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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嚏!”一個聲振屋瓦的噴嚏在投注站裏爆響。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噴嚏,熱議正酣的眾人幾乎遺忘了彩神武筆的存在。


    老宋扭頭看看剛接過別人遞過的紙巾正擦著鼻子的武筆,對楊不過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出言不遜遭報應。老楊頭兒,你說球場上有潛規則,莊家隻贏不輸,那彩神買什麽就中什麽,天天賺大錢,你又怎麽解釋呢?”


    楊不過掃了武筆一眼,但沒有說話,不知他是不想發表意見,還是不知作何解答。


    見楊不過不置一言,老宋似乎很是得意,對武筆道:“彩神,足彩到底有沒有弄虛作假,還是百發百中的你最有發言權了。”


    武筆略顯狼狽地將擦過鼻子的紙巾丟進垃圾桶,然後有點兒語無倫次地說:“足彩?……假球?……這個……誰知道呢?”


    聽得莫名其妙的老宋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彩神,你就說,你買一次中一次,到底是因為什麽?”


    “唉!彩神不是說了,天機不可泄露,人家不想多言語,你就別打破砂鍋問到底啦!”小賠率勸阻道,接著又說,“不過經楊老和小時這麽一分析,我真是越來越懷疑足彩的公正性和公平性了,但要是說,球員、裁判、足聯,甚至整個足球體係都跟假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卻又讓人不敢相信。”


    “其實球賽過程的複雜程度可能遠遠超出我們大家的想象。”楊不過這時開口道,“很多比賽的結果是由投注數據決定的,有時候球員、裁判,甚至教練,不過如同棋子,每個角色隻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卻未必知道別人在做什麽,出於什麽原因。”


    “好微妙的綠蔭無間道啊!”時瑜亮感歎道,“我想我漸漸理解楊老師為什麽說愛國的人應該買中國隊輸了。”


    “嘿!這我倒想聽一聽了。”老宋即刻回應道。


    “試想,十幾億中國人,如果每人出兩塊錢買一注中國隊輸,總彩金加起來就是將近三十億人民幣。”時瑜亮解釋道,“那麽,如果中國隊踢輸了……”


    “莊家可就賠大發了。”小賠率插話道,“所以對博彩公司而言,讓中國隊不敗,於是大量彩民輸錢,可能就是最佳的結果。”


    “那中國隊要是真踢輸了呢?”老宋說,“彩民們難道就應該發這種國難財嘛?”


    “其實‘愛國主義’是一個很深奧的詞匯,它不應該隻說在嘴上,而是應該體現在實際行動中。”時瑜亮肅然道,“中國人的思想不應該太狹隘,比如說,買中國隊輸,如果中國隊不敗,彩民輸錢,大可就當是為祖國做貢獻了,想必心裏也不會不高興;如果中國隊輸球,彩民贏錢,那些獎金也是基本來自於隸屬於國際賭博網絡的博彩公司,實際上並不能算是國難財,在心理上也可以當作是中國隊輸球後由博彩公司補償自己的精神損失費。”


    “隻可惜中國很多狂熱的彩民都認識不到這一點。”楊不過搖著頭說。


    小賠率則點頭道:“楊老的意思是,莊家往往是針對主流彩民的投注情況進行反向操作的。”


    “難怪中國隊的比賽經常是遇強不弱,遇弱不強呢?”常奮鬥若有所悟地說,“踢得了巴拉圭、沙特、烏茲別克斯坦、朝鮮,有時候卻也拿不下伊拉克、約旦、泰國。”


    “表麵看起來好像是發揮不穩定,實則卻可能是另有玄機。”時瑜亮說,“所以,越是當中國隊對陣弱隊的時候,彩民們越不應該出於愛國而下大注買中國隊勝。”


    正說著,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時瑜亮接通電話,隻聽對方說道:“都幾點啦!你們再不過來,我們可都睡啦!結果可得算你們宿舍輸啊!”


    “別呀!我們這就回去!等著啊!”時瑜亮急忙應承道。


    “順路帶幾包泡麵回來當夜宵。”對方又道。


    “去你丫的!你當我是送外賣的啊?”時瑜亮沒好氣地說,隨即匆匆掛斷了電話。


    耳聰目明的常奮鬥跟吳有都心領神會,早已按耐不住,卻發現楊不過正擋在投注站的門口。


    “一個數學家是不會否認遊戲的益智功效的,是吧,楊老師?”時瑜亮麵帶忐忑的笑容,對楊不過說道。


    看著楊不過臉上那冰冷凝重的神情,常奮鬥和吳有心裏都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卻見楊不過將身子一讓,沉聲道:“玩就玩個痛快,學就學個踏實。打遊戲可以熬夜,做學問也同樣可以。希望你們不要等到太老,才認同這句話。”


