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漸漸暗淡,冷風如針,積蓄已久的灰塵在空中慢慢打著圈子,雖然開了燈,微弱的燈光似乎難以驅散舊屋中的黑暗。


    龍熙蕊捂住口鼻跟著孟不惑走進屋內,盡管一呼一吸間喉嚨裏都有種不太舒服的刺癢感覺,卻並沒有影響她回答孟不惑的問題,“您聽過伊人社這個神秘組織嗎?”


    孟不惑忽地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安。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不過聽起來並非善緣。”他想了想說,“駱駝猴子落到了那些人手裏嗎?”


    龍熙蕊點了點頭:“隻是不知道她們到底想幹什麽。”


    見孟不惑沉吟不答,龍熙蕊又問道:“這駱駝猴子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孟不惑默默轉身走向小屋深處,緩緩拉開帷幕,露出裏麵的牆壁來。


    透過絮絮塵埃,龍熙蕊發現牆壁上好像畫著一些不同顏色的東西,借著燈光上下大量,畫中幾個看似僧侶打扮的人表情各異,圍著中間的一隻猛獸,那猛獸外形如虎似豹,凶猛彪悍,正衝著一隻騎在駱駝背上的猴子嚎叫。


    “在佛經中,猴子常常用以代表凡夫眾生的心意。”孟不惑麵壁說道,“因為猴子心性好動,抓耳撓腮、左顧右盼、上蹦下跳、遊來蕩去,一刻也難定性,可謂難捉難調,因而常常舍一取一,這是不是很像凡夫眾生一樣五心不定?”


    龍熙蕊聽得玄虛未明,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又聽孟不惑說道:“《維摩詰所說經》中,維摩詰大士也評價過這個娑婆世界裏的眾生,他說:‘此土眾生剛強難化,故佛為說剛強之語,以調伏之,而難化之人,心如猿猴,故以若幹種法,製禦其心,乃可調伏。’”


    龍熙蕊心想這孟不惑又開始講經說法了,隻聽他繼續道:“在《雜阿含經》中,即以狗、鳥、毒蛇、野幹、失收摩羅、獼猴六種動物來比喻眾生的六根,所謂眼見喜,耳聽怒,鼻嗅愛,舌嚐思,意見欲,身本憂,而一猿比喻心識,比喻眾生的心識如猿猴般無法安止,想自六根攀緣外境。”


    “您說的這些都與駱駝猴子的秘密有關?”龍熙蕊說,“聽著倒有點兒《西遊記》的意思。”


    孟不惑背對著她微微搖頭道:“有人說,當你有一天真正讀懂了《西遊記》,你也就懂得了世間所有苦難的真諦,也就懂得了整個人生的真諦。”


    “這話是誰說的?”龍熙蕊不以為然問道。


    “我!”孟不惑扭頭看了龍熙蕊一眼,又轉回頭看著牆上的畫說道,“很多人狹隘地把《西遊記》歸為少兒讀物,其實與佛無緣的人是根本讀不懂《西遊記》的,那部書裏麵的每一個故事都不是作者憑空臆造出來的,而是蘊涵著深刻的哲思和佛法的,甚至超脫出人類坐井觀天的世界觀,極具藝術價值。看似西天取經打妖怪的神話故事,實則是點化人們戰勝心魔的玄學瑰寶。孫悟空、唐僧、豬八戒、沙和尚、白龍馬這師徒五人要詮釋的,其實是一個人的五個方麵。孫悟空是人的心,唐僧是人的身,豬八戒是人的情欲,沙和尚是人的本性,白龍馬是人的意誌力。孫悟空是斜月三星洞中菩提祖師的弟子,而‘斜月三星’正是一個心字,所以孫悟空是心的弟子,也與心一脈相承。他這一顆騷動不安的心,注定於天堂地獄陰陽善惡之間自由穿梭。《楞嚴經》上說心有七十二相,書中悟空也就有了七十二變,正如世人的心,變化多端。金箍棒重一萬三千五百斤,恰如《黃帝八十一難經》上所說:‘人晝夜呼吸一萬三千五百息’,所以金箍棒代表的是‘氣’。什麽東西能夠上至三十三重天,下至十八層地獄,大之能通天,小之則如繡花針呢?不就是人的氣度嗎?煉心能使人心明眼亮,所以八卦爐燒不死反而讓悟空煉成了火眼金睛。五行山則象征著佛學中的‘貪、嗔、癡、慢、疑’,佛曰這五個字概括了所有人一切的身行心念,即便是神通廣大的孫悟空,依舊逃不出這五個字。再說孫悟空一個筋鬥就是十萬八千裏,那正好是靈山的距離。此又作何解呢?就是說靈山再遠,也隻不過是心中的一個念頭就到了。善惡隻在一念之間,一念即可成佛,一念亦可成魔。師徒五人在西天路上打妖怪,其實隱喻的就是一個人在人生路上去除心魔,所謂的取經就是一個修心的過程。真正的靈山,其實就在我們的心中。號稱‘定心真言’的緊箍咒,能定心、約束心,讓悟空所代表的‘心’疼了又疼,所以收伏悟空之後,也就歸正了那顆七十二變的心。”


