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莞爾聽似無禮的要求讓樊路崎遞到嘴邊的杯子又突然停住。


    “你跟咖啡有血海深仇啊?”樊路崎放下杯子,用詫異的眼光看著鄧莞爾,說,“茶跟你沒過節吧?”


    鄧莞爾沒有言語,上前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樊路崎望了一眼龍熙蕊,努了努嘴,擺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接著也喝起茶來。


    三人一塊兒吃著早餐,龍熙蕊問樊路崎道:“來的段先生和馮先生是什麽人?”


    “段為爵和馮文雋,兩個人都是公司的大股東,想當年也都是和我爸白手起家的兄弟,可是生意做大以後,在經營理念上,大家逐漸產生了一些分歧。”樊路崎一邊說,一邊用遙控器按開了牆上的顯示屏,上麵居然是主樓客廳的監控視頻。


    隻見長桌兩邊各坐了幾個男人,看表情雙方正怒目而視。


    “左手邊為首的就是段為爵,”樊路崎說,“他對麵的是馮文雋。”


    龍熙蕊看到段為爵身穿筆挺的西裝,年齡在五十歲上下,頭發整齊,兩鬢有點銀白色,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一派學者風範,不過此時表情異常嚴肅。馮文雋看上去則明顯要比段為爵蒼老一些,頭發灰白,顴骨高高聳起,一對小眼睛正緊緊盯著段為爵,臉上不怒自威。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忽聽馮文雋開口道:“阿爵,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筆帳,你可不能再拖了!”


    段為爵臉上依然是那副毫無表情的表情,忽然他抬起右手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麵,發出“啪”的一聲巨響,那聲音大得就連正在看監控視頻的三人都被嚇了一跳,同時長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嗡嗡作顫,裏麵並未斟滿的茶水竟濺了馮文雋一手。


    “還跟我糾纏這個問題!”段為爵大吼道,“我不是說了嘛,不是我不還錢,是那個項目暫時出了點兒問題,隻要歸鳥巷那塊地給我拿下來,一個子兒也少不了你的。”


    “這麽說,你明擺著是想賴賬嘍!”馮文雋用紙巾擦著手指說,“好,那待會兒就讓high哥給評評理,看他怎麽說。”


    “我還沒說你呢!當初可是你覺得有利可圖,主動要求跟我入夥的。怎嘛!現在打退堂鼓啦!”段為爵說話的聲音和他斯文的外表明顯大相徑庭,“話說回來,要是真想拿回你的錢,就跟我一起好好勸勸high哥,別再阻攔我收地,否則吃虧的可不是我一個人。”


    馮文雋冷笑一聲:“high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隻要是他決定了的事,你我能勸得了嗎?”


    這時隻聽一陣急促而費力的咳嗽聲從門外傳來,隨後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推著一輛輪椅慢慢走進大廳,輪椅上坐著一位老人,一張塌陷的、脈絡縱橫的麵頰漲得紫紅,下巴上的垂肉抖個不停,稀疏的花白頭發亂糟糟的。


    “不是吧!玉言,你帶九叔到這來幹什麽?”段為爵說,“你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應該送他去醫院才對嘛!”


    他話音未落,又是一陣異常劇烈的咳嗽,“九叔”似乎想出言駁斥,但他那副咳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卻更像是在配合段為爵。


    “那!我沒說錯吧!以九叔現在這副德行,隨時都有被搶救的可能,進了醫院都得去住那種叫什麽‘icu’的病房,就是那個病人住進去會聽見上帝說‘i-see-you’的地方。”


    和段為爵在那裏幸災樂禍地嘲弄“九叔”不同,馮文雋主動站起身讓出了他的座位,那些坐在他下首的人也都依次移開。


    “玉言”把“九叔”的輪椅推到長桌前麵,自己則毫不客氣地坐了馮文雋讓出的座位,然後摘下墨鏡冷冷地看著段為爵。


    她剛坐下,已有下人奉上茶來。


    “給九叔一杯溫水。”她說。


    看著視頻上剛剛略顯滑稽的情景,鄧莞爾啞然失笑,樊路崎一轉臉,卻正好對上龍熙蕊帶著疑問的目光。


    “九叔是公司元老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叫閆九鼎。”樊路崎介紹道,“推她進來的女人是他的孫女——閆玉言,別看年齡不大,卻是個精明幹練的女人。”


    又聽視頻上段為爵對閆玉言說道:“你瞪著我幹什麽?還不趁九叔的手還能動,趕快找個律師讓他立份遺囑!公司那麽多股份,他帶不進棺材的!”


    “哦——嗬嗬嗬——”閆九鼎又情不自禁地咳了起來。


    閆玉言輕輕拍了拍閆九鼎的後背,淡淡地對段為爵道:“爵叔,今天我帶爺爺過來,就是想讓你明白你是個幾!”


    “喂!臭丫頭,你說什麽?”段為爵用手指著閆玉言的鼻子罵道。


    看著大廳裏劍拔弩張的氣氛,鄧莞爾問樊路崎:“他們眼看就要打起來了,你爸怎麽還不出現?”


