下拉的舊時圖片上,即使是定格的梅蘭芳大師,那一顰一笑之間,都是將嫵媚發揮到極致。


    “你笑什麽?”


    從一番隨意評論的恣意中回轉來,卻瞥見慕容素蘭正盯著自己,麵露淡淡的喜色,不知是真歡喜還是在嘲笑自己有些狂妄的點評。


    “頗有點意外,你這肚子裏不盡都是洋墨水。”


    “多謝讚譽,在佳人麵前班門弄斧一番,也算值得。”


    “你這人還真是聽不得什麽好話,剛給你點好臉色,你又開始擺起調調了。難道像你們這樣喝過洋墨水的,都是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也不懊惱,林振海略略低下頭,隻見嘴角抿成一道恰到的弧度,淡約地應上慕容素蘭的問話。


    “僅限某些人而已。”


    微微一句,慕容素蘭一番少女情懷,自然聽得出他這話是在對自己說的,不免羞赧地熱了耳根子。女兒家的矜持,迎著這樣赤露露的心聲,隻能本能裝著不懂這風月之事;可心中那不斷蕩漾開的悸動,卻不知道如何修持。


    豆蔻年華,初遇男女之情,不論好壞,都經不住懵懂好奇之心的探究。


    時光總匆匆,南雁歸來,春花再放,不覺日子又朝前邁進了一步。且不知阿忘已經和阿蘭分離了將近半年時間,再次坐上北上的火車,也許太過物是人非,可心中那股滾燙的衝動卻絲毫未曾減少過,朝夕都在惦記的阿妹不知道是否安好。


    阿忘還是那個如璞玉般的少年,滿懷著期盼和焦急坐上了這趟火車。沉著冷靜將隨身的一幹物品,井井有條的收整了一番,便安如泰山般坐在窗邊,靜靜地等待著火車出發。二十歲的年華,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可映照在這個安安靜靜地少年身上,卻有驚雷不動的沉穩;如墨般的少年,和著與年紀不符的氣質,不覺地引上旁人注意上他。


    若是細看之下,阿忘也是俊秀男子,眉是眉,眼是眼,五官格外涇渭分明,可和在一起卻是那麽柔和,均勻;或許是那黝黑的膚色,將他一身清俊的氣質好好的掩藏起來,轉而代替之的是莊稼漢子那種樸實憨厚之感。其實若是仔細注意阿忘的眼睛,那才是神魂之所在,會發現有種you惑如他瞳色之黑般深邃。若仔細給阿忘裝扮一番,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會淪陷在他的身邊,連慕容老爺也曾說過他,這孩子是石中玉,心子細膩著。


    窗外的風景從靜止中,變成眼中一閃而過的畫麵,像極了電影中的片段,盡數賦予了活氣。流連太久窗外變幻的景色,阿忘將略帶疲憊的目光收回至窗內,將有點僵直的身板舒緩下來,靠在座椅上,突然感覺到胸口處有一硬質的觸感傳來。大約是想起什麽頂重要的事情,阿忘眼中那倦色頓時一掃而空,小心翼翼地將手伸進內衫裏,將那抵在胸口的東西掏出來,一塊媲美桃花豔麗的粉色方布出現在他寬大的手心中,阿忘小心翼翼地撚起方布的一角,將它牽開來,裏麵竟包裹一支精致無比的簪子。


    簪柄是純銀鑄造的,簪尾上壓綴著一朵五瓣桃花,瓣身皆是均勻一色,看得出是出自同一塊原石,粉中透著絲絲沁紅,像是把桃花的脈絡栩栩如生的勾勒出來一般,做工十分精巧。阿忘第一次見到這支簪子是,就被它給勾去了魂,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積攢了六、七年的娶媳婦錢拿出來,又找發小張大兵借了些錢,這才把簪子買到手。


    阿蘭喜歡桃花,這不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嗎?一朵永遠不會枯萎的桃花,可以時時刻刻陪伴著她,彷如每天都是沐浴在春天裏。


    將這支桃花簪子又小心翼翼地收回胸懷之中,阿忘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燦爛,他似乎看到了阿蘭收到這支簪子時的欣喜,那就足夠了。


    阿忘的世界從未改變過,自己停止了轉動,可別人的世界是不是就跟著停轉了?很多事,在不經意流逝的時間中改變著。


    阿忘的到來,不過是帶來了一種表麵的歡悅,和阿蘭打小一起長大,她真高興還是假歡愉,阿忘還是能辨明的。兩三天的靜靜觀察,阿忘倏然發現阿蘭真的有心事,似乎和林少爺有關。


