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處置間裏,一個女孩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安靜得活像個死人。她的雙手死死地抓著一部相機,手指微顫,證明她還沒死。輸液瓶裏的液體嘀嗒嘀嗒地滴著,猶如鍾聲一般數著她的心跳。


    安靜曆來是華崽兒的假想敵,因為在安靜的氛圍裏,她總是本能地嗅到她所討厭的孤獨的氣味。她喜歡枕著搖滾樂入眠來拯救被困於夜深人靜中的自己。此時,房間裏的安靜令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沒有rock’-n’-roll’,她選擇主動製造聲音:“喂,是誰把你傷成這樣子的啊?”


    女孩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雙眼依舊凝視著天花板。她臉上的血漬剛剛被護士白小白清理幹淨,複現出還算標致的五官。


    “你不會是個聾子吧?”華崽兒問道,臉上一副心煩意亂的表情。


    女孩的反應的確像個聾子。


    “唉!不理你了。”華崽兒說著掏出手機,讓塗著不同顏色指甲油的手指在觸屏上來回遊走。


    “薇姿煥白係列,有那麽神奇嘛!”為了和周圍安靜的環境作對,她自言自語讀著自己的思維。護士白小白那冰清玉潔的膚色令她垂涎,於是剛剛向人家取了一套美白經,希望能讓自己微微泛黃的皮膚煥然一白,殊不知黃貓和白兔天生就是兩個品種。


    “呦!這價位還真不低!”華崽兒用手機翻著網頁,繼續自語道,“一分錢一分貨,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好,本小姐就賞你白花花的銀子,到時候可別讓本小姐白忙一場。”


    她閉起眼睛幻想著自己被漂白以後那白而又白的模樣,臉上不自覺露出淡淡的微笑。突然,隻覺一陣疾風從麵前刮過,隨即手頭一緊,她睜眼一看,掌中的手機已不見蹤影,麵前的病床上更空無一人,床旁輸液架下的地麵上還淋著一行鮮紅的血跡。她頓時一臉慘白,回頭望去,隻見一個背影奪門而出,那人右手握著她的手機,左手拎著一架碩大的相機——正是那個女孩。


    “搶東西啊!”華崽兒大叫著追了出去。


    她那尖利的聲音驚動了急診大廳裏幾乎所有的人,包括一夥正在東張西望的男人。


    “強哥,是她!”


    “你看清楚了嗎?”


    “沒錯,就是她,還有那台相機,我認得,絕對錯不了!強哥,她已經跑出大門了。”


    “給我追!”


    一行人飛奔出去,但女孩已不知去向。


    “死丫頭,跑得還真快!”強哥的一個手下罵道。


    “跟著那個金發女孩。”強哥抬手一指華崽兒的背影,邊跑邊說,“她也在追她。”


    華崽兒有每天清晨到英倫小區跑步的習慣,所以耐力不差,而那女孩遍體鱗傷,尤其膝蓋傷得極重,盡管踉蹌著拚命在逃,還是給華崽兒越追越近。


    眼前突現一座高樓,女孩閃身進樓。華崽兒抬頭看到大樓的巨幅牌匾——外科樓。由於和一個外出的男人撞了個滿懷,她和女孩本來近在咫尺的距離又被拉大了。


    等電梯的人比摩天大樓的樓層數還要多。女孩從標著exit的安全通道跑上樓梯,而華崽兒仍窮追不舍。爬上一層樓梯,她忽然想起何俐可就住在二樓的骨科病房,龍熙蕊、鄧浩然等人都在那裏。


    “有私家偵探和一群警察幫我,整棟大樓裏天羅地網,看你往哪兒跑!”華崽兒心道。


    正思索著,她發現女孩居然拐進了二樓的樓道。


    “賊婆娘!你丫真是自投羅網!”華崽兒心頭一喜,又加快了腳步。但進了病房的走廊,女孩的身影竟憑空消失了。


    明知鄧浩然就在這一層樓的某個房間內,於是華崽兒高聲嚷道:“警察叔叔,捉賊啦!有人搶東西啊!”


    此刻,在那個用於監聽的房間裏,所有人都豎起耳朵傾聽著那將要從設備的揚聲器裏傳出的聲音,因為:剛剛,謝桑秋問了一句:“為什麽跑步?”;之後,何俐可回答了一句:“為了贖罪。”


    接下來,從揚聲器裏傳出的卻是沉默,似乎連心理專家也對何俐可的那個回答感到意外。眾人不自禁屏住呼吸,等待著沉默之後的東西。


    可是,他們等來的卻是華崽兒在走廊裏的大呼小叫。


    “該死的崽兒!早不來,晚不來!大龍、安平,你們出去看看。”鄧浩然說道,但他的注意力始終沒離開那揚聲器,甚至於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揪下來貼到上麵去。“這鬼機器不是壞了吧?”


