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孤單地走在街頭,陣陣冷風拂麵而過,龍熙蕊隻覺一股失望的情緒橫亙胸臆。此刻的她心亂至極,鄧浩然橫眉怒目的樣子,一次再一次浮現眼前,他那字字如刀的惡毒言語,一遍又一遍回響耳畔。


    晚風雖冷,卻比不上她的心寒,而積累已久的疲勞似乎更懂得趁人之危,瞬即令她的身體病來山倒一般舉步維艱。


    龍熙蕊隻覺頭疼腦熱,麵如火燒,可心裏卻如同藏了個冰疙瘩,即使身子再燙也無法化開。她忽然停住腳步,雙手抱肩,情非得以低頭幹咳了兩聲。


    “來杯熱牛奶吧!”


    龍熙蕊聞聲抬頭,隻見一個戴眼鏡的女孩伸出右手遞過一個白色紙杯,杯蓋上方正飄著騰騰熱氣。


    透過一對超厚的鏡片,龍熙蕊認出眼前的女孩正是專案組的“超腦”——遲姍姍。


    看到她左手拎著的大包食品袋,龍熙蕊牽強一笑:“你跟同事又準備拿快餐當晚餐?”


    遲姍姍點了點頭,但是見龍熙蕊沒有接那杯牛奶,便抬起左手將大袋子一舉,說:“我買了很多,隻要有個微波爐,就算從晚餐吃到夜宵再吃到早餐也綽綽有餘的。”


    一邊說,她又把右手的牛奶往前送了送。


    龍熙蕊道聲謝謝,接過杯子,卻發現遲姍姍依然盯著自己,並沒有就此離開的意思,仿佛非要等著她喝掉那杯牛奶才肯罷休似的,於是隻好將杯子遞到嘴邊,呷了一口。沒想到這一小口牛奶竟頓時讓她渾身暢快了許多,很快感覺臉上沒那麽燒了,心裏也沒那麽涼了。如果不是遲姍姍在對麵看著自己,她非把那杯牛奶一飲而盡不可。


    “我知道是重案組的人在誤會你。”遲姍姍突然說道。


    龍熙蕊微感驚訝,說:“看來你都知道了。”


    遲姍姍輕輕扶了一下眼鏡,笑道:“我更知道把案情透露給媒體的內鬼絕對不是你。”


    “你是怎麽知道的?”龍熙蕊又喝了口牛奶,問道,“憑直覺?”


    遲姍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不是直覺,是邏輯。”


    “似乎我應該請你幫忙去說服他們。”


    遲姍姍搖頭道:“不是每個人都能掌握抽象的邏輯,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聽懂複雜的分析。所以,如果我站出來替你說話,沒準結果會事與願違,令他們視我為異端邪說呢!”


    “看來你好像知道內鬼是誰!”龍熙蕊追問一句。


    遲姍姍伸出右手攤開五指,接著依次收起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和小指,然後慢慢地說:“眼下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據我分析,那個人還會繼續泄露消息給媒體的。不過清者自清,你需要做的隻是耐心等待,到時候真相自然會大白於天下。”


    龍熙蕊苦笑一聲:“真相!如今真相於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知道你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而且,如果我的推論沒錯的話,恐怕那個媒體所謂的‘長靴終結者’,很快就要找到他的下一個獵物了。”


    龍熙蕊手上杯中的牛奶忽地泛起一絲漣漪。“你是想說,第四個受害人就要出現了?那你為什麽不想辦法提前阻止?”


    “這就好比,醫生在診斷明確之前,應該盡量避免給患者止痛藥物,以免掩蓋病情甚至誤導診治。”遲姍姍道,“再說,以我們現在對凶手的了解,也根本沒辦法提前阻止,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受害人的數量越多,我們就越了解凶手。”


    “你的邏輯聽起來讓人覺得恐怖!”龍熙蕊說。


    遲姍姍微微笑道:“有時候事實看起來也會很*啊!”


    龍熙蕊感覺得她雖然思維怪異,但說出話來倒也不無道理。


    隻聽遲姍姍又道:“其實目前最了解凶手的,不是重案組,也不是專案組,應該是你才對。”


    她的話再次讓龍熙蕊感到意外。


    遲姍姍眼中忽然射出真誠的目光:“大家需要你的幫助。”


    “可是……”


    “隻要心靈真實,何懼人言可畏!很多時候,真相和真理一樣,隻掌握在少數人手裏。”


    龍熙蕊聽後欣然一笑,抬手舉起杯子說道:“不管怎樣,我至少得謝謝你的牛奶。”


    謝別了遲姍姍,龍熙蕊走出幾步,又回頭對著她的背影喊道:“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遲姍姍轉身道:“請說!”


    “908027607726,分析一下這個數字要傳達的信息。”


    “沒問題,我喜歡數字遊戲。”


    “要不要我把它寫下來?”


    “不必了,908027607726嘛!印在我腦子裏了!”


