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鄧浩然苦笑一聲,歎道:“還有什麽比毀掉一個無辜的生命更殘忍的呢?”


    “其實,歸根結底,那完全是一個意外!”蒲雨輕聲道。


    鄧浩然望著她身旁的墓碑,說:“可是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就沒辦法當它沒發生過。”


    接下來,兩個人麵對麵陷入片刻的沉默。


    忽然,一聲微信提示音打破了那令人難堪的沉默。蒲雨拿起手機用手指滑開屏幕鎖,卻不禁大驚失色,整個人向後退出一步,與此同時手一抖,手機掉到了地上。


    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蒲雨居然做出如此驚慌失措的舉動,這讓鄧浩然和在遠處旁觀的龍熙蕊也是一驚。


    鄧浩然迅速上前拾起地上的手機,一看之下,臉上也是驟然變色。隻見手機屏幕上是一張長發女人的照片,她身著警服,但雙側的肩膀一片血汙,仔細觀看才發現原來是被鐵鉤穿過鎖骨吊在半空,而且下垂的雙手在斑斑血跡中竟不見一根手指,更加駭人的是她的臉,簡直一團血肉模糊,叫人根本分辨不清五官,就連以往破獲過多起凶殺大案的鄧浩然也不得不承認,那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為血腥的麵孔。


    鄧浩然定了定神,抬起頭用眼睛盯住蒲雨,眼神中畫出問號。


    “我曾經的一個下屬,做臥底的。”蒲雨伸出手來抓過自己的手機,但仍驚魂未定地說。


    鄧浩然仰天歎了口氣,就算是道聽途說也好,當警察的都知道做臥底的在暴露身份以後的下場。


    他扶著蒲雨坐到墓碑對麵的台階上,隨手脫下外套披上了她的肩頭。


    蒲雨心頭浮起一絲暖意,但表情依舊凝重:“那已經是一年之前的事了,當時我們靠臥底提供的線索成功瓦解了雲祥港集團。”


    “‘雲祥港’?”鄧浩然轉著眼珠念道。


    “聽說過朱雲這個名字嗎?”


    “馬雲的名字倒是常聽多見,朱雲……沒聽過。”


    “朱雲和他的兩個同黨曾祥、陳港,三個人控製著珠江三角洲最大的軍火走私集團——雲祥港,他們幹的事每年可以令國家損失幾十個億。警方不惜代價終於通過臥底提供的準確線報將雲祥港集團一網打盡,三巨頭也都跑路潛逃去了加拿大,但我們查出他們背後還有上線,本來臥底的任務已經功成圓滿,她可以複職升級,可是上級希望她繼續潛伏,直到揪出真正的幕後黑手。”說到這裏,蒲雨閉著眼睛皺起了眉頭,似乎那些往事實在不堪回首,“當時我曾經極力反對,因為瓦解雲祥港的關鍵情報的經手人可以說屈指可數,而丟掉珠江三角洲這個大市場、斷了財路以致喪心病狂的對手很容易追查出到底是誰向警方提供了重要證據,所以讓臥底繼續潛伏無疑是要她冒著巨大的風險。但是上級卻執意說難得能夠在敵人內部打下這麽好的根基,機不可失,要為全局考慮,放長線才可以釣大魚。”


    鄧浩然哼了一聲:“自古以來,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些官迷們都一個味兒!望到自己加官進爵的前景,就可以拿下屬的性命去做賭注。”


    “有時候我很恨自己會產生那些不詳的預感!還不到一個月,她的身份就暴露了……”蒲雨的聲音開始有些發抖,“那些毫無人性的畜生甚至把折磨她的過程用攝像機錄下來刻成光碟再快遞給警方。”


    “如果我是她,我會嚼舌自盡的。”鄧浩然說著點燃了一支香煙,正準備吸上一口,卻被蒲雨一把搶過,他隻好又點了一支,問道:“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和你分手以後,但隻在失眠的時候抽上幾口。”蒲雨說著深吸一口香煙,又道,“他們沒有給她咬舌頭的機會,他們搶先割掉了她的舌頭。”


    “難道他們就不想從她嘴裏得到些什麽嗎?”


    “他們當然知道她這個潛伏多年的臥底身上的價值。”蒲雨又吸了一口煙,“為了讓她活著,他們從她的喉嚨插了根管子到胃裏,每天往裏麵灌營養液。之後他們要她用手把警方的秘密寫下來,她不肯,他們就一根一根地剁掉她的手指。”


    聽著蒲雨的講述,鄧浩然回想起剛才微信照片上那雙血淋淋的沒有手指的手,仍心有餘悸,不敢多想。


    “不知道她還經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可惜最後她還是用腳趾夾著筆寫下了警方許多絕密的東西。”說到這裏,蒲雨的眼角已經濕得好似晶瑩的露水,“結果我們又先後損失了十幾個同事。”


    鄧浩然此刻不知說什麽好,隻是無奈地搖著頭。


    蒲雨很快吸完了手中的香煙,又朝鄧浩然要了一支。“氣焰囂張的對手為了向警方挑釁,居然用刀子完整地割下了她的臉皮,又給她換上警服,用鐵鉤把她吊起來,最後在錄像裏說他們終於看清了她的廬山真麵目。”


    想起照片上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鄧浩然咬牙切齒道:“該死的!簡直比那些恐怖分子還凶殘!……後來呢?揪出那隻幕後黑手了嗎?”


