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俐可所報考的emba(executive-master-of-business-administration,高層管理人員工商管理碩士),即使在國內,對入學資格的審批也算嚴格得很,包括對學曆、入學考試成績、工作經驗、工作能力等方麵的全方位考核,而且學費門檻更是高得驚人,不下數十萬元。


    對於當時的何俐可而言,種種條件似乎都有些遙不可及。她幾乎一無所有,除了她自己。


    入學考試的成績足以令人豔羨,她是以第一名的身份進入複試的。麵試那天,看著考場失意者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從麵試間裏出來,或掩麵而泣,或大放厥詞,成竹在胸的何俐可心裏卻仍是從容淡定。


    十五分鍾的麵試時間裏,中年男性主考官的提問並不多,仿佛大部分時間都交給了他的眼睛,好像多看幾眼,應試者的衣服便會自燃起來灰飛煙滅掉一般。


    “最後一個問題,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主考官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何俐可微微上挺的胸部,問道。


    “13579081211。”


    “你如何讓我在短時間內記住這個號碼?”


    “請你今晚撥打一次這個號碼,我保證從明天起你再也不會忘記它。”


    傍晚,主考官的電話如約而至:“距離明天還有不到6個小時的時間,可你的手機號碼我隻對前五位有印象。”


    “過來接我,我教你怎樣記住後六位。”


    星級賓館的大床上,主考官把何俐可壓在身下,氣喘籲籲地說:“你知道嗎?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麵試中給人這麽高的分。”


    何俐可一個翻身,又將對方壓於身下,把火紅的雙唇貼在他耳邊說道:“你知道嗎?這也是我第一次把自己交給別人。”


    “你讓我情場得意,我又怎能讓你考場失意?這就叫公平合理!你知道嗎?你的處膜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搞破了還真有點兒可惜。”


    “那還不都是你幹的好事,得了便宜還賣乖!”


    “對,是我暴殄天物。不過你放心,你的第一次絕對值得起麵試的第一名,再加上你的筆試第一名,這一級的獎學金肯定有你一份。”


    “那是我應得的。”


    “你還沒告訴我如何記住那後六位的手機號碼呢!”


    “六個數字對應三個英文字母,08、12、11,分別對應著26個字母中的第8位、第12位和第11位。”


    “讓我想想看,第8位是h,第12位是l,第11位是k——hlk——是你名字首字母的縮寫!哈哈!這下我記住了,沒想到你的何氏密碼還真是大有玄機啊!有意思!”


    何俐可冷笑一聲,其實她心裏再也不希望聽到對方撥打自己的號碼。一夜情的交易,天明後的明天便各走各的,不拖不欠。


    步入emba的課堂,無異於一隻腳已經踏進了上流社會。同學圈裏不乏富豪精英和明星大腕,可以說非富即貴,那是一個足以讓喜搞人脈者垂涎三尺的地方。


    何俐可像一心渴望著能夠麻雀變鳳凰的灰姑娘一樣,踮起腳尖搜尋著她的王子——更恰當地說,應該是她的獵物。而這位從地獄歸來的獵人的手段似乎異常高明,獵物們願者上鉤,居然大有人在。


    據說,女人要俘獲一個心儀男人的心並不困難,隻要略施小計,再加上一點運氣便可。可是能夠讓眾多男人迷戀傾倒的女人,那便無疑是位卓而不凡的人間絕色,這一點用不著大擺論據,事實勝於雄辯。


    何俐可的成熟在於以一顆不動真情的心若即若離地將獵物玩弄於股掌之間,獵物們欲罷不能,作為獵手的她卻可以收放自如。當然,有些男人並非池中之物,所以不得不待以君子之交,何俐可靈巧地使自己變得八麵玲瓏,雅俗共賞。然而,拒絕婚姻,更拒絕被包養,是她與男人交往的底線。


    當她再一次去找“黑大褂”的時候,光陰似箭已過了數個年頭。


    看著門外的瑪莎拉蒂和她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黑大褂”微笑問道:“上個第一次給了誰?”


    “聽說少知道一些事情可以活得久一點。”何俐可學著他曾經的口吻回答道。


    “那下個第一次你要給誰?”


