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炫麗明媚的陽光為繁華都市深秋裏這看似平凡的一天增色不少。


    不虛此行!暫短一個中午,吳銘已經帶給龍熙蕊很多意外和收獲——孩子不尋常的身世,他與何俐可之間微妙的關係,以及皮茜口中的“罪有應得”……線索似乎突然之間多了起來。


    “龍阿姨,你什麽時候教我龍鱗飛花啊?”吳銘問道,他嘴裏嗍著盛滿巧克力聖代的小勺。


    龍鱗飛花是龍熙蕊家傳的絕學,別看隻是一招彈射硬幣的技巧,沒有十年八年手指頭上的苦功,連初窺門徑都很難。


    龍熙蕊當即一笑,遞給吳銘一枚一元硬幣,那是她之前在點餐台付款時的找零,比她那枚龍騰花開的硬幣要小上一圈。“好!小銘,龍鱗飛花一共有四句口訣,阿姨今天就教你第一句,叫做——龍出有跡。你試著用拇指和中指把硬幣彈出去,但記住一定不能把它彈丟了。”


    “我知道了,龍阿姨。”不等龍熙蕊把話說完,吳銘已經學著她的手法,彈出了硬幣,但既無力度,更沒準度。


    龍熙蕊伸手在空中接住硬幣,溫言叮囑道:“聽著,小銘,第一關考驗的是你對硬幣的態度,一定要讓它有跡可循,無論如何不能把它弄丟了。如果這一關你無法通過,那麽你就根本無法再去掌握後麵的三句口訣。”


    吳銘再次接過龍熙蕊遞出的硬幣,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去學校的路上,吳銘就像一隻歡快的雛鳥,懷著飛翔的心情蹦跳而行,不時伸出小手把硬幣彈向上空,然後小心翼翼地捧出雙手接住。幾個上下過後,已經基本收放自如,而且方向和力度都控製得越來越好。但一句“龍出有跡”令他不敢平行彈射,生怕弄丟了硬幣。


    龍熙蕊心覺這小孩的心思實在是細膩伶俐,既小心謹慎,又不失聰明靈動。


    吳銘所在的英才小學的名氣在本市數一數二,校舍修建得極為典雅華麗,甚至可以稱得上富麗堂皇,就連校門外的馬路上還配備了交通崗台。一位女交警站在崗台上,對來往車輛打著指揮的手勢,還有一位女交警站在路邊,為過馬路的小學生們保駕護航。她們頭戴白色*,眼前一副黑色墨鏡,身穿淺藍色的襯衫,紮著深藍色的領帶,手上一對白色手套,腳上一雙黑色的高筒警靴。這樣一身端莊標致的製服使她們看起來英姿勃勃,意氣風發。


    “讓我來吧!”路邊的女交警主動走過來對龍熙蕊說道,示意由她來送吳銘過馬路。


    龍熙蕊應了一聲“多謝”,俯身幫吳銘背上書包,說道:“小銘,到了學校你知道該怎麽做嗎?”


    吳銘揮舞著手中的iphone4,說:“我會把它還給唐江鶯歌,還要讓她看白馬天翔那段視頻,告訴她誰才是真正的小偷!”此時,先前那種談“校”色變的情緒已經從他天真的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銘真聰明。”龍熙蕊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把吳銘的手交到女交警手上,看著他們穿過馬路向學校走去。


    龍熙蕊身旁剛好是一家報亭,她隨手拿起一份雜誌,結果封麵一行大字映入眼簾——我市驚現電鋸殺人狂,專以妙齡少女為獵殺對象。“電鋸殺人狂”幾個字更是使用了醒目的爆炸體加粗。再看雜誌裏麵的內容,寫的正是皮茜與何俐可的案件,但是文過飾非,描寫上矯揉造作,措詞上荒誕誇張。龍熙蕊為媒體的捕風捉影感到荒謬,更為其對案件反應之迅速感到驚訝。時珍的模樣再次浮現於她眼前,至少她是對本案極為關注的媒體人之一。