    “讓我去看看。”龍熙蕊說著從牆上摘下一件白大褂套在身上向隔壁房間走去。


    開門進入走廊,龍熙蕊看到華崽兒正在和醫護人員理論:“有賊跑到你們病房來了,是個女孩,她搶了我的手機,快幫我捉賊啊!”


    “對不起,小姐,這裏是病房,請不要大聲喧嘩。”


    “可我的手機被搶了啊!我得找出那個賊婆娘,把手機弄回來呀!”


    “但你這樣大吵大鬧會影響到病房秩序,打擾到病人休息的。”


    雙方一時間爭執不下,引得很多患者家屬甚至打著石膏的病人都出來圍觀,尾隨華崽兒而來的強哥一夥人也在隔岸觀火。


    強哥轉著一對鼠眼,對手下道:“你們兩個守住樓道兩邊的出口,其他人趁亂給我挨個病房地搜,務必把那相機給我找回來。”


    這時,安平和李大龍擠進人群,向華崽兒麵前走去,龍熙蕊則開門進了何俐可的房間。隻見何俐可半臥於病床上,床邊的椅子上坐著謝桑秋,二人正默然地望著她。直覺上,她感到兩人臉上都有一絲莫名的焦慮之情。突然,頸上一涼,一件銳器抵住她的咽喉。


    這瞬息之變就如同一道光射來,快得簡直令人猝不及防,但龍熙蕊隨機應變的身體卻好似一麵鏡子,見光必反。頸前微感涼意,她的上身已迅速後仰,同時右臂探出,右手在刹那間捏住了對方的手腕,那裏正是武俠小說裏常說的脈門,因為那裏分布有西醫裏的大動脈和中醫裏的重要穴位。龍熙蕊手指發力,然後右臂一扭,已將對方的胳臂擰至其身後。對方發出“啊”的一聲呻吟,那聲音扭捏柔細,是個女聲,緊接著“叮”的一聲,她右手中的銳器掉在地上,原來是一枚細長的鋼釘。女人猛然回頭,正是眾人先前在路上搭救的那個渾身是傷的女孩,她的左手依然緊握著那台相機。龍熙蕊知道她也正是華崽兒大吼大嚷要捉的賊。


    門外又傳來華崽兒大叫的聲音:“別再跟我講那些腦殘的道理,李大龍,快把你手機給我用下。”


    話音剛落,房間裏響起了李宇春那首叫做《粉末》的歌,聲音是從女孩的褲兜裏發出來的,那正是華崽兒的手機鈴音。顯然,華崽兒用李大龍的手機撥通了自己的號碼。


    搶手機的賊就這樣被定位。與此同時,幾個矯健的身影飛一般向那個房間奔去。女孩駭然抬起頭,透過房門上的玻璃窗看到幾雙凶光乍射的眼睛,正如狼似虎地盯著自己。


    轉瞬,幾個男人已破門而入。龍熙蕊也是一驚,手上微一鬆力,女孩便如脫網之魚拚命而逃。病房內空間狹小,無所遁形,她竟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當先一個男人欲搶步去追,想一把推開眼前的龍熙蕊,哪知龍熙蕊的身體居然像片花瓣一般,你若用力去推,掌風即有可能將花瓣吹開,結果反倒觸不到那柔韌而富有彈性的花瓣。男人此時一掌推出,隻覺指間擦著對方的衣襟,之後便再也無處著力,於是上身向前撲出。龍熙蕊先前僅身子微微一側,便已化去他排山倒海之力,此刻伸腳在他小腿前一橫,男人被絆得雙腳離地,整個人頭低腳高向地麵俯衝過去,終於結結實實跌了個狗啃屎,鼻子鮮血橫流,牙齒散落一地。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第二個男人已見識到龍熙蕊的厲害,絲毫不敢怠慢,瞬間已打出兩拳,踢出一腿,而且每一招都帶著一擊必殺的狠勁兒,可偏偏每一式都隻差上那麽幾個毫米,就是碰不到人家的半根毫毛。他最後一腿掃在牆上,竟踹下一大塊牆皮來。


    龍熙蕊身形轉動,躲閃中讓出一條路來。結果強哥見縫插針,與兩個男人躥上窗台,也跳了出去。


    龍熙蕊暗叫不好,這夥人顯然都是以鬥架搏命為生的暴徒,如果女孩落入他們手裏,後果將不堪設想,又聯想到女孩身上那比比皆是的傷痕,不禁後背浮起一絲涼意。


    眼下不容戀戰,男人又是一記重拳襲來,龍熙蕊不退反進,身體擦著他的拳風飄過,同時展開右臂,五指拚攏,化掌為刀,一個側劈擊中對方的喉結,打得他喉頭水腫,躺在地上捂著喉嚨一陣喘鳴,直至口唇發紺,甚至想喊叫一聲都無能為力。


    這時華崽兒和安平、李大龍已接踵而入。


    不見了女孩,華崽兒嚷道:“賊婆娘呢?我的手機呢?”


    “交給我吧,你們保護好謝醫生她們。”龍熙蕊說完,身子如龍騰鳳舞,飄然飛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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