    “少問一些事情好像也可以活得久一點。”


    “黑大褂”訕笑一聲,說:“知道真相總是很痛苦的。”


    沒人知道何俐可這個“第一次”到底給了誰,但是很快她已經讓兒子吳銘和他的“奶奶”住進了豪宅,自己也如願以償榮升為跨國公司彼岸集團的高管。


    年終例會結束後,是聖誕前夜的狂歡,彼岸大廈宴會大廳的舞池中五顏六色的燈光眩人眼目,比虛偽的現實世界更加光怪陸離,每張麵孔都在光與影的交錯中模糊難辨。


    一支勁舞過後,何俐可驟感乏力,心裏更多了幾分空虛無聊,正欲抽身而去,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怪異的聲音——“小可!”,連震耳欲聾的勁爆音樂亦掩蓋不住,未及轉身,一隻大手已握上她的手腕,將她從熙攘的人群中舉步維艱地拽離了流光溢彩的舞池,直奔出門外。


    何俐可眨著明暗難分的雙眼費力地辨認著麵前鬼影的模樣,結果還是對方先開的口:“小可,終於找到你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此刻似乎耳朵比眼睛更識人,未看清臉,何俐可已聽出了對方的聲音,驚道:“陶夢!”


    怎能忘記!多年來的一切變故都始於那個夜晚,而陶夢正是那些奪走她人生第一次的諸多鬼影中唯一可辨的一個,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


    “小可,這麽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激動。


    “可以把你的手放開嗎?這樣我可以更專心地聽你在說什麽。”多年的商場浮沉讓何俐可擁有了一副處變不驚的表情。


    陶夢的手像被電流擊中一般倏地縮了回去,舌頭仿佛也被瞬間麻痹,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


    “怎麽?你不是應該在保險公司幹得風生水起,一路成功嗎?找我幹什麽?”她淡淡地說。


    陶夢滿臉慌亂地接道:“小可,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當初都是我不好……那份賣保險的工作我早辭了……今天找到你,才是我最大的成功。”


    何俐可看了一眼他的胸牌,又打量了一下他盡顯滄桑的麵容,輕蔑地問:“你現在是我們公司的初級職員?”


    “對,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為了找到你……”


    “我想你還是做好你自己的本職工作吧!”她打斷了他,“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天這裏可不是像你這種初級職員能來的地方,你還是快走吧!”


    見他又要開口,何俐可搶先道:“你再不走,我叫保安啦!”


    “小可,是我對不起你……”


    “保安!保安!保安!”


    “小可,你先別叫……”


    就在這時,隻聽遠遠的有人叫道:“何總,有什麽事嗎?”話音剛落,兩名保安已快速跑來。


    何俐可抬起手掌指向陶夢,一名保安會意地說:“放心,何總,我們會處理好一切的。”說罷,兩名保安已呈半圍之勢擋在陶夢麵前。


    突然,宴會大廳門一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出來,雙手搭上何俐可的肩頭,問道:“什麽情況?”


    她挽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說:“一個公司的初級職員,讓我剛才不得不和他吵了一架。”


    “像你這樣的天鵝,飛到哪都會遇上癩蛤蟆的。”男人說著看了一眼神情落魄的陶夢,同時用手指捏了捏何俐可肩頭的“天鵝肉”。


    “我們能不在這說這些嗎?”她對男人說。


    “of-course!聽,現在裏麵是你最喜歡的舞曲。”


    “我有點累。”


    “那沒什麽比喝一杯更讓人舒服的了。”男人扶著何俐可的肩頭把她推回了宴會大廳,自己進去前不屑地瞥了陶夢一眼,對保安說:“你們倆知道該怎麽做了?”


    “是,趙總,我們知道了。”一名保安說。


    另一名保安又對陶夢說:“你請吧!別逼我們動手啦!”


    陶夢隻好無奈地轉身離去,兩名保安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一個道:“趙總說得沒錯,何總的確像隻天鵝啊!”


    另一個道:“怎麽啦?想吃天鵝肉啦?”


    “嘿嘿!別抬舉我,我又不是癩蛤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啥德行。”


    ……


    陶夢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彼岸大廈,兩名保安早已不再緊隨其後,但二人的嘲笑聲卻不絕於耳。


    暖冬中的聖誕前夜竟下起了雨夾雪。


    望著天空濕冷的雨滴和緩緩飄落而又讓人浮想聯翩的雪花,陶夢感覺自己真的像是一隻癩蛤蟆,眼前是排山倒海而來的洪水,即將淹沒他的整個世界。身後,是遙遠的地平線。遠方,卻是一條灑滿陽光的船。那是一條精美的三桅船,潔白的帆,狹長的船身,堅實而光潤的本質給人一種安定迅速而華麗的感覺。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可是他沒有選擇回頭,而是遊向了那條船。他拚命地遊,但船卻離他越來越遠。他告訴自己,隻要看得見船,就有希望,所以始終不遺餘力地遊。終於,他追到了那條船,才發現一切美好的感覺完全是源於船頭桅杆頂端的那隻天鵝。可是,還沒等他多看幾眼,天鵝已經飛走,船也沉入水底,留給他的是一望無垠的浮沉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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