    一日傍晚,阿忘本欲前往阿蘭的閨房叫她吃晚膳,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麵的慕容素蘭,正在和誰通電話,隻是她電話的語氣讓阿忘頗為吃驚,滿是撚酸拗勁的味道。


    “不去,你愛約誰我管不著,你不是和那個嚴小姐很談得來嗎?!幹嘛還來煩我。”


    阿忘赫然止住步子,像是越入禁區一般不敢在妄自往前半步,牽涉到阿蘭的隱私,阿忘知道自己該回避;可自己的步子,不願靠近,亦不願離去,隻能定在那裏進退兩難著。


    也不知道電話裏在和阿蘭說些什麽,期間皆是被一幹沉默到窒息的氣氛所掌控著,不曉得過了多久,房裏的慕容素蘭又豁然開口,口氣相當決絕。


    “你不用跟我解釋那麽詳細,林三少爺!我對你和嚴如玉的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


    “嘡”的一聲,似乎慕容素蘭把所有怒氣都集火在電話筒上,把電話給斷了,屋子裏便陷入了一片異樣的安靜。阿忘聽到這裏,腦子裏一根緊繃的弦也被猛然挑斷開,那把利刃不是別的,正是林三少爺,林振海。


    阿忘呆呆立在那裏好幾分鍾,說不出那壓抑的感覺是什麽,胸口隻是悶悶的,低低的,像暴雨將來時那黑壓壓的雨雲般。第一次有種孤立無援的感覺,正如阿忘腳下踏不出的腳步,一種他從不敢正視的障礙林立在他麵前,猶如不可仰望的高山般擋在他麵前,讓他望而卻步。


    阿忘知道,那是模糊了許多年的隱晦,身份的懸殊,第一次這般清晰的呈現在自己麵前。


    這樣的僵局和困悶,一直持續在阿忘到來的日子裏。阿忘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不適,可也在不斷地被慕容素蘭影響著,積壓下來阿忘發現自己已經快要不能承受。每日麵對著看似風平浪靜的慕容素蘭,太多破綻給阿忘這個細膩的男子捕捉了,她會歎氣,會出神,會不思茶飯,會口是心非了.....她那悶悶不樂的眼神出賣了她太多心思,慕容素蘭會糾結,會難過,在她心底此刻完全是由另一個人掌控著陰晴。人與人的因由就是這麽微妙而神奇,它會無形中轉移,轉移給在意的人,對看在眼裏的阿忘又何嚐不是一種煎熬呢?都各自有著堪不破的執念。


    執念為煩惱絲,作繭自縛的痛苦罷了;若是想要掙脫它的束縛,必定要忍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蛻變之苦。阿忘那一夜,把心中的希望給吹滅了,安然接受老天給他安排的位置。


    那一日,恰是慕容素蘭十八歲的生辰。


    一幹叔伯嬸子為慕容素蘭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慶生宴,大家圍桌而慶不過換來她一個淺淺的笑容,一大家子人挖空心思的想逗樂這個鬱鬱寡歡的大小姐,可她的嘴角始終不能如願的給大夥放一個晴朗。直到一個電話的到來,等慕容素蘭折回來後,阿忘發現慕容素蘭有些坐立不安了,絲毫忘卻了場上是為誰而大費周章。


    慕容素蘭臉上有了波瀾,是這段時日來情緒變化最大的一刻,她閃擺的神情直指她心中的焦急,像是坐在針氈上,總是不能安定下來。阿忘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是他嗎?阿忘很是抗拒,但答案卻那麽的顯而易見。


    這裏的歡騰終是留不住一個躍躍欲試的心,慕容素蘭找了個由頭,就急急地離開了。阿忘還是左右放心不下慕容素蘭,大晚上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很是不安全,也開了個借口就急急地去追慕容素蘭。


    剛急急地走盡了一個胡同,遠遠地就看見慕容素蘭立在一個老大的酸梨樹下;正值繁花之季,一樹的花團錦簇被月光照得雪白,微風拂過,一樹的花瓣如雨般緩緩蕩漾在風中。生怕慕容素蘭察覺自己的存在,阿忘稍稍挪動了身形,躲進了另一邊的暗角裏,角度調整後放眼過去,便看見先前被酸梨樹擋住了身形的林振海,不知怎麽的,心中忽然被誰用小針狠狠地刺了一下,酸澀難當。


    四下無人的胡同,安靜的出奇,他們之間對話一句句如刀割般飄至阿忘的耳際,親眼親聞,阿忘還能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搭理嚴如玉了,阿蘭,你別在和我賭氣了,可好。”


    “你和她作甚,與我何幹?我好好的,為什麽要賭氣,林少爺你也太自傲了!”