    兩人再次道別後,龍熙蕊感覺心裏一下子舒緩了許多,但她驚訝遲姍姍這樣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女孩,居然能夠開導可謂已千帆過盡的自己,仿佛她有辦法把句句話都說到自己心裏。不過按照遲姍姍自己的說法,能跟上她的邏輯,聽懂她說話的人,也算是奇貨可居了。想到這裏,龍熙蕊心頭更加釋懷地喝起了那杯餘溫未盡的牛奶。


    “我現在需要一個可以好好睡上一覺的地方。”龍熙蕊連線夜瞳說道。


    “怎麽,明鑒兄弟倆沒給你休息的時間嗎?”夜瞳以電子音回答道,“希瑞,上直升機再說吧!”


    龍熙蕊轉進一條無人小巷,頭頂很快傳來螺旋槳的嗡鳴,她從腰間射出登天索鎖住直升機的滑橇,隨後回收登天索迅速將自己拉向天空。短短十幾秒鍾,她已經翻身坐進了駕駛艙。


    “如果不嫌棄睡地下室的話,我可以讓你在十分鍾之內就躺到床上。”夜瞳說。


    “那我至少要少睡十分鍾了。”


    “要是你能夠在直升機裏睡得著,實際上你是可以睡上兩覺的。”夜瞳見招拆招說道。


    “那還不少給我一點兒噪音。”龍熙蕊說著給自己戴上了釋放著悠揚音樂的耳麥。


    據說成功人士都是一些能夠很好地控製自己注意力的人。可以在鬧市讀書,巴爾紮克每天最多睡6個小時。其實很多日理萬機的人並非睡眠少,而是睡眠質量高。有的人躺在床上,卻夜不能寐;有的人看似沉沉入睡,卻整晚被噩夢困擾。良好的睡眠,實際也是人對自身注意力良好控製的一種體現,而能夠控製自己睡眠的人,做起事來往往事半功倍。


    龍熙蕊輕輕閉起雙眼,不多時便已開始享受睡眠。


    夜瞳遙控著直升機駛向烈士陵園附近的一片小樹林,在林外空地平穩著陸後,他喚醒龍熙蕊道:“林子裏有一棵歪脖樹,找到它最下麵的一束分枝就往下拉。”


    龍熙蕊依言而行,隻聽“哢”的一聲,地麵忽地翻起一塊鐵板,同時現出一道石梯。


    夜瞳說:“這是一個軍方廢棄已久的安全屋,待會兒你用駱駝猴子換回童舒陽那女孩,可以把她帶回到這裏。”


    “算你想得周到!”


    龍熙蕊進入地下室,裏麵雖然空間不大,但布置得還算簡約素淨。一張大床質地柔軟,觸感舒適。


    “現在離淩晨的交易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應該足夠你滿血複活的了。”夜瞳道。


    龍熙蕊躺到床上,說:“到時候別忘了叫醒我。”


    “sure(一定)!晚安,睡美人!”


    高效的睡眠有利於精神和體力的恢複,同時也是健康的保證。臨近交易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龍熙蕊已自覺醒來,盡管感覺精力充沛,但依然心中有氣,氣的是鄧浩然對自己不假思索的懷疑以及不問緣由的指責。


    “希瑞,人人都做,但是一個人能做,兩個人不能一起做的,是什麽?”夜瞳問坐上了直升機的龍熙蕊。


    “做夢唄!你問這幹什麽?”


    “確定你不是在夢遊,我也就放心了。”夜瞳打趣道。


    龍熙蕊重新紮著她微亂的秀發,說:“一會兒跟一點紅的交易,很可能不會一帆風順。”


    “我也有種不祥的預感,”夜瞳說,“不過還是對你充滿信心。”


    “你再恭維我的話,我可真要夢遊了。”


    “她們已經提前到了。”夜瞳突然提高聲音說道。


    話音未落,駕駛艙的顯示屏上出現了夜瞳傳來的衛星監控畫麵,可以看到交易地點的小巷裏,有個人影一動不動坐在地上。


    “放大畫麵。”龍熙蕊對夜瞳道。


    於是顯示屏上的圖像一幀一幀地逐步放大,直到龍熙蕊可以清楚地辨認出那人的樣子。


    “是她!童舒陽!”龍熙蕊說,“衛星上有沒有其他人的跡象。”


    “方圓百米之內暫時沒有,不過這似乎更令人感到不安。”夜瞳的聲音裏不覺間多了幾分擔憂。


    “看來她們是在等我先現身。”


    說著,龍熙蕊拉開艙門飛身而出,同時自腰間射出登天索拴住直升機的滑撬。她已經計算好此刻的飛行高度,在身子即將落地之時,登天索剛好拉伸至極限,因而她疾速下墜的身體驟然停住並微微上彈,她就勢一個後空翻並收回登天索,最後右膝微屈終於安穩著陸。


    龍熙蕊上前扶住童舒陽,伸手一探,發現她鼻息尚存,但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忽聽背後有人笑道:“不愧是妙花神探,連出場的方式都要這麽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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