    “知道了!楊老師!”話音未落,時瑜亮已喜出望外地躥出門外,常奮鬥和吳有也緊隨其後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可剛出投注站,時瑜亮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慌忙中他沒看來電顯示就接通了電話,急道:“別催了!我們馬上就趕回去了……什麽?姐!原來是你!怎麽這麽晚給我電話?……”


    龍熙蕊坐著的位置剛好可以透過窗子看見三個學生,又聽時瑜亮對著手機說道:“你要是碰巧路過的話,犒勞我一下也好……我現在不在宿舍……你別瞎想,我跟同學出來的,正準備回去呢……你現在到哪兒了?……噢!那你在下一個路口右轉,巷子裏亮燈的地方有家競彩投注站,我就在那裏……”


    片刻過後,巷子口亮起車燈的光芒,轉眼一輛轎車停在路邊,車窗拉開,探出一張戴著藍牙耳機的女人的臉來。


    一絲意外從龍熙蕊心頭湧起,他看到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視說心語》欄目的主持人——時珍。


    時瑜亮喊了聲“姐”,迎了過去。


    時珍和時瑜亮!龍熙蕊暗想機緣巧合,今天竟無意中碰見了這對姐弟。


    隻見時珍打開車門,從車裏提出一大包東西遞給時瑜亮,常奮鬥和吳有圍上前去,如狼似虎地從裏麵掏出了桶麵、罐頭之類的東西。


    “你們倆回宿舍再分贓好不好?”時瑜亮瞪著二人說道。


    “現在是第一輪,回去有那幾個家夥在,咱們再分第二輪。”常奮鬥和吳有也不顧時珍在場,一人一句說道。


    “真是金臉銀臉不如你們倆的厚臉啊!”時瑜亮有些無奈地歎道。


    這時楊不過正拎著他的皮箱緩步走出投注站,時瑜亮急忙跑過去跟他說了些什麽,好像有意請楊不過搭乘時珍的車回家,但楊不過輕輕擺了擺手,似乎執意要獨自步行回家。


    隨後龍熙蕊看見時珍的車子駛出了小巷,時瑜亮、常奮鬥和吳有則一路狂奔,應該是往學校宿舍的方向跑去。


    忽然華崽兒扯了扯龍熙蕊的衣袖,說:“快看,那些家夥都動身了。”


    華崽兒說的是從利興賭城尾隨楊不過而來的那三路人馬,他們居然依舊井然有序地跟在楊不過後麵,兩個跟著楊不過,三個跟著兩個,四個跟著三個。


    龍熙蕊和華崽兒則悄悄溜出投注站,跟在最後。


    眾人漸行漸遠,慢慢遠離投注站外那略顯孤單的路燈的光亮,而此刻連月光也仿佛有意退避三舍,眼前和腳下愈發暗淡起來。


    月黑殺人夜!歹人們終於開始動手了。


    隻見跟在楊不過身後的兩人互相使了個顏色,隨即突然加速,餓虎撲食般伴朝楊不過跑去。


    也許是聽到了身後快速的腳步聲音,楊不過轉過身來,卻見兩條黑影迅速貼在自己身體兩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經抵住他的喉嚨。


    “別……別動!箱……箱子!”一個沙啞而又結巴的男人聲音命令道。


    也許是出於驚嚇,楊不過不自禁右手一揚,那隻裝滿了籌碼和彩票的皮箱在空中劃出一道怪異的弧線,落到了兩個暴徒身後那三人組的腳下。


    三路人馬一路跟蹤都為皮箱而來,豈肯錯失良機,紛紛亮出家夥朝地上的箱子衝去,眨眼間九個人已亂鬥在一處,可是無論哪個搶先拾起了箱子,隨後便必然受傷,不得已又丟下箱子。於是不多時九個人已無一幸免,都先後掛了彩,可那隻箱子卻始終安然無恙。


    雖然四周黑漆漆的,看得人恍恍惚惚,但華崽兒還是被眼前野蠻凶殘的一幕嚇得駭然無語。


    龍熙蕊在意的卻是老人楊不過和華崽兒的人身安全,所以一時間也沒有輕舉妄動。


    正在這時,忽聽遠處有人大喊道:“住手!幹什麽呢!”


    龍熙蕊回頭遠遠望去,從身形辨認,依稀確定說話的人應該是武筆,在他身後,跟著的是大霍。


    最近足球彩票買得春風得意的武筆,曾經是作保安出身,因而習慣了夜間在小區內巡邏的感覺,如今看見有人在那裏群毆械鬥,便情不自禁職業病發作一般喊起話來。


    但話一出口,武筆就立刻後悔了,眼前眾人手裏非刀即棍,而且其中不乏有人身上已經血跡斑斑。


    當保安時,武筆遇上任何緊急情況基本上都是聲音大,行動少,此刻見一群暴徒都氣勢洶洶地盯著自己,腿上早已不由自主打起了哆嗦,嘴上卻不忘大聲說道:“各位,有事好商量,何必非要打打殺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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