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館裏響起了錢晉詭異的笑聲。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對閆玉言說,“原來你是想讓我扮一個調撥離間的角色。”


    閆玉言秀眉一挑:“怎麽?你不願意?”


    “現在世道不同了,有錢難買我願意。”錢晉說完停頓了一下,忽然又道,“不過也得看看是多少錢。”


    “你把段為爵的股份賣給那個日本女人,想必已經吃得夠飽的了吧!”閆玉言麵帶不屑地說,“當初要不是我給你支招兒,你會得到這塊肥肉?”


    “誒!做人的確應該常懷一顆感恩的心,但更重要的是要知恩圖報。”錢晉刻意在“知恩”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你隻是要我借機會吞掉段為爵的股份,後來的買家可是我自己找到的。”


    “你不用說了,人人都知道你老錢做事向來是隻看錢的麵子。”看著錢晉臉上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閆玉言又道,“不過也沒什麽不好,這倒是讓問題簡單化了。其實你大可放心,隻要我的計劃能夠成功,我保證到時候你得到的好處會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聽起來好像我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必要了。可是常言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樊高和段為爵可是幾十年的好兄弟,你真的認為憑我一個外人的幾句話,就能夠離間他們倆?”


    “常言又道,商場無父子。何況是兄弟?”閆玉言道,“再說,有我這個內應在,你就不隻是一個外人。”


    錢晉轉著圓滑的眼珠微微點了點頭。


    閆玉言忽然把話題一轉,手指兩人麵前的那幅畫道:“倫勃朗對於人物的描繪采用了非常特殊的方式:他把人物的臉和手畫得比較平滑,但畫服裝的時候,他卻用厚厚的顏料把表麵塗得凹凸不平。”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我這個俗人對藝術可是一竅不通的。”錢晉瞥了一眼牆上的畫,很快又把目光轉開了。


    閆玉言雙眼仍盯著那幅畫,緩緩道:“小時候樊高經常帶我逛畫館,每次看到倫勃朗的畫,都要說這些話來給我聽,看得出來,倫勃朗是他最喜歡的畫家之一。”


    “難怪外麵經常有人傳,說樊高對你就像親女兒一樣。”


    閆玉言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紅唇微啟說道:“那是因為從前我爺爺待他就跟親兒子一樣。”


    錢晉把頭一搖:“那我可就不明白了,既然彼此關係那麽親近,你幹嘛還要打他的主意?”


    “古來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閆玉言冷冷地說。


    錢晉隻覺麵前寒氣逼人,心生怯意道:“但是……”


    “別跟我說但是!”閆玉言意識到自己不自禁提高了音量,立刻又壓低聲音道,“把這幅畫送給樊高,那麽他至少會多聽你說幾句。”


    錢晉忽然笑了起來:“從你臉上,我仿佛看到幾分武則天的英姿了。”


    閆玉言沒有理會他的奉承,繼續道:“記住,樊高和段為爵之間的兄弟情早就出現了裂隙,至於能不能火上澆油,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錢晉仍故作姿態,轉過身來,微微欠身道:“有你的金口玉言在,叫我怎敢不依頭順腦呢!”


    閆玉言的話讓在遠處竊聽的龍熙蕊也心生寒意,這時她耳邊又傳來夜瞳的電子音:“分析結果出來了,那是一種常用的止咳藥,成分沒什麽問題。”


    “趕快幫我打開閆玉言的車門。”龍熙蕊說。


    “everything-is-ok(一切就緒)!”夜瞳說,“密碼演算公式已經傳入你的手機。”


    龍熙蕊馬上轉身出了畫館,從門口花籃裏取回那袋藥丸,然後按手機打開閆玉言的車門閃身坐了進去,開始把袋子裏的止咳藥換進藥瓶。


    龍熙蕊隻覺這個年紀輕輕的閆玉言實在有點兒可怕,居然連親生爺爺也難逃她的毒手,但在沒弄清她真正的計劃是什麽之前,又不想過早地打草驚蛇,於是隻好神不知鬼不覺地先把她為閆九鼎準備的毒藥換掉再說。


    竊聽器裏又傳來錢晉的聲音,聽起來是對畫館的人所說:“把這幅畫給我包起來。”


    “十五萬,謝謝!”隻聽一個女人的聲音柔美地說道。


    “十五萬?一件贗品居然也這麽貴!”


