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巧兒引路,管三娘等人先後進入那會議大廳,易尊將在座的眾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逐一為她引見了。


    忽聽劉大腦袋小聲嘟囔道:“有沒有搞錯,把別人的冤家請來不說,居然連自己的死對頭也找來了!”


    通過大屏幕,鄧莞爾聽得不明所以,鄧浩然在一旁解釋道:“水楊街自我國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伊始,就是本市最出名的煙花柳巷之地,那條街的名字也是取了水性楊花之意。就連現在大名鼎鼎的皇母——黃浴娘,當初也是從水楊街出身揚名的。二十多年前,黃玉娘突然離開水楊街自立門戶,一手創立風月宮,與水楊街分庭抗禮,而且後來居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如今,黃玉娘把風月宮打造得如同人間天堂,每日客似雲來,財源廣進,連政府和警方也不得不對風月宮退讓三分,而掃黃部門無奈之下,為求完成任務,隻得不定期地拿水楊街開刀,於是那裏每況愈下,目前隻剩下一些規模不大的按摩院、洗浴中心之類的小本散戶,與風月宮這種壟斷經濟已不可同日而語。但整條街由這個管三娘罩著,所以黑道上畢竟有她一號。劉大腦袋說她是風月宮的死對頭,倒也恰如其分,我也有點兒納悶兒風月宮為何會請她過來,更奇怪的是,管三娘居然應邀而來。”


    “不是冤家不聚頭唄!”鄧莞爾說,“還有更怪異的呢!他們究竟為什麽強迫我們來旁觀目睹這一切,咱們到現在連一點兒眉目都沒有。”


    鄧浩然聽完一臉無奈地皺起了眉頭。


    鄧莞爾又道:“這個管三娘好大的氣場啊!跟在她身後那幾個人看起來也氣勢洶洶的!”


    “那三個都是她的心腹,高個兒黃臉的叫狂飆,矮個兒黑臉的叫炭坤,還有那個把戒指戴上眉梢的男人婆,叫做喪靜。”


    易尊把管三娘的座位安排在自己旁邊,待眾人落座後,他笑道:“難得大家今日齊聚於此,真是叫風月宮蓬蓽生輝。”


    管三娘和易尊共享一具女體盛,藝妓上身對著易尊,下身在她麵前。經易尊勸菜,管三娘隨意夾了那藝妓肚臍上的水果來吃,結果露出下麵亮晶晶的一枚臍環來。


    管三娘秀眉微展,說:“怎麽當下流行戴臍環嗎?”


    易尊笑道:“的確有點兒時尚,據我所知,很多明星有戴過,比如蕭亞軒、張柏芝、阿朵、衛蘭、樂基兒等人。”


    管三娘打趣道:“是嗎?那改天有時間我也定做一隻。”


    這時thod接口道:“戴臍環雖然時尚,但不夠刺激!”


    “那麽依thod之見,怎樣才夠刺激呢?”管三娘問。thod回答道:“戴乳環嘍!”


    易尊說:“我聽說女星maggie-q戴過,還有香港的張文慈也曾經試戴過,可惜不出三天,因為疼痛難忍,又取了下來。”


    這時,隻聽對麵的妖龍尖叫道:“如果你們要聊這種不經之談,又何必把我請來,聽得老子眼睛不爽!”他一雙鷹眼緊盯著易尊,射出的目光猶如他的聲音一般銳利。


    旁觀的龍熙蕊隻覺此人不但一身打扮荒誕不羈,腦子裏的思維更是混亂不堪,什麽叫聽得眼睛不爽?若按他的邏輯,那自己透過蟑螂強身上的微型攝像頭偷窺,現在豈不是看得耳朵不適?


    正思索間,又聽易尊道:“好!既然大家人已到齊,我也話不多說,今天請各位來,是想為大家介紹一樁大買賣。”說著,他臉上泛起詭秘的笑容。


    李大屁股接過話茬兒,說:“以風月宮的實力,幾乎每天的盈利都是天文數字,想賺錢又何需與他人合作?”


    管三娘也道:“不錯!今天在座的都是生意人,個個都有自己的買賣,難道手頭上好好的生意不管,卻偏偏要與外人合作!”


    兩個人一個稱“他人”,一個叫“外人”,一個委婉,一個直接,但都表達了對合作的反感之意。


    “**-up!這麽沒有耐心,真是妄稱生意人!be-patient(有點兒耐心)!”thod又說起他那中英混雜的語言道,“不知道風月宮有什麽大買賣,倒不妨說來聽聽!”


    不知是口誤,還是故意針對李大屁股,他把“shut-up”說成了“**-up”,等同於把“閉嘴”說成了“把屎憋回去”,結果叫易尊、錢晉、樊路崎等精通英語之人都有些忍俊不禁。thod說罷拾起那支剛才吸剩下的大半截雪茄,bootiful適時地遞過雪茄剪,兩指輕推,熟練地剪斷殘頭,又迅速劃燃火柴,點著了雪茄。


    妖龍陰陽怪氣附和道:“說得不假,廢話少說,到底是什麽買賣?”


