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浩然扶著鄧莞爾坐到沙發上,伸手接過史明珠從飲水機打來的一杯溫水遞給妹妹,臉上泛起溫馨的笑意,說:“跟我們分享一下你的噩夢吧!看看那個大雁到底可怕到什麽程度!”


    鄧莞爾沒有回答,隻是雙手捧著溫暖的紙杯,目光低垂望著杯中波瀾不驚的水麵。


    “其實你以前就認識大雁,是嗎?”龍熙蕊突然問道。


    聽到她的話,鄧莞爾霍地抬起頭,有些吃驚地說:“你怎麽知道?”


    “你和童舒陽、大雁都曾經是政法大學的學生,她們兩個比你大,是你的學姐,對嗎?”


    鄧莞爾微微點了點頭。


    龍熙蕊悠悠一笑:“看來你要跟我們分享的,應該是你對往事的回憶。”


    鄧莞爾端起紙杯喝了口水,緩緩道:“你說的沒錯,但雖說是在同一所大學裏,我對她們兩個的回憶卻隻有一麵之緣。哥,還記得在我大一那年發生的地震嗎?”


    鄧浩然想了一想說:“有印象,記得當時震中超過7級,而那大半年裏我正在深圳辦案。”


    鄧莞爾繼續道:“對我來說,那是一段災難性的記憶,地震發生時,我正在宿舍裏麵。當時房間裏亂作一團,牆壁裂縫,塵土飛揚。跟隨大家往外跑時,慌亂之中我的左腿湊巧被折椅夾住,然後折椅又被翻倒的衣櫃壓牢,我在下麵就算用盡全身的力氣也移動不了。室友們都被嚇得驚慌失措自顧自地逃跑,轉眼房間裏就隻剩下我一個人。眼看地震愈演愈烈,我大喊救命,可隻看見宿舍門外同學們爭相逃命的場景。後來總算有一個女生進了宿舍,但是可以說,她的身材已經苗條到了瘦弱的程度,沒有多大力氣,反複抬了幾次,平躺的衣櫃仍然紋絲不動,後來她就轉身跑開了。片刻安寧之後,又是一輪地動山搖,宿舍的頂棚開始往下掉東西,我已經絕望得不再叫救命,可居然還是有人在經過門口的時候發現了我,是一個個子很高的女生,也蠻有力氣,可以把衣櫃抬起來一點,但椅子仍然被卡著,我還是爬不出來。等她回頭大聲叫人的時候,整幢樓裏的人已經逃得差不多了。


    “當時我說:‘別管我了,你快自己走吧!’可她還是鍥而不舍,一刻不停奮力搬著衣櫃。


    “就在那個時候,門外有人喊了一聲:‘我回來了!’原來正是剛才離開我的那個瘦弱女生,隻見她手裏多了一把消防逃生備用的斧頭。


    “高個女生說:‘回來得好!快把對麵的行李箱推過來,撐住櫃子!’說著兩個人一個用力上抬衣櫃,一個把行李箱塞到下麵,於是之前壓在我身上的壓力沒有了,但折椅仍然被蹩著打不開,我也依舊沒法出來。


    “‘你力氣大,把衣櫃劈開!’瘦弱女生說著把斧頭遞給了高個女生。


    “高個女生果然不負眾望,幾斧頭下去就劈爛了櫃子的木板,一人來高的衣櫃一分兩半,她們倆終於打開折椅把我拉了起來。我們剛到門口,頭頂就有一塊石板落下來,砸在衣櫃上。可以設想,如果再晚上個十幾秒,我們三個就都非死即傷。我雖然得救了,但因為驚嚇過度一下子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學校診所的病床上,救我的兩個女生已經不知去向。後來,學校按專業分遷到兩個新校區,我也再沒見過她們兩個,隻是依稀記得兩人的模樣。還有就是,在我昏迷期間,聽見過有人大喊:‘舒陽,你不要命啦!’”


    “那麽,如果我猜得沒錯,當時救你的兩人就是大雁和童舒陽。”龍熙蕊插話道,“高個的女生是大雁,瘦弱的女生是童舒陽。”


    鄧莞爾放下手中的紙杯,說:“以前我隻知道她們其中一個叫作‘舒陽’,所以在風月宮聽你們提到‘童舒陽’這個名字,我當時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惜看到她遍體鱗傷的樣子我實在不敢辨認。之後在電梯和汽車裏麵,我近距離仔細觀察了大雁的樣子,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犯錯,她就是當年救我的那個高個女生。”


    “聽起來,你的故事好像要告訴我們,就算是壞人也有好的一麵?”史明珠在一旁說道。


    “或者說曾經的好人也有變壞的可能,甚至可以從舍己為人變到惡貫滿盈!”鄧浩然說著張開臂彎摟住鄧莞爾,又道:“想不到你還有這麽曲折離奇的死裏逃生的經曆!妹妹,怎麽我從來都沒有聽你提起過這件事?”


    鄧莞爾小嘴輕輕一撇:“哥,你老人家回家後的主要任務,向來不是加班就是睡覺,哪有時間聽我嘮叨!”


    鄧浩然聽了一吐舌頭:“看來我這個哥哥當得有點兒失職。”


    鄧莞爾收起一臉的頑皮,說:“我隻是感到奇怪,不敢相信那就是曾經救過我的大雁。”


    “再說說你剛才的噩夢吧!”龍熙蕊說,“你都夢見什麽了?”