    “先生,這可不是普通的贗品,也是由名家所作,臨摹得不但形似,而且頗具神韻。”


    “嗯!作者模仿了倫勃朗的風格,對於人物的描繪采用了非常特殊的方式:他把人物的臉和手畫得比較平滑,但畫服裝的時候,他卻用厚厚的顏料把表麵塗得凹凸不平。”錢晉即學即用,重複著閆玉言剛剛對那幅畫的評論。


    “您可真有品味!這樣偉大的作品就應該找到像您這種識貨的主人,才會物超所值。”女人推波助瀾道。


    龍熙蕊一邊數著藥丸的數量往藥瓶裏分裝,一邊為錢晉的惺惺作態感到好笑,突然意識到耳邊早已沒了閆玉言的聲音,一抬頭,竟發現她正從畫館正門出來,已經往車子的方向走來,可是此刻藥丸隻分裝了一半。


    刻不容緩之際,龍熙蕊撥通了樊路崎的電話:“趕快到畫館門口幫我攔住閆玉言。”


    “你說什麽?我們不是要跟蹤她嗎?”樊路崎聽得不明所以,但早在車裏閑得發悶的他很聽話地迅速下車朝畫館跑去,猛然想起在電梯裏閆玉言曾經看到過他的背影,便隨手脫下西裝外套丟在路邊,隨後伸手把本來打理得非常有型的頭發揉搓到雜亂不堪的程度。


    “不想你的九爺有事,就照我說的去做。”龍熙蕊把手機夾在肩頭,手上裝藥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一定得在她上車之前攔住她,我需要十分鍾。”


    想騙過心思細膩的閆玉言,龍熙蕊知道不但不能讓她發現自己,還要在她上車之前將車裏的一切還原,絕對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樊路崎聽得更糊塗了,倉促間隻好跟從龍熙蕊的指示,眼見閆玉言與她的車子之間的距離隻差十米之遙,他衝著她的背影大喊道:“玉言!”


    閆玉言聞聲停步轉身,見是樊路崎,臉上不經意的驚訝恰好被墨鏡遮去了大半。


    “這麽巧!崎少。”她摘下墨鏡說道,望著樊路崎氣喘籲籲的樣子和頭上淩亂的發型,她不禁又問,“你沒事吧?”


    “我……我……”樊路崎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閆玉言朝他身後望了望,說:“你不會是被哪個女人追得滿街跑,才逃到這裏來的吧?”


    “還是你比較了解我。”樊路崎揮動著食指對閆玉言指指點點說道。


    滿心慌張的他下意識地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可是令他失望的是,時間過了還不到三分鍾。


    “你趕時間?”閆玉言問。


    “不不不……”樊路崎說著,故意回身望了望,又道,“看來我已經成功把對方給甩掉了。”


    “想去哪裏?我開車送你。”


    “不!”樊路崎右手一把抓住閆玉言的手腕叫道,緊張的他同時再次揚起左手看表,上麵顯示被拖延的時間僅有四分鍾。


    “not-now(不是現在)!”他語無倫次又說起了英語。


    “then-when(那該等到什麽時候)?”閆玉言見招拆招,也用英語說道,“what’s-your-favourite-time(你最中意的時間是幾時)?”


    “five-more-minutes(再等五分鍾)。”


    “ok!”閆玉言輕輕動了動被樊路崎抓牢的手腕,樊路崎這才知趣地放開了他的手。


    “追你的女孩該不會是個說英語的吧?”閆玉言揉著自己的手腕問。


    “別提她了。”見閆玉言已停下腳步,準備陪自己打發掉那五分鍾,樊路崎總算放下心來,又道,“我……我想請你參加我的生日party(聚會)。”


    閆玉言差點兒開口笑出了聲:“要是我記得沒錯的話,你的生日是在春夏之交,不過謝謝你提前通知我,讓我還有半年的時間準備生日禮物。”


    發覺每說一句話,都莫名其妙地讓自己囧相百出,樊路崎幹脆選擇動手,揮拳朝閆玉言胸部打去。


    眼見他出其不意的一擊就要撞上美人的豐胸,閆玉言的左手卻已後發先至,精準無誤地搭上樊路崎的手腕,緊接著右手推進他的腋窩,隨即身子一扭,腰背一弓,給樊路崎來了一個漂亮的背摔。


    樊路崎隻覺脊背重重地拍在地上,仰麵看時,閆玉言不知何時已戴上了墨鏡,低著頭衝他怪笑。


    “你的柔道真是一點兒也沒退步。”樊路崎一麵說,一麵掙紮著起身,結果被閆玉言伸出的手臂一把拉起。


    “不但沒有退步,還被我練成了舍身技呢!”閆玉言笑道,“你要不要試一下?”


    “誒!免了免了!”樊路崎急忙擺手道,他知道舍身技是柔道裏非常高級的動作,分為真舍身技和橫舍身技,真舍身技是施技者主動先倒下,背部著地,然後再製服對方,如“巴投”就是施技者先向後倒,兩手拉著對方,用腳蹬對方的腹部,使受技者從施技者身上翻滾過去,最後倒在地上;橫舍身技則是施技者身體先側倒,再把對方摔倒,如“浮落”。總之被舍身技擊中的人,下場一定是傷得不輕的。


    “我可是被你的柔道欺負著長大的,動不動就被你摔得後背開花。”樊路崎苦笑著說。


    “哪有啦?崎少,你跟那些大你幾歲的鄰居小孩們打架的時候,還不是我替你出頭的。”


    樊路崎點了點頭,同時用力揉著自己的腰,再看手表時,時間終於過滿了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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