    正在這時,龍熙蕊耳邊突然傳來馬達的轟鳴聲,瞬間由遠及近。她抬頭一看,隻見一輛金色跑車正風馳電掣般駛來,車身那金色的表漆在日光的照射下映出一團耀眼的黃光。恰巧走到馬路中央的女交警和吳銘霎那間已被黃光籠罩,盡管女交警推出右手手掌作著停車的手勢,同時左手持哨接連吹鳴著警笛,但跑車竟沒有絲毫減速的趨勢,依然疾馳而至。


    電光石火間,龍熙蕊腳下已開始移動,但她心知為時已晚,一場車撞人的交通事故在所難免。


    情急之下,女交警摟住吳銘轉過身去,於是跑車撞上了她的後身。隻見她左臂摟著吳銘向前跌出,為了護住孩子,落地時她選擇了用右手和右膝拄地,雖然著地後她不自禁放開了左手,吳銘向一旁滾去,但本來強大的衝擊力已被化解得所剩無幾,孩子傷得並不重,但女交警的右膝下方已是殷紅一片。


    金色跑車的車輪霍然停轉,車子因為慣性又向前滑行了數米,發出“嘎”的一聲巨響,最後停在女交警身後。顯然,撞人的一刹,司機終於狠狠踩下了刹車,否則車子勢必非從她身上碾過去不可。跑車優異的性能也可見一斑,在高速狀態下的急刹車,既沒有翻車,也沒有偏向。但附近的人無不看得心驚肉跳。


    兩邊車門一開,走出兩個年輕男人。原本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男人當先緊跑幾步,去察看女交警的情況。“崎少,人沒死。”他望著女交警臉上痛苦萬分的表情對自己身後的司機說道。


    這時,龍熙蕊已扶著女交警的後背使她坐起,她不住口地呻吟著,仿佛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帶給她難以忍受的劇痛。最重的傷勢在右膝處,龍熙蕊判斷已經造成粉碎性骨折。她小心為她脫下右腿的長靴,翻起褲腳,發現傷口仍在出血,她靈機一動,把褲腿當作止血帶,紮緊大腿股動脈走行的區域以暫時止血。之後龍熙蕊即刻撥打了120。


    “崎少”緩步走來,他沒有看女交警的傷勢,而是急切地看了看手上的金表,然後從懷裏掏出皮夾,取出厚厚的一疊鈔票,丟在地上,以一種命令式的口吻說:“送她去醫院。”


    他所“命令”的對象儼然正是女交警身邊的龍熙蕊,向來淡定沉穩的她此刻也不免被他雷人的言語和猖狂的行為惹得火大。她正欲龍威發作,忽聽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撞了人還想走嗎?你以為你是誰?有錢了不起啊!”說話的正是那另一位從崗台上走來的女交警。


    “崎少”又看了一眼手表,不耐煩地說:“我沒時間跟你吵。”話音未落,人已轉身上車,看樣子竟然想在肇事後揚長而去。


    “下車!把駕照拿出來!”女交警追過去擋在車前,高聲說道。


    “崎少”就像沒聽見她的話一般,把跑車向後倒去,想變向繞過她開走,但女交警始終追著擋在車前,令他無路可逃。終於,他忍無可忍,開門下車來到她麵前,臉上已充滿怒氣,他伸手抓起女交警佩戴於胸前的工作證,讀道:“交警一隊,丁瑞妍。”說罷他抬起眼睛仔細打量著她,卻是一臉的輕薄之意,說道,“丁小姐,我不得不承認,你很漂亮。看在你一朵警花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計較,趕快給我讓開!”


    丁瑞妍聽到他稱讚自己漂亮,臉上微微一紅,但很快正色道:“廢話少說!駕照!”