    鄧莞爾捋了捋被汗水浸濕的短發,似乎仍心有餘悸,眉頭微蹙道:“我剛剛又夢到了那場地震,結局卻完全不同。我看到童舒陽把斧頭遞給大雁,可大雁一接過斧頭就瘋狂地向童舒陽砍去,直到砍得她體無完膚。然後渾身是血的大雁拎著斧頭向我走來,麵帶獰笑,就在她對著我慢慢舉起斧頭的瞬間,頭頂一塊石板落下來把她拍倒在地,但她仍仰起頭,眼露凶光,惡狠狠地盯著我,手中的斧頭突然向我的臉橫掃過來……”


    鄧莞爾的講述語氣雖然平淡,卻仍給人極其形象的畫麵感,三個聽眾聽得全神貫注,屏氣凝神,好似身臨其境。


    鄧莞爾又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接著我夢見自己魂飛魄散,眼前血跡斑斑,人影晃動,一會兒是大雁,一會兒又是童舒陽。我想難道我已經死了嗎!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定眼一看,我躺在床上,周圍是一片白色,漫天白雪,廣袤無垠。猛一扭頭,我發現遠處立著一個藍色的雪人。”


    “你是說我們經過龐貝古城時看到的那個雪人?”龍熙蕊問。


    “對!我拍了幾張照片發到了微信上。”鄧莞爾說著取出手機給三人看,雖然是抓拍,但無論拍攝的角度,還是按下快門的時機都恰到好處,而且作為背景的霓虹燈藍色光線也和雪人相得益彰。盡管夜深人靜,微信上仍然引來無數評論,而且好評入潮。


    “妹妹,你這應該叫日有所見,夜有所夢啊!”鄧浩然笑道。


    鄧莞爾臉上卻沒有絲毫笑容,繼續講述著她的噩夢:“雪人竟然不停向我招手,我準備下床過去,卻發現自己雙腿膝蓋以下的部分都不見了。我尖叫起來,身體也一下子跌到床下,又看到地上有一把斧頭,旁邊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正是童舒陽,她瞪大著眼睛,嘴角微動卻發不出聲音,似乎人已經奄奄一息。我認真辨認她的口型,好像在說‘殺了我’三個字。


    “我大喊:‘不可以!’


    “她卻用右手伸出食指,指向斧頭,嘴裏呻吟出一個字:‘為……’


    “‘為——什麽?’我問她。


    “童舒陽卻突然站起身來,掛滿血汙的臉上露出凶狠惡毒的笑容,我仔細一看,那張臉哪裏是童舒陽的,竟瞬間變成了大雁的!


    “我又驚又怕,大叫道:‘為什麽是你?……你……你怎麽可以……’


    “大雁卻笑得更加陰晦,拾起地上的斧頭,轉身向雪人走去。隻見她對著雪人的肚子狠劈幾斧,結果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裏麵滑了出來,原來是個黑色的皮箱。大雁把皮箱拖到我麵前,拉開箱蓋後立起皮箱,我看到裏麵蜷著一個女人,一個被截去了雙腿的女人!”


    “她是誰?”鄧浩然急忙問道。


    鄧莞爾額頭上隱隱滲出了汗珠,沉聲道:“是我自己!”


    四人沉默了一會兒,鄧莞爾又開口道:“也許是我太害怕,情不自禁叫出了聲,後來你們就把我搖醒了。”


    “也許我們不應該把莞爾扯進你的案子裏,無論是連環截肢案,還是關於童舒陽的那宗神秘案件。”龍熙蕊看著鄧浩然說道。


    鄧浩然頻頻點頭,對鄧莞爾道:“這一天裏發生了太多的事,太多你不該看到、不該知道的事,我現在就送你回家。”


    “好啦!哥,毫無疑問,警局比家裏更安全,至少做了噩夢以後還有這麽多的人陪著我、照顧我,也許是太疲勞了吧!等天亮我自己回家就好。”


    鄧浩然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淩晨三點,於是道:“好吧!莞爾,那你再睡會兒。”


    看著鄧莞爾躺回床上,鄧浩然為她蓋好被子,然後熄了燈。三人回到資料室,繼續他們那頓未完的夜宵。


    “頭兒,時間不早了,你和龍小姐也該休息一下。”史明珠說。


    鄧浩然一邊用塑料叉子挑著微涼的泡麵送進嘴裏,一邊說:“我現在反倒有點兒精神煥發了,恐怕想睡也睡不著。”


    “頭兒,這就是你半夜三更喝咖啡的下場。”


    鄧浩然聽出史明珠話裏話外有些埋怨龍熙蕊提議喝咖啡的意思,忙道:“案子不破,大家誰睡得好!”


    他說著轉向電腦,看似無聊地滑動鼠標點開網頁,頭條赫然是《今冬第一場雪》,索性點開,沒想到播放的竟是《視說心語》的視頻,屏幕上時珍的身影一下子映入眼簾,看起來節目的錄製時間居然是晚上。


    “這個時珍,真是無孔不入。”史明珠譏道。


    鄧浩然哼了一聲,把屏幕上鼠標的箭頭移到的視頻右上角的“x”處,正要關閉視頻,但轉念又想知道時珍在記者招待會碰了釘子以後又會耍些什麽把戲,於是箭頭一挪,把視頻點成了全屏。


    隻見時珍朗聲說道:“才見嶺頭雲似蓋,已驚岩下雪如塵;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鬆羅萬朵雲。觀眾朋友們,我市今冬第一場雪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到大家身邊。下麵,我要向大家介紹一位冬天的使者!”


    說完,鏡頭一轉,一個藍色的雪人幾乎占據了整個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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