    蒲雨歎了口氣,道:“所有的線索基本都斷了,而且警方損失慘重,為了找回點麵子,調查隻好以瓦解雲祥港而告一段落。”


    “那個臥底叫什麽名字?”


    “警方至今還沒有找到她的屍體,但知道她的下場一定凶多吉少,上級決定永遠不公開她的臥底身份,恕我不能告訴你她的名字。”


    “這樣瓦解雲祥港的行動就變得完美無缺了。”鄧浩然冷笑一聲,“成功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失敗的責任歸到別人身上,這就是永遠英明的上級!”


    “臥底身份的暴露,不排除警方內部有鬼,於是調查中斷以後,參與過破獲雲祥港行動的人基本上都被調離原職。”


    “所以你就搖身一變,成了專案組的組長。”


    蒲雨將吸剩的煙頭一把戳在地上,說:“我曾經發誓,一定要把那些混蛋繩之以法,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看來沒等你出手,那些混蛋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鄧浩然說,“交給神童,他可以幫你查出發照片的人的ip地址。”


    蒲雨搖頭道:“關於那件案子的信息,都是絕密的,今天事出意外,讓你看到了那張照片,我才跟你說起這麽多,其實已經違反了警隊的很多規定。不過放心吧,我會把情況向以前的上級匯報的,隨後會有人進行調查的。”


    “可是顯然對方是衝著你來的,現在你在明,敵在暗,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才行。”鄧浩然一臉關切之情道。


    “他們越早出現,我就可以越早獲得線索。”


    鄧浩然默然望著蒲雨,眼見這個孤單的女人臉上一副剛毅的神情,麵對四伏的危機仍毫無懼色,比之多年前在警校和自己出雙入對的那個青春女孩,明顯多了幾分滄桑,更多了幾分成熟與堅忍,不覺間一種別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秋風吹著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天已微亮,於是兩個人起身離開。


    目送二人遠去,龍熙蕊來到墓碑前麵,隻見上麵刻著“鍾椰”的名字,心想可惜一次實戰考核的意外,竟同時改變了三個人的命運,轉念忽地想起遲遲未到的華崽兒,再環顧四野,月黑風高,又聯想到最近頻發的連環截肢案,心底頓時泛起一絲涼意,便立刻加快腳步往回趕。


    撥打華崽兒的手機卻無人應答,龍熙蕊回憶當時似乎走得匆忙,華崽兒並沒有把手機帶在身上。


    眼前路燈越來越亮,龍熙蕊心裏卻越來越緊。突然遠處有黑影一閃,進了小巷,龍熙蕊一瞥之下,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當即緊跑幾步,等追進小巷,先是聽到“噗”的一聲,借著是幾聲狗叫,隨後耳邊傳來男人微弱的呻吟之聲。


    前方不遠處一轉彎,龍熙蕊看到地上東倒西歪躺著兩個男人,一個側身倒在地上,翻著白眼,喉嚨上有個洞還流著血,眼見已無藥可救;另一個胸前一片殷紅,臉上表情猙獰,此前聽到的呻吟聲正是從他的嘴裏發出來的。


    龍熙蕊上前幾步,依稀分辨出他是在反複叫著“撒浪薩列秋遊”,憑感覺她判斷那一句不是日語就是韓語,推敲起來似乎更像韓語。


    救命要緊,龍熙蕊顧不得許多,上前撕開男人的襯衫,發現他前胸後背各有一個噴血的小洞,顯然是銳器的貫通傷所致,再抬頭看看另一個男人喉嚨上的傷口,龍熙蕊立時想到一點紅那柄可以彈射的利錐。


    男人又呻吟了幾聲,但一聲比一聲微弱,很快便一動不動了。


    龍熙蕊看到兩個死去的男人手裏都握著一支黑色的手槍,槍口連接著長長的消聲器,想來先前聽到“噗”的一聲,應該是被消了音的槍聲。


    不遠處又傳來幾聲狗叫,龍熙蕊站起身,見到一條巨犬正朝自己跑來,隻是步履有些蹣跚,而在其身後窮追不舍的,正是手持長錐的一點紅。


    原來小巷再往裏走是一個死胡同,當時持槍男人先開槍打中了巨犬的腿,卻被一點紅以利錐殺死,而一點紅繼續追趕巨犬進入死胡同,但那畜牲竟折回拚死從她錐下逃走。


    再看那條巨犬,嘴裏叼著一樣東西,在月光下耀出碧綠的光芒,正是拍賣會上那件引得眾多富豪爭搶的天價玉雕——駱駝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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