    “丁小姐,你知道我這輛panamera從你身上開過去以後,它會有什麽損傷嗎?——nothing(毫發無損)!但你的小身板兒卻會像一朵開敗了的花,碎成一片一片的花瓣。”


    他的話顯然激怒了丁瑞妍,她一把推開“崎少”,邁起大步徑直躥上跑車,又躍上車頂,狂野地跳起來,不停跺著腳上修長而酷黑的警靴,跑車的防盜報警器於是“嗚嗚”地叫個不停,車頂已經開始變形。


    “警花小姐,求求你別跳了!這可是porsche(保時捷)最新款的跑車啊,我家少爺三百多萬剛買的啊!”之前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高個兒男人失聲哀求道。


    “崎少”也是臉色大變,方才的孤傲專橫已變成此刻的哭笑不得。“你……你……你……我……我……我……”他的舌頭比他臉上的表情還要僵硬。


    “你你你……你什麽?我我我……我什麽?”丁瑞妍停住腳步,一臉調皮地說,“我今天倒真想感受一下被碎成花瓣的感覺,不過你的爛車好像還沒我的小身板兒結實呢,崎少噢!”她說罷又繼續用力蹦跳起來,眼見車頂中央已塌陷下一大塊區域。


    “警花小姐,你知道他是誰嗎?”高個兒男人叫道,“他可是本地地產界的巨頭——樊高的兒子——樊路崎啊!就算是你們交通局的局長,也得給樊先生點兒麵子。”


    提起樊高的名字,在當地即使談不上婦孺皆知,也稱得上家喻戶曉。作為地產界的巨富,近幾年來他的名字曾不止一次出現在中國富豪榜上。聽說是樊高的兒子,周圍旁觀的人追星般圍了過來,很多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今天的事該如何收場。


    丁瑞妍動作矯捷地從跑車上躍下,她盯著樊路崎,說話的聲音像她臉上的墨鏡一樣酷:“我不管你是富二代還是太子爺,也不管你爸是樊高還是李剛,你給我聽著!你今天開車超速,而且還撞了人,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主動把駕照給我,二是被我海扁一頓,到時候再不得不把駕照給我。”


    樊路崎看著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心想自己乃一介社會名流,如今被一個小小的女交警逼得騎虎難下,不禁有些氣急敗壞,叫囂道:“駕照我是不會給你的了,有種你就海扁我一頓,二選一的話,我就選b!”


    “你個2b!”丁瑞妍的手和她的嘴幾乎是同時動起來的,一記重重的耳光結結實實地摑在樊路崎臉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丁瑞妍反手又是一記,結果同樣耳光響亮。人群中有些懷著仇富心理的人不約而同鼓起掌來。


    樊路崎那個高個兒的跟班還算機靈,立即從車裏翻出少爺的駕照遞到丁瑞妍手裏。


    這時遠處傳來120急救車的笛聲。


    丁瑞妍狠推了一把樊路崎。


    “又幹嘛?”樊路崎用手捂著微微腫起的麵頰,此時他就像一隻被刺破了的氣球,瞬間已徹底沒了脾氣。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主動向我的姐妹董豔道歉,二是被我海扁一頓,到時候再不得不道歉。”


    “我哪知道誰是你的姐妹啊!”


    “啪!”丁瑞妍一巴掌打在樊路崎的後腦上,這是一種韓國式的肉體懲罰。“你難道2到連自己該向誰道歉都不知道嗎?”


    “行了行了,這次我選a。”


    “嗯,我看你就是欠k(剋)!”


    丁瑞妍推著樊路崎來到受傷女交警近前,她已被急救人員抬上擔架。在龍熙蕊的護理下,她情緒已穩定了很多,吳銘除了一點輕微的擦傷,也無大礙。


    “對不起。”樊路崎低聲說道。


    “嗯!”丁瑞妍用眼神指了一下地上的一隻長靴,那是之前董豔脫下的。


    樊路崎不自覺揮起了左臂,他生怕丁瑞妍再出手打自己,心裏已有些風聲鶴唳。發現丁瑞妍的手沒有動,他彎腰拾起那隻靴子,遞到她麵前。


    “給我幹嘛?”丁瑞妍抓起靴筒掄圓了長靴劈頭蓋臉地向樊路崎砸去,與穿上長靴踢人相比,這一招的殺傷力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結果樊路崎被砸得嗷嗷直叫,邊跑邊躲邊說:“不把它交給你,難道我自己留著這隻靴子搞收藏嗎?”


    “完璧歸趙沒學過嗎?”


    “好了!別打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樊路崎說著雙手已抓住了長靴。


    丁瑞妍手一鬆,樊路崎捧著長靴向救護車的方向跑去。此刻,四周回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噓聲與喝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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