    “這段時間以來,我說什麽你都和我拗著鬧,解釋你不聽,來找你不見,縱使我有千般不是,你總要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才是。結識那嚴如玉是我家一個生意上的來往,他父親從美國來國內投資,家裏自然是不敢怠慢,我和她隻能算的上是投緣,可心裏我一直都是你!想著你為這樣的事情鬧心,我吃不好,睡不著,隻想著怎麽能見上你一麵,把一切都給你說明白。阿蘭,你別在生氣了,可好?”


    “投緣?!那嚴老都想招你做女婿,這投緣還投對了地方!她嚴如玉的家世能助你飛黃騰達,一展抱負,又攬得美人歸,別人都豔羨不來!別把我牽扯進來,我可擔不起這罪名,阻了你林少爺的前程!”


    清風微轉,漫天的梨花雨頓起,慕容素蘭一番昧心話末了,咬緊了櫻唇掉頭就走,別過之時隱隱的淚光含綴在眼角,混著那在風中揚起的青絲,有種說不出的仙逸之感。隻是這回頭步還未踏得出去,身後的人已經拉住了她,一把將她別過的身影拉轉回來,低頭就吻上了這個含怒帶嗔的女子。


    始料未及的親吻,讓嗔怒中慕容素蘭在林振海懷裏不甘的掙紮著,似她心中那連日來的怨怒,可這柔情太過浩瀚,引人沉淪,漸漸式微的慕容素蘭在林振海懷裏安靜下來,任由林振海侵襲著自己那顆已經砰砰搗鼓的心。


    唇情染過,緋色的朱唇在月光下咧成一道弦月,林振海清泉般的笑容在臉上延展開,將還不敢睜眼直視自己的慕容素蘭攬進了自己的懷裏,耳鬢廝磨在她側顏邊,娓娓動聽而述。


    “生日快樂,我的老婆。”


    慕容素蘭在他的懷裏,清楚的聽見了這一句,唇角早已如咧開的石榴般樂得合不攏嘴,卻還是故作生氣狀,掄起小拳頭在他胸口上擂上一記。


    “不要臉,誰是你老婆?!”


    “我們都這樣‘肌膚之親’,還不是?回頭我就向父親大人稟明,非得用八抬大轎把你扛回來不可。”


    “厚臉皮!”


    ......


    胡同裏洋溢著你儂我儂的甜言蜜語,可在遠遠的一落暗角裏,有個人黯然神傷的轉過沒落的身影,一顆閃爍著月光的淚滴飄落在風中,輾入塵土中。這夜晚月朗星稀,卻在那個默默離去之人心中下起了連綿滂沱的大雨。


    那不住的眼淚,在今夜埋葬了所有奢望,阿忘知道他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論自己有多麽的期冀。他和她,早就注定了是這樣結局,隻是自己還不知深淺的貪念著。


    第二日傍晚,心情大好的慕容素蘭和林振海吃過晚飯回到家中,特地帶了好些地方小吃給阿忘。大抵是覺得連日來心情不怎麽爽利,冷落了千裏迢迢而來的阿忘,特地想補償他一下。可就在慕容素蘭興衝衝地走進阿忘的房裏時,眼前留下的不過是一屋子的清冷,不見他任何蹤跡存在。


    回轉一問,才知道今天一大早阿忘已經乘火車離開北京。慕容素蘭看著油紙袋裏還冒著熱氣的水晶餃子,突然感到有種莫名的失落,說不上是什麽感悟,總覺得從別人口中聽到他離開,很不是滋味。


    帶著不解的思索,慕容素蘭無精打采地回到房裏,坐到了梳妝台邊,卻赫然瞥見梳妝台邊擱著一張字條,上麵雋秀地寫著:


    阿蘭,生日快樂,珍重。阿忘字。


    字條邊那塊粉色的方布隨之映入了眼簾,慕容素蘭若有所思的理開方布,一支精致的桃花簪就靜靜地映入她眼眶之中,心霎時間被什麽騰空了般,頓時眼角泛起了潤濕感。


    手中緊緊拽著那支桃花簪,慕容素蘭怯怯地感到,阿忘開始從她的背後消失了,越來越遠。


    這一別,似乎成了永訣,十九年時光,沉淪了各自人生的苦樂。


    一烙桃花相思引,不複當年少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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