    龍熙蕊聽著聽著,雖然覺得孟不惑的講解不失(詩)精彩,但一時被困在這滿是灰塵的屋子裏,終究有些後悔把話題引向了《西遊記》,竟惹得孟不惑如此口若懸河地長篇大論一番。


    這時孟不惑又滔滔不絕地說道:“白骨精的三個形象則分別代表了一個人的情、愛、欲,孫悟空這顆‘心’將它們逐一打死,暗喻在人生的道路上,需要控製好自身的情、愛、欲,不要任其成為修真前進的障礙,才能真真正正地修成正果。”


    龍熙蕊不覺追憶起小時候看電視劇《西遊記》的光景,忽然記起二十五集的電視劇裏麵,《三打白骨精》好像是第十集,不禁意識到孟不惑長篇累牘的贅述似乎才剛剛開始,於是刻意轉換話題道:“原來佛教裏關於猴子的寓意如此深奧,那麽駱駝猴子的另一半,駱駝呢?”


    孟不惑聽罷略微停頓了一下,仿佛是在把剛到嘴邊的一席話又咽回了肚子,接著他扭頭轉了轉眼珠,說道:“《摩訶止觀》裏麵曾經這樣說,人如果心思散亂,就如同沒有鉤住的醉象,會踏壞美麗的花池,又像沒有牽住鼻子的駱駝,會把所負之物翻倒,這種禍害比閃電還要快速,比毒蛇還要嚴重。因此在佛經中,常以駱駝來比喻心性難以調伏,代指心念隨著六根追逐外境,無法安住一處。”


    龍熙蕊皺起了眉頭,說:“這駱駝和猴子,佛家對它倆的解釋,聽起來怎麽有點兒大同小異啊?難道這就是駱駝猴子的秘密嗎?”


    孟不惑用力搖了搖頭,說:“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駱駝猴子的秘密。”


    這回答聽得龍熙蕊哭笑不得,孟不惑看著她臉上啼笑皆非的表情,肅然道:“駱駝猴子的秘密深不可測,隻怕我有生之年也未必有緣一探究竟。”


    “可是您為什麽打算從佛經裏尋找問題的答案呢?”龍熙蕊說,“可惜我是一個無神論者,難以領悟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


    孟不惑淺淺一笑,說:“按照無神論的觀點,猴子應該是人類的祖先。”


    “那是達爾文在《物種起源》裏提出的進化論。”龍熙蕊說著往前走出幾步,開始近距離觀察牆上的畫,發現畫並非描繪於紙張上麵,而是直接畫在牆壁之上的,再仔細觸摸,原來那麵牆竟是一整塊巨大的岩石。


    “可是進化論的缺陷早已被人們發現。”孟不惑說。


    龍熙蕊轉過頭,用疑問的目光看著孟不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考古學上的許多發現都無法用進化論的理論來解釋,這些是我收集到的資料。”孟不惑一麵說,一麵掏出手機撥弄了幾下,然後遞給龍熙蕊。


    龍熙蕊見手機屏幕上的文字寫著:1913年,德國人類學家在坦桑尼亞的奧杜威峽穀100萬年以前的地層中發現了一具完整的現代人類骨骼。美國科學家麥斯特曾經在猶他州羚羊泉的寒武紀沉積岩中發現一個成人的穿著便鞋踩上去的腳印和一個小孩的赤腳腳印,就在一塊三葉蟲的化石上麵,而三葉蟲是2.5億到5.4億年前的生物,早已絕跡,之後經過鑒定,那些腳印的確是人類的腳印。在中國雲南省富源縣三疊紀岩石麵上被發現有四個人的腳印,據考證,那些腳印是在2.35億年前留下的。1976年,著名考古學家瑪麗?d?利基也在火山灰沉積岩上發現一組和現代人類特征十分相似的腳印,而且其軟組織解剖學特征明顯不同於猿類,通過放射性測定,那些火山沉積岩有340萬到380萬年的曆史。


    “這些資料提示人類的出現可能早於猿類?”驚訝之餘,龍熙蕊推論道,同時心裏詫異孟不惑這位看似虔誠的佛教徒,居然也如此熱衷於科學。


    孟不惑不置可否道:“人類試圖用科學來解釋自然,但對於一些超自然的問題,常常顯得束手無策。”


    如果沒有見識過駱駝猴子眼中那匪夷所思的光芒,龍熙蕊聽到“超自然”幾個字,難免會付之一笑,但自從聽明鑒居士兄弟倆說駱駝猴子肚子裏含有元素周期表以外的金屬元素之後,認知觀念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這帶壁畫的石頭距今有多久遠?”龍熙蕊摸著牆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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