    樊路崎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我想他應該跟我們一樣,在某個房間裏坐山觀虎鬥呢!”


    隻見閆玉言沒有理會段為爵,用手試了試下人送來那杯溫水的冷熱,然後小聲對閆九鼎道:“爺爺,該吃藥了。”


    閆九鼎一麵咳著,一麵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個小袋,然後把裏麵的藥倒進手裏。他的手不停在抖,所以這個簡單的動作看起來卻是那麽吃力。


    在場的人幾乎都不禁暗暗替閆九鼎使勁,耳邊卻再次傳來“啪”的一聲巨響,原來又是段為爵奮力一掌拍在桌麵上,結果震得閆九鼎接藥的手猛然一顫,幾粒藥丸散落一地。


    這一變故事出突然,竟驚得眼觀視頻的鄧莞爾一下子尖叫起來。


    馮文雋似乎也有些看不過眼了,斥責段為爵道:“阿爵,你要說話就說話,老拍桌子幹嘛?想告訴大家你是‘鐵掌水上漂’啊?”


    閆玉言臉上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站起身從閆九鼎懷裏又摸出一包藥,然後親手送進了爺爺的嘴裏,接著又喂了些溫水給他。


    閆九鼎吃了藥,卻仍是不斷地咳。


    “爵叔,你氣急敗壞拍桌子也沒用。”閆玉言口中依然是那副冷漠的口氣,“歸鳥巷那些居民說了,無論你采取什麽手段,他們都不會搬的。”


    “臭丫頭,我就知道你出現在我麵前肯定沒好事,肯定是你在後麵搞鬼。”段為爵說,“既然你主動提到歸鳥巷,就麻煩你給你那些敬酒不吃吃罰酒的釘子戶們帶個話,不管他們走不走,那塊地我是要定了。”


    閆玉言哼了一聲:“你要得到才最好!”


    段為爵把嘴一撇,對馮文雋道:“文哥,你都聽到啦!現在是有人公然跟我作對,想阻止我還你錢啊!”


    “誒!你們之間的恩怨可別把我扯進來。”馮文雋雙手交叉在胸前,悠然道,“那筆錢是你欠我的,至於你怎麽想辦法還,那是你的事。”


    話音未落,忽聽一個深沉的聲音笑道:“今天刮的是什麽風啊?把各位都給吹來了,簡直比公司股東大會人還全啊!”


    “high哥!”長桌兩旁已有許多人叫出了聲,隨即大廳裏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了。


    樊高走到閆九鼎身邊,低頭道:“九叔,早知道你要來,我就讓阿川過去接你了。”


    閆九鼎邊咳邊衝樊高點了點頭。


    呂川把長桌主位的椅子向後拉了一點兒,樊高坐了上去,說:“剛才大家在聊什麽?好像熱火朝天的。”


    他問完,竟沒有一個人回答,房間裏隻剩下閆九鼎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終於,還是段為爵率先打破沉默:“既然大家都不是到這裏來欣賞九叔咳嗽的,我也不妨開門見山,現在公司收購歸鳥巷那塊地遇到了一點兒麻煩,不過如果那點兒麻煩不解決掉的話,恐怕會讓公司損失慘重。別怪我沒提醒大家,那可是公司眼下最大的項目,上百億的大買賣。”


    “爵叔你好像沒搞清‘眼下’和‘未來’這兩個詞的區別吧!”閆玉言臉上帶著譏諷的微笑,接話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股東大會上敲定的是,那個項目準備在五年之內開始實施,是你擅作主張,非要把計劃提前,結果還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喂!臭丫頭,這張桌子上哪有你個小輩說話的份兒!”段為爵惱火地說,“要不是看九叔的麵子,能讓你坐在這裏!”


    “唉!聽你們吵架,真比聽九叔咳嗽還難受!”馮文雋說著,眼望樊高道,“其實呢,雖然阿爵他是心急了一點兒,不過他也是想幫公司多賺點兒錢嘛!現在大家真金白銀的都投了不少,正是騎虎難下的時候,依我看,為了不影響公司未來的發展,大家還是齊心協力把這個項目給拿下來才好。”


    經他一說,長桌兩邊十幾個人都七嘴八舌地附和稱是。


    樊高眯起眼睛掃視了一下眾人,最後目光落到馮文雋身上,說:“阿文,你投進去了多少?”


    馮文雋略顯尷尬地想了又想,小聲道:“十幾個億,當然,這裏麵有好多是別人的錢,還有銀行的貸款。”


    樊高微微點了點頭,說:“人們都說,在中國,地產界商機無限,但其實真正的商機,幾乎都是源於政府的導向。前些年,政府大力支持我們這些開發商,所以大家做得風生水起,可是世間萬物都免不了新陳代謝,就算是火箭也有強弩之末的時候,所以政府的重心也不會一成不變。”


    聽了樊高的話,桌下有人開始相互竊竊私語,馮文雋也借機對段為爵道:“我當初就跟你講,這個項目要慎重……”


    “啪!”一聲振聾發聵的巨響再次震驚四座,隻聽段為爵拍著桌子大叫道:“high(高)!實在是high(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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