    易尊說:“打開門做生意,大家無非是為求財。為了賺錢,有人可以不顧聲名,有人可以不擇手段!”thod吐出一個煙圈,說:“嗯!我always認為:能賺錢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


    易尊正容道:“這是一個識人唯財的世界,賈公曾經在他的作品《廢都》裏,把社會上的人分為十類:一類人,是公仆,高高在上享清福;二類人,做‘官倒’,投機倒把有人保;三類人,搞承包,吃喝嫖賭全報銷;四類人,來租賃,坐在家裏拿利潤;五類人,大蓋帽,吃了原告吃被告……”


    眾人聽得有趣,不覺間都默不作聲,唯獨此前一直保持緘默的樊路崎開口接道:“六類人,手術刀,腰裏揣滿紅紙包;七類人,當演員,扭扭屁股就賺錢……”旁人都不禁把目光轉向樊路崎,看到離自己不遠的bootiful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他的聲音更加充沛,繼續道,“八類人,搞宣傳,隔三差五解個饞;九類人,為教員,山珍海味認不全;十類人,主人翁,老老實實學雷鋒。”


    易尊鼓掌道:“崎少真是才高八鬥,貫通中西!”


    樊路崎謙恭一笑,道:“雖然我是在美國讀的大學,但說起來《廢都》也稱得上是中國的一本奇書,我是從頭到尾仔細讀過的。”


    這時鄧浩然對鄧莞爾道:“這十類人概括得果然精辟,那個‘賈公’是什麽人?”


    “賈平凹啊!哥,這你都不知道!”鄧莞爾臉上特意流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又道,“你覺得精辟呀,要是按那劃分起來,我們倆應該算是第五類人嘍!”


    鄧浩然突然沉下臉來,嚴肅地說:“不,我們應該是第十類人!”


    鄧莞爾臉上的頑皮勁兒也一下子消失不見,此時大屏幕上又有人說話,隻聽張之弓道:“這位賈公總結得固然精妙,可是從那十類人裏麵似乎找不到我們自己啊!”


    易尊說:“不錯!大家都知道人們叫我們什麽?——黑社會啊!我們是被那個所謂高尚正統的‘白’社會遺棄了的人。”


    “因為你們幹的全都是違法的事情!”另一個房間裏,鄧浩然對著大屏幕叫道。


    “哥,這句話叫你說得還真是一針見血!”鄧莞爾讚道。


    妖龍哼了一聲,尖腔道:“什麽黑社會、白社會的,這個社會什麽時候黑白分明了!到頭來還不總是舉著法律的旗號打黑留汙的!”


    易尊點頭道:“放眼看世界各國的首富,黑手起家,再由黑道漂白者比比皆是,就像台灣的黑金政治一樣!”thod接道:“in-my-opinion(依我看),現在隻要錢夠多,就算要在政府裏買個一官半職的也未嚐不可。”


    張之弓說:“不錯,我們選擇走上黑道,無非是想給自己找一條生財之路,等財路穩定了,有先見之明者便往往喜歡粉飾自己,讓生意合法化,在這方麵,我們可得多多向風月宮取經才是!”


    易尊微笑道:“弓哥過獎了,不過托你的福,這些年來,警方對這裏還真是秋毫無犯。”


    “連過路的老百姓都在為風月宮的風華基金和月基金而津津樂道,尊哥你也就別再謙虛了!”錢晉說道,“趕快告訴我們風月宮成功的秘訣吧!”


    易尊說:“秘訣談不上,我們風月宮倒是最喜歡交朋友,本地的大小官員、警隊高層,幾乎都是風月宮的好朋友,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深諳‘舍得’的奧義,在人情交往方麵從不吝嗇。”


    龍熙蕊此刻深深體會到了鄧浩然曾經對她說過的一番關於風月宮的話的涵義,官商勾結的結果便是拔出蘿卜帶出泥的效應,所以風月宮才能在本地根深蒂固,巋然不動。


    易尊繼續說道:“君子好財,取之有道!風月宮隻賺有錢人的錢,不像那些收稅的、放貸收利息的、壟斷人們生活必需品的,他們大抵賺的是老百姓們的血汗錢,按賈公所言,我們不賺那第十類人的錢。”


    管三娘冷笑一聲,道:“把自己說得那麽清高!歸根結底,羊毛還不是出在羊身上。”


    “三娘,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錢晉替易尊辯駁道,“就算有人裝清高不去賺那些錢,你以為那些錢就會被用作正途嗎?到最後要麽被揮霍一空,要麽作為新一輪向老百姓斂財的資本!再說,那些被剝削的傻乎乎的庸人們也根本不值得可憐,他們往往囿於世俗偏見,還要鬼迷心竅地為那些附在他們身上的寄生蟲們歌功頌德,不時也會忠心耿耿地感激涕零!”


    “簡直是狡辯!”鄧浩然盯著大屏幕怒道,“他應該改行去當個狡猾的律師!”可他轉眼看到的卻是鄧莞爾一臉茫然的樣子,瞬間自己的心